尘不居·云起

作者:丁卯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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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冤冤相报何时了


      又一个漫长的黑夜,带着狐小松的一部分睡眠,不情不愿地离开了。狐小松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拖着仍旧散发着酒气的身体从床上爬起来,也不洗漱,蓬头垢面,推门而出,直奔笔尾酒馆而去。
      这些天,狐小松听取了秃鹫老妖的建议,每天白日里借酒浇愁,虽然美酒没有为他断愁,但帮他解决了入睡困难的烦恼。旧的烦恼刚去,新的忧虑又来。这两天,狐小松噩梦不断,总是半夜惊醒,然后再难入眠。睡眠就像是单相思,越是求而不得,越是烦躁难安。他心中疑惑,莫非是酒还没喝到位?于是,今天狐小松决心喝他个天翻地覆。如果还不管用,也无可奈何了,近来美酒上的花销不小,他就快弹尽粮绝了。
      进了笔尾酒馆,狐小松先点了一瓶烈酒,一口气灌下肚,喝完大叫道:“再上十瓶!”
      一只笔尾树鼩跑过来恭敬道:“客官,不好意思。本店今日限购,每名客官只能买一瓶酒。”
      “什么意思!怕我付不起钱么!?睁开你的寸光鼠眼,看看这是什么!?”狐小松闻言大怒,边打了个酒嗝,边从颊囊中取出一个不太饱满的钱袋,湿淋淋扔在桌子上,“上酒!”
      店小二实在不忍直视这沾满口水和酒气的钱袋子,歉意解释道:“不是钱的问题,真的很抱歉。”
      “不是钱的问题,那就是我的问题啦!好啊,看妖下菜碟!?妖精开的酒馆子竟也瞧不起我这只下妖了么!?我是下妖又如何?难道就注定我撒谎成性不值得信任吗?难道就注定我一点不能犯错,一旦犯错就一无是处,要被判死刑吗?圣人都会犯错,更何况我这只下妖!圣人会被原谅,为什么我不可以!?难道就因为我是只下妖么?啊啊啊~”狐小松竹筒倒栗子,噼里啪啦,一口气说完,越说越动情,到后面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见狐小松哭得肝肠寸断,店小二觉得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措,只好叫来酒馆的管事。酒馆管事对着狐小松弯腰哈气一顿道歉,真诚解释道:“客官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折煞小店。小店乃一群笔尾树鼩妖精所开,哪里敢区别对待咱们妖精。美酒面前,人妖平等。不管是人,还是妖,进我笔尾酒馆就是客官,都有买醉的权利。”
      “那为何不卖我酒?我就是想喝酒而已,想喝酒难道都有错吗?难道都有罪吗?啊啊啊~”狐小松涕泪俱下,好不可怜。
      “您有所不知,昨晚有一群客官来到小店,买走了小店酒窖里所有的酒。这群客官有权有势,小店不敢不卖啊。若不是小店尚在别处藏了些酒,您今日这瓶酒也喝不上了。”
      狐小松停止嚎啕大哭,抽泣道:“什么人这么霸道,他们把酒都买走了,别人喝什么?”
      管事不敢大声声张,压低声音,将昨晚狼秋岳带着卓一心等人买酒的情景说了一遍。
      “什么!?竟是狼秋岳!”狐小松闻言大惊,“那道士是何模样?你刚才说他们要去哪里?”
      “是个雷厉风行,一副汉子脾气的年轻女道士。我听狼老大提了一句黑云山。喂,客官,你的钱袋子忘拿了。”
      狐小松已经跑出数米远,闻言又忙折返回来,捡起钱袋子塞入颊囊之中。他一口气跑到花间巷的收殓馆,气喘吁吁,指着秃鹫老妖劈头盖脸道:“秃鹫老妖,借酒消愁愁更愁。你个骗子,你骗我花光了买房开侦探店的积蓄!一个志向远大的松鼠,因为你的一句话,变成了酒鬼!你难道没感觉到心中有愧吗?”
      “明明是你咎由自取,你没来由地想怎着,莫非想让我还你酒钱?”秃鹫老妖感到莫名其妙。
      “还钱就不必了,你就载我去趟黑云山吧。”
      “黑云山?不归林的黑云山?你去那里作甚?”
      “你这老鸟果然知道那里,快载我去。”
      “滚一边去,别妨碍老夫开店。”
      狐小松在收殓馆门前就势一躺,死皮赖脸道:“要么你就埋了我,要么就送我过去。”
      在黑云山山腹之中隐藏着一座石殿,殿内石柱林立,殿前的石壁内嵌着一条巨大的根茎,上面伸出无数根须,须根上挂满了椭圆形的球茎,就像巨大的蝉蛹一般。墙壁前有个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个气派的石头主座,高台之下左右各陈列着一排座椅,座椅前均有配套的石桌。此时,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坐于高台的主座之上,老人须发皆无,面如陈皮,青筋密布,牙齿早已掉光。座下站着伯辰阳、千面子蚩云裳。老人无精打采地看了眼垂首而立的伯辰阳,漠然问道:“你的伤已无碍,为何还不回岱舆?”
      伯辰阳打了个激灵,低声道:“孩儿想长点见识,过了今晚便走。”
      看到儿子胆战心惊如小鹿一般,老者佛然不悦,但看到他空荡荡的左袖,不禁恻隐,松口道:“也罢,正好明早将山里的野果给你小叔也带些去,让他也品一品。”
      听到父亲提及小叔,伯辰阳紧紧攥起了拳头。
      “蚩云裳,事情安排得如何?”
      “回岛主,引蛇出洞的老鼠已经放出去了。”
      “蛇鼠一窝,在老夫眼里都是蚍蜉。留意各方动静,今晚不得有失。”
      “是!岛主英明,这些蚍蜉必定会不自觉地配合我等,演一出好戏。”
      …
      一阵钻心的刺痛,易小尘悠悠醒来,瞬间被呛鼻的气味刺激清醒,这味道和尘世医院里福尔马林的味道相似。易小尘想张口说话,口中却被塞着麻布。他想活动下僵硬的四肢,却发现四肢被绑,固定在木床上,呈大字状。他只好扭着脖子,环顾四周。这是一间陌生的石室,石室屋顶上点着数盏油灯。右手边的石壁被向内挖出一个壁橱,摆满了瓶瓶罐罐,里面泡着五花八门的各种生物标本,有动物的、妖精的、甚至人类的,妖精的标本最多。易小尘甚至在一个瓶子里瞧到了妖精婴儿,吓得他急忙闭眼扭头。左手边的一面石壁上摆着一墙书籍,他瞄到了他们正在学的《阵法初级》,书籍中央摆着一尊人面虎身的木头雕像。易小尘脚丫子方向的石壁上则挂着钳子、尖刀、镊子等各类器具。
      “抱歉,扎疼你了。”一脸脓包和刀疤,头戴眼镜的红蛙妖从易小尘右手臂上拔出针头,如对待珍宝一般帮他揉了揉,慢条斯理道,“小道士,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身体很有趣。你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体可以抵抗硫化氢?你身上的这些银色纹路是什么东西?”
      红蛙妖似乎忘记了易小尘被堵着嘴,继续道:“哦,你可能不知道硫化氢是什么?毕竟这是尘世的物事,傲慢的卫道士们向来懒得学习道学以外的知识。它就是蜉蝣洞中臭鸡蛋味道的气体。”
      红蛙妖见易小尘望到了《阵法初级》,得意洋洋,有些忘乎所以。
      “嘿,这本书是我的挚友相赠,他也是一名卫道士,还是蓬莱的老师。想不到吧,很惊讶吧,一名高高在上的卫道士竟然与我这下妖为友!很巧,我的挚友也在这里做客,有机会可以给你介绍认识。书籍真是伟大的发明啊,可以跨越时空为后人讲授知识。可惜,阵法深奥,我没有那么多精力去钻研,只学了些皮毛。你看,我把佛肚石摆在那么显眼的位置,就是想让你们取下来。蜉蝣洞的水潭中常常溢出硫化氢、二氧化硫气体,我布置了一个最简单的云雾阵,再利用地热,让这些气体和水汽在空中相互反应,生成硫磺。你看,潭水呈乳白色,不就是硫磺融于其中了么?你取出佛肚石,水雾退散,便破坏了平衡,硫化氢溢出,你们随之晕倒。这是不是所谓的‘手到擒来’?还有还有,那个小女娃还以为你们是中了迷雾阵,她的这个错觉让我很满意。迷雾阵稍微复杂些,我还没学会。嘿,我在蜉蝣洞洞口栽种了□□菌,你们踩碎□□菌,它的孢子被你们吸入体内,进而产生了迷幻的感觉。哈哈哈,如何?如何?我的设计是不是精妙绝伦?”
      易小尘听得惊愕连连。这个丑陋的家伙想必就是绿蛙妖口中的大哥红蛙妖,这厮竟是一只如此精明的妖精,易小尘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算计之中,红蛙妖和绿蛙妖真的是亲兄弟么?易小尘使劲挣扎,想要挣脱。
      “莫怕,莫怕!三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样,曾经被你们人类这么绑着,被做着各种实验,”红蛙妖先指了指自己的脸,又伸出破烂麻布衣服下的手臂,“你看,这都是当时人类送我的馈赠。”
      这是多么触目惊心的一条手臂啊,刀疤纵横而有规则,看一眼就让人一生无法忘记。想到自己也可能被如此对待,易小尘肝胆俱裂,挣扎地更加厉害了。
      “嘿嘿嘿,我并不恨人类,这番遭遇虽然有些疼痛,但也让我以身试验,体会到了科学的魅力。没有这段过往,就没有现在的我,也没有我的理想。接下来,你肯定想问我的理想是什么?对不对?我的理想啊,就是‘以毒入医’,仿效尘世和道界,建立起妖精的毒理医学,乃至专属于妖精的各种学科,就像你们在蓬莱接触的那些学科一样。这个理想是不是很崇高?本来啊,我那个三弟阿绿,也是我的助手,但阿绿有些眼高手低,不太安分。近来,他受到了你们的照顾,很感谢你们赐予他的挫折,希望他就此安分踏实些。剂量还是不够,你对此毒的抗性越来越高啊,咱们再来一针如何?”
      红蛙妖自言自语,又为易小尘注射了一针,又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
      “大哥!”绿蛙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三弟,你不在膳食房恪尽职守,跑我这来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你,我做实验的时候,不要打扰我。”红蛙妖淡淡回应道。
      “大哥,是王道长找您有事,我见他着急,就好心帮忙传个话。”绿蛙妖在门外讪讪道。
      “好吧,既然挚友相邀,小道士莫急,等我回来后,咱们再试一试其他的毒。”
      红蛙妖推门而出,渐行渐远,易小尘远远听到,红蛙妖和绿蛙妖说话的声音。
      “三弟,你可知道因为你接二连三的失败,给黑云山,给我带来了多少麻烦!?你这样下去,叫我和你二哥如何放心?这次你就在膳食房好好待着磨练下心性吧。”
      “小小膳食房,岂不委屈了我满身本事和才华,这不是用牛刀来杀鸡么?”
      “膳食房怎么了?你怎么还不明白?治大国犹如烹小鲜,正好让你静下心来,做做饭,读读书,好好沉淀下自己!你从小就想做妖上妖,先是跟着我做研究半途而废,后又瞧不上你二哥的生意,这不是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么!?你天赋妖术平平,唯有学习钻研才是出路。还记的小时候,你懒得学月夜蛙鸣曲就想命令群蛙,结果被树蛙差点毒死。”
      “大哥,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你翻来覆去提它,有意思么?真是啰嗦!别说了,我承认我就是眼高于顶,扶不上墙的一滩烂泥,好了吧?”
      “唉,只要你沉下心来帮我,咱们兄弟必然可以开辟妖精历史的先河。”
      “大哥,你又来!我可不想只做个书呆子。”
      “你!?唉!身上的伤怎么样了?还疼么?”
      绿蛙妖一瘸一拐地跟着红蛙妖沿着盘旋的廊道,经过名为“远朋房”的石室时,绿蛙妖道:“大哥,王道长在里面等着呢。你忙你的,我去膳食房读书了。”
      “去吧。三弟,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不会烹小鲜何以治大国~”
      “知道了,知道了!弟弟我这就去烹小鲜!”绿蛙妖不耐烦道。
      待两只妖精走远后,易小尘不顾身上的疼痛,使劲儿想挣脱手腕上的绳子。但这绳子由金黄色的丝线攒聚而成,柔韧异常。就在易小尘要放弃挣扎时,一只小鼹鼠从墙角的一个隐蔽老鼠洞中钻了出来,摇身一变,竟是鼹小二。
      易小尘惊讶道:“鼹小二?你果然在黑云山!我们来此的目的之一就是寻你。”
      鼹小二从墙壁上拿起一把手术刀,边为易小尘解开束缚,边没好气道:“你说来寻我,反而是我救你。岂不是说大话,羞不羞?”
      易小尘不好意思道:“这个么,多谢相救,还要劳烦鼹小二兄弟,告知我身在何处,我的同伴又被关在哪里?”
      “哼,这里是黑云山的山腹,你的同伴被关在上面的大山洞中。接下来,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不许跟人提及见过我!”
      “上面的大山洞具体在哪里?你能不能带我过去?喂!”
      不等易小尘说完,鼹小二摇身变为鼹鼠,呲溜钻进了老鼠洞中,消失不见了。易小尘只好自己去寻找伙伴。他蹑手蹑脚推开石室的门,走了两步,想到捆绑他的黄色绳子,又忙折返回去,取了一把解剖用的手术刀。在出来时,易小尘碰倒了房屋角落里的一个物事,易小尘急忙抱住,却被吓得肝胆破裂,差点摔倒在地。这是一具经过特别处理的妖精干尸标本,头发全无,皮肤干枯灰黑,因为房间灯光暗淡,才一直不被留意。这红蛙妖竟如此恶毒变态,杀死对方也就罢了,竟还要将对方做成标本。绿蛙妖口中的王道长,红蛙妖口中的挚友,估计就是王泽浣老师。果然,我们猜的没错!王泽浣老师在黑云山中与妖精合作,在此地种植了还童草!
      易小尘不敢再细看,他扶起这具标本,忙离开这人间地狱。出来后,易小尘瞄到,这间石室的门旁歪歪扭扭刻着“五毒房”三个字。这红蛙妖确实是个酷爱钻研的无情妖精。若在尘世,他一定是个古怪变态的科学家。
      易小尘穿过昏暗的通道,一路盘旋向上,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一个石室门口,石室旁仍旧是相同的歪歪扭扭的字体:昙花楼。易小尘心道:“昙花楼?据鼹小二所言,这里是山腹之中,这山腹之中只有山洞,哪有什么楼?这帮妖精竟还懂得附庸风雅。”他将门推开一丝缝隙,但没有立刻进入,而是在附近找到一个阴暗角落,施展寄灵术,进入白豆的身体,以白豆之身,溜入了昙花楼之中,易小尘立刻被里面恢宏而诡异的场景震惊地瞠目结舌。
      昙花楼是一个无比巨大的山洞,整个空间上窄下宽,中央伫立着三根巨大的石柱,石柱像是保镖一般,拱卫着中间一根粗得离谱的树根。无数纵横交错的石梁从三根石柱上伸出直抵洞璧,中间的树根则沿着这些石梁伸出无数侧根,侧根下又伸出无数须根,须根之上悬挂着半人大小的球茎。山洞四周的墙壁被掏出了盘环而上的廊道,像盘山公路一般盘环向上,深入黑暗之中,不知通向哪里。在山洞中间处,有一处通向山外的三名成人大小的洞口,光亮透过该洞口溜入洞中,但依然驱不散山洞里的黑暗。
      易小尘心中感叹,没想到黑云山山腹之中除了溶洞,还有这般巨大的山洞。这是人工开凿,还是浑然天成?这山洞的石柱石梁如同葡萄架一般,显然是人为搭起来的,中间是什么树的根茎?竟如此庞大。昙花洞下面的门口附近摆着一套石桌石椅,易小尘先躲在下面稍等片刻。见没有动静,就向里爬去。
      洞底虬根漫布,越向中央地势越高,易小尘以白豆的身体,沿着虬根起初小心前进,渐渐胆子就大了起来,在洞底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卓一言等人。易小尘来到墙壁的廊道入口,旁边也刻着三个字:百年廊。这帮妖精将名字起得当真奇怪,一会儿昙花洞,一会儿百年廊,昙花与百年岂不是自相矛盾。易小尘爬上百年廊的廊道,发现脚下有些不对劲,仔细端详,发现这廊道的台阶竟是由白色骨头堆砌而成。易小尘不由得毛骨悚然,白豆的毛发竖起,差点摔将下去,他急忙安定心神,控制着白豆的身体,壮着胆子,一口气爬到了上方的石壁中央的洞口处,忍不住向外望去,不禁睁大了鼠目。
      尽管白豆的眼睛所见没有色彩,但此情此景还是震撼了易小尘的心灵。惊蛰湖首先映入他的眼帘,再往远处是不归林之上的广袤云海,而在惊蛰湖和黑云山之上是变幻莫测的浓密黑云。突然,从黑云中飞出一只老鹰,它抓着一只小猴子径直向这洞口飞来,吓得易小尘赶紧离开石壁上的洞口,躲到一根石梁上的须根缝隙之中。老鹰刚落到洞口的石台上,突然一条丝线从洞顶的黑暗中射出,将老鹰爪子里挣扎的小猴子夺了过去。
      易小尘沿着丝线方向抬头望去,他倒吸一口凉气。在阴暗的角落里,一面庞大蛛网蔓延了半个山洞,上面挂着十来枚蛛丝茧,正中趴在一只巨大的蜘蛛。易小尘狠狠嗅了一口洞中的空气,他现在可以稍微地借用下白豆的嗅觉,于是想通过嗅觉找到失踪的同伴。但是问题来了,空气中味道驳杂,他闻出来成百上千种,哪些是同伴的味道?易小尘突然意识到,他一开始就不知道同伴散发着怎样的气味,这该如何是好?嗯?在蛛网的一个丝茧上,因为包裹不严,露出了道袍的一角,上面绣着的正是卓家的大白鲨纹章。这个丝茧中关押的应是卓一心。
      就在易小尘留意丝茧的时候,小猴子挣扎着被蜘蛛拉到了蛛网上。小猴子被黏在蛛网上后,很快晕厥了过去。蜘蛛围着小猴子,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吐出蛛丝,将小猴子裹入丝茧之中。蜘蛛并没有将丝茧挂在蛛网上,而是载着丝茧从蛛网爬到一条树根盘绕的石梁上,然后将丝茧挂在了上面。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石梁上的虬根竟快速生长出一枚细小的须根,沿着着蛛丝寻到丝茧,一圈圈盘绕,将丝茧完全包裹了进去。
      易小尘这才意识到,树根上悬挂的球茎里面竟都是活生生的动物!易小尘一时失神,没有控制住白豆的身体,白豆惊恐,一声尖叫,蛛丝应声而来。易小尘急忙低了一下头,蛛丝卷走了他头上的一块石头。易小尘赶紧堵住嘴巴,以防白豆再出于本能,发出惊吓声。易小尘一动不动,天色渐暗,已近黄昏。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五毒房中已经昏睡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寄灵已经濒临极限,若他自动回到身体,白豆该如何是好?这蜘蛛显然视力不佳,但听力敏锐,白豆若再有一丝异动,必然会遭到蛛丝擒拿,然后被关入丝茧之中。
      正当易小尘如热锅上蚂蚁焦灼不堪时,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阿络姐,我瞧今日昙蛹没有增加多少,你这蛛网上夹带的私货却多了不少。”千面子蚩云裳花枝招展,摇曳着婀娜身姿,走入了昙花楼,对着上方的蜘蛛道。
      “哼!昙蛹早已足够,蛛网上都是些陈年腊肉,浪费了可惜,倒不如为我果腹。”石梁上的巨大蜘蛛开口道。
      “足够就好!花月会的时辰将到,各位已经在上面候着了,我们走吧。”
      蜘蛛从蛛网上下来,摇身一变,化身为一个四十岁美妇的模样,也不等着蚩云裳,兀自沿着石梁跃上百年廊。蚩云裳毫不在意,轻笑一声,快步跟在后面。二人走远,易小尘暗中松了一口气,忙向昙花楼外奔去。易小尘边驱使着白豆沿着百年廊向下奔走,边寻思道:“这女子不是亚马逊出现过的窃道士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管这里的球茎叫昙蛹,昙花楼与昙蛹,有何关联,是何意思?”正当易小尘下了百年廊,走向洞口时,一根蛛丝电射而来,吓得易小尘急忙刹车低头,一个轱辘,钻入虬根下的缝隙之中。砰!蛛丝碰到了昙花楼底的石桌之上,卷走了一副眼镜。易小尘长吐一口气,观察这虬根下的空间,发现竟处身于一个颅骨之中。
      易小尘就像考试中一个憋尿许久的小孩终于捱到了考试结束一样,成功换回身体。他重新回到昙花楼,拨开脚下的虬根。这洞底的虬根之下,竟都是巨大的白骨堆。易小尘心神震颤,深吸几口气,这才镇定下来,抬头观察空中的巨大蛛网。通过人类的视角,他发现蛛丝网竟是金色的。
      易小尘手持手术刀,踏上石梁,来到蛛网下方,将蛛网上裹着卓一心的丝茧割了下来。小心剖开丝茧,露出了熟睡的卓一心。易小尘使劲儿摇了摇卓一心,后者突然坐起来大叫道:“狐小松!限你一天时间,给我把积案库的案卷整理出来!”
      “狐小松?”易小尘被卓一心的反应吓了一跳。
      “这里不是积案库,原来是在做梦。”卓一心环顾左右,发现不对,这才明白过来,挣扎着想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又坐在石梁上。
      “一心姐,你身体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易小尘问道。
      “身体有些麻痹,呼吸有些滞塞。”卓一心感受了周身,看到头上的巨大金丝蛛网,散落在身边的金色蛛丝,她心中一动:这蛛丝的颜色与穿山甲一案现场的蛛丝颜色相同。卓一心发现金色蛛丝网上涎着微量的透明粘液,恰好蛛网上粘着一个挣扎的蚊子,很快这只蚊子被麻痹,不再动弹。卓一心兴奋道:“我们果然来对了地方!你小心蛛丝的粘液,这些粘液能够麻痹神经。”
      “啊!?有么?我刚才释放一心姐时,摸到了蛛丝啊!”
      “是否有麻痹无力的感觉?”
      “没有…”
      易小尘的反应让卓一心有些疑惑,她轻轻触摸了些许蛛丝上的粘液,很快手指变得有些麻痹。她瞥了一眼兀自捣鼓丝茧的易小尘,心道:莫非是因为这孩子出身尘世的原因,所以道界的蜘蛛毒对他无效,既然来对了地方,贫道就要好好探一探这里的秘密,彻底揭开这里的黑幕。
      “好大的山洞,好奇怪的树根,这是哪里?”卓一心环顾左右道。
      “我们应当是在黑云山的山腹之中,这里的妖精管这个山洞叫昙花洞…”易小尘将他醒来后的见闻一一告诉了卓一心,边说边小心翼翼从蛛网中解放其他丝茧,最后道,“就这样,因为裸露的道袍,晓得了一心姐所在,我猜其他人也被束缚在这丝茧之中。果然没错,狼秋岳在这枚丝茧中里。”
      易小尘检查了蛛网上的所有丝茧,先后救出了卓一心、狼秋岳以及包括重山谷主在内的所有狼妖,但没有发现卓一言、庄不拘、元九雀三人。
      “予好像闻到了他们的味道。”
      幸好狼秋岳及时醒来,有他的嗅觉帮忙,才确认元九雀三人极有可能被拘束在石梁上悬挂的球茎之中。
      “麻烦好好闻一闻,确认下他们在哪个球茎里?”易小尘请求道。
      在易小尘和狼妖们解救元九雀等人时,卓一心跳下石梁,落到洞璧上的百年廊上,端详了一番百年廊上的骨头。她随后又跳到洞底,拨开树根,露出下面掩盖的白骨。百年廊之上整齐堆砌着各类腿骨,其余的骨头则均在洞底。这些骨头千奇百怪,既有妖精,又有动物。卓一心脸色严峻,这里似乎因应了她之前的推测。十八年前,天宝林开始有大量采药妖精失踪,之后每隔6年就会出现失踪的高峰,慢慢天宝林被唤作了不归林。莫非脚下的就是那些失踪妖精的遗骨?卓一心又仔细看了看这些骨头,发现几乎都是成年妖精或动物的遗骸,那些妖童呢?
      卓一心还想继续思考,这时被易小尘打断了思绪。
      “一心姐!庄不拘不在这山洞里,这该如何是好?”易小尘焦急道。
      在易小尘等人没有找到庄不拘的半个小时前,绿蛙妖阿绿和红蛙妖分开后,继续向下,来到一个刻有“膳食房”的石室。此时石室内摆着一口大锅,锅上面吊着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庄不拘。她口中被塞着麻布,正在挣扎着摆动身体,试图挣脱。恰好绿蛙妖推门而入,见此情景,一口唾沫钉子吐在庄不拘的身上,臭得她再不敢挣扎。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丫头如何?你当年油烹我之时,可想过会被我水煮。哈,等水开了,再放点调料,就送你入锅。水煮小道士,味道应该不错,”绿蛙妖打开锅盖,发现里面竟然空空荡荡,不由大怒,道,“阿兰姐!锅里的水呢?我不是吩咐过你,我出去片刻,剩下的工作你来做。”
      一个中年女妖精慢悠悠从里间出来道:“你是吩咐了剩下的工作交给小妖,可没有说是哪些工作。小妖愚钝,猜不到你的心思!”
      “叫我老大!叫我老大!我说了多少次啦!”绿蛙妖跳起来歇斯底里道,“你是真愚笨,还是装糊涂?阿兰姐你记住!在膳食房,我就是老大,你们都要听我的。我说点火,你就要添柴;我说淡了,你就要加盐!不然,我大哥可以留下你们,也可以送你们去做昙蛹!明白了么!?”
      “小妖明白!”
      “明白了还不添水加柴点火!?”
      “您要不要~”
      “叫老大!”
      “老大要不要重新考虑下,她还是个人类小姑娘。您大妖有大量,为什么要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呢?”
      “好,我听你的,把她放下来,换成你或者厨房里那些调皮捣蛋的小鼠妖如何?”
      “我这就添水点柴!””
      “哼!作为昔日的亚马逊蛙王,我还拿捏不住你一个伙夫!”绿蛙妖眯着大眼睛道,瞄了瞄内厨里的几个小妖精道,“嗯?我昨天数着我的小手下是四个,现在怎么少了一个!?你儿子呢?”
      阿兰姐忙战战兢兢道:“我儿子刚刚被千面子上人唤去了。”
      “用我的人,却不提前知会我,太不把绿爷我当会儿事了。可恶,绿爷我真是凤凰落在鸡窝里——落魄了。”
      昙花洞中,袋狼妖狼秋岳又使劲儿嗅了嗅鼻子,得意道:“小道长莫急,予通过灵敏的嗅觉闻到庄不拘的所在,那小丫头的味道和绿蛙妖那厮的味道混在一起,来自我们脚下的某间石洞。”
      罪人谷的群狼也依葫芦画瓢。
      “谷主,我嗅到了我儿子的味道!”
      “我也嗅到了我女儿的味道,就在上面!”
      重山谷主点头道:“老朽也嗅到孙儿的味道,他们应当在这洞穴之上的某个地方。”
      一名罪人谷狼妖立即道:“那还等什么,我们立即动身救人。”
      “慢着!这里危机四伏,我们刚刚解困,不应该轻举妄动。听刚才易小尘所言,这里有窃道士出没,另外还有一只蜘蛛精,他们应该都去了上面。窃道士和妖精勾结,这里的情况和狼秋岳最初的分析大相径庭。”元九雀伸手阻止道,“我们早该想到的,绿蛙妖既然在这里,那被黄老师打跑的窃道士自然也有可能在这里。”
      元九雀所言提醒了卓一心,道士与妖精的组合,岂不与她对穿山甲一案幕后真凶的猜测相符?想及此处,卓一心激动不已,终于她又找到了破解穿山甲失踪悬案的新线索。
      “你们快来看啊,这个昙蛹里有一只昏迷的小美洲豹!这里竟然有尘世的动物!庄不拘的直觉应验了,也许小灰真的在这里!”卓一言突然喊道,他好奇其他昙蛹里藏了些什么生物,便用易小尘丢在地上的尖刀随手划开了一个,结果出其不意。
      狼秋岳眼睛一亮,心中暗喜,按下不表。
      “果不其然。此地情况复杂,远超出我们的想象,可能不是我们这几个人能够应对的了。”看着昏迷的小美洲豹,元九雀担忧道。
      易小尘也深感此处敌人众多,他拿出白胜寒昨日送他的白色响羽,道:“我现在就飞羽传音给白叔,让他再多带些人手来帮我们。”易小尘从袖兜中拿出白色的飞羽,对着飞羽道:黑云山中窃道士与妖精勾结,敌人众多,需要驰援。然后张开手掌,向其吹了一口气。飞羽有灵性,幻化成一只迷你的白色海鹰,展翅飞向上方石壁的洞口,出了黑云山山腹,向下面的不归林飞去。
      “那我们就在此等着白叔来驰援吧。闲着也是闲着,也许小灰也在这些昙蛹之中,我们现在把这些昙蛹都救下来。”卓一言望着洞中密密麻麻昙蛹道。
      “多耽搁一分,我罪人谷的孩子便多一分危险,老朽不能在这里枯等。罪人谷的汉子们随老朽去救我们的孩儿。”重山谷主说完带着众狼妖,迈上百年廊,盘旋而上。
      易小尘急道:“我们虽然能等,但庄不拘危在旦夕不能等。”
      卓一心当机立断道:“我们先兵分两路,我随着谷主去上面探查。狼秋岳带着易小尘、卓一言、元九雀下去救庄不拘。这些昙蛹里的动物想必不会立即危及生命,后面再解救。各位随机应变,量力而行,切不可以卵击石。”
      卓一心交代完,沿着百年廊,快步追谷主而去。狼秋岳和易小尘三人依言向下搭救庄不拘。
      黑云山膳食堂,灶膛里的木柴正在熊熊燃烧,上面蹲着一口大铁锅,锅盖上压着一块大石头,热气从锅盖的圆孔中喷涌而出,锅里动静不小,不时传来撞击的声音。
      “臭丫头,尽情挣扎吧!你越挣扎,我越解气!”红蛙妖悠闲地躺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突然坐起来,愤愤道,“绿爷我本心高气傲,朝思暮想做妖上妖。但长年只能听我两位哥哥的支使,还要被数落眼高手低。终于,我等来了去亚马逊证明自己的机会,吩咐千面子蚩云裳散播疫病,引入石油公司破坏环境,进而聚拢雨林中的树蛙为我所用。同时,在雨林的土壤中种入金矿,然后组织下属挖金矿,开木厂,建农庄。二哥做生意那点本事哪能跟我比!就这样我辛辛苦苦,顺势打下了一片基业,创建了属于我的王国,向所有人证明了,我绿爷可以成为一名成功的老大!”
      砰砰砰,有人敲门,绿蛙妖被打断发言,烦躁道:“谁!?”
      “是我!”一名小妖推门而入,递给绿蛙妖一个油纸包裹,“这是红爷吩咐小子送来的,说让绿爷煮上一些,一会儿送上去,让花月会的诸位都品一品。”
      “好!阿兰姐听到了么?快煮茶!”绿蛙妖随手将茶叶扔给阿兰姐。
      绿蛙妖走到锅前,竖耳细听,锅里还有细微动静,他咳了咳,继续道:“咱们继续算账!后来伯辰阳这厮空降亚马逊,夺了我的老大位置。这还好,起码除去他,我还说了算,我还是亚马逊蛙王!可是,你们这群臭道士突然出现,毁了我的基业,毁了我的王国!从国王到阶下囚,被严刑拷打,无论是精神的摧残,还是□□的折磨,我都扛了过来!回来黑云山后,我虽然没了老大位置,起码还是一员虎将,可以指挥一群蚊虫。呸!可以指挥千军万马!可是,就在昨夜,又是你们,将我绿爷从一名虎将打落为了一名伙夫头子,手下只有这几名老弱妇孺!从亚马逊蛙王到膳食房伙夫长,从凌云巅峰到零落成泥,我对你们的恨啊,就如这锅下熊熊燃烧的火焰。嗯?”
      绿蛙妖看到锅下火焰逐渐变小,对着里间怒道:“火快灭了,快来添柴!”
      “老大,没有木柴了。”阿兰姐走出来垂手道。
      “我昨天不是吩咐你们准备好足够的木柴,我要亲自为花月会的诸位做一顿大餐!”绿蛙妖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道。
      “小妖这就出去寻柴!”
      “快去!我这锅人肉汤若煮的不好,就把你儿子煮了!”
      阿兰姐急忙夺门而出。
      一会儿,敲门声响起。
      “进!敲什么门!寻点干柴都这么慢!我的火快灭了,快去添柴!”红蛙妖瘫在躺椅上,头也不抬,不耐烦道。
      砰!绿蛙妖只觉头上吃痛,抬头一看,竟是狼秋岳,紧接着又吃了一痛,晕了过去。
      “那孩子就在这大铁锅里,你们搬开锅盖上的石头,快救她出来!”阿兰姐说着,忙灭了灶膛的火。原来她出去寻柴,遇到了下来寻人的易小尘等人,不用易小尘等人胁迫,便主动将他们领到了膳食堂。
      易小尘和卓一言不顾滚烫,二人合力搬开石头,敲了敲锅盖,没有任何回应。事到临头,他们不敢掀开锅盖,心中既忧且惧,怕看到伙伴被煮熟的样子。元九雀的眼泪已经掩不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狼秋岳绑完绿蛙妖,见三人畏首畏尾,把他们哄到后面,独自掀开锅盖。一阵热气蒸腾,锅里的开水还在上下翻腾。庄不拘双臂交叉蜷缩着浸泡在里面,双手兀自掐着道印,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漫布着晶莹细小的格子纹理,犹如晶莹剔透的瓷娃娃。
      易小尘和卓一言忍不住探头来看,卓一言放声大哭道:“啊啊啊,这就是人被煮熟后的样子么?”
      易小尘和元九雀也跟着流泪不止。
      “你们哭什么?本真人又没死!真是晦气!”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锅里传来,庄不拘支撑着坐起来,伸了伸懒腰,悠然地走了出来,“奇怪,被煮了一番,醒来后本真人竟还有些神清气爽。”
      易小尘和卓一言见庄不拘还活着,高兴至极,忙向前忘情拥抱庄不拘。
      “啊!”不想庄不拘刚从开水中出来,身上依旧滚烫,直把二人痛得嘶哑咧嘴。元九雀看在眼里,不禁破涕为笑。
      狼秋岳抚着下巴道:“予不解,普通人被泡在开水里,一时片刻便会呜呼哀哉。你为何连普通烫伤都没有?”
      庄不拘得意洋洋道:“本真人自然不是普通人呗。”
      原来,庄不拘被捆着放入锅里后,起初双手被缚,无法掐诀施法,只好猛烈挣扎,但无可奈何。水温逐渐升高,捆缚她的绳子随之松绑。但锅里已经炙热无比,她意识迷糊,只好勉力掐了一个法决,在周身布置了中空的气体薄膜,但仍旧只是杯水车薪,很快她就昏迷了过去。中空的气体薄膜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反而隔绝了她的身体气味,导致狼秋岳等人在半途失去了她的气味踪迹,幸好碰到了出来寻柴的妖精阿兰。
      “本真人也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可惜,老天尚不敢收本真人!”庄不拘哈哈笑道。
      “你身上亮晶晶的,是什么道器法宝?”卓一言伸手摸了摸,此时已经不烫,摸着有一种玻璃的触感。
      “本真人哪有什么道器法宝!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好像它就是我的皮肤。”庄不拘试着闭目感知。
      易小尘试着摸摸看,还没摸到,庄不拘皮肤上的纹理就开始逐渐消失,恢复了常人模样。
      “如你们所见,本真人身上确实发生了莫名其妙的变化。这全拜绿蛙妖所赐,我可得好好感谢这厮,”庄不拘边说边走到煮她的大锅旁,伸手试探了一下锅中的热水,“恰好温度还在。”
      庄不拘法决一掐,将绿蛙妖甩到了铁锅里。
      “啊!”绿蛙妖马上被烫醒,疯狂挣扎,奈何被缚,只能苦苦哀嚎。
      “常言道:温水煮青蛙,这本是你这绿蛙妖的宿命!哈哈哈!”庄不拘解气道。
      “臭丫头,冤冤相报何时了,得饶妖处且饶妖。咱们其实也没多大仇怨,何苦彼此折磨。今日你放过我,明日我也不再追究。”绿蛙妖边嘶牙咧嘴,边张嘴断断续续吸气,让身体鼓起来,好用空气隔热,但他的身体被紧紧绑住,越吸气被勒得越紧。绿蛙妖还想求饶,嘴巴突然被庄不拘塞入了一块巨大的木塞。
      “刚才听你的讲述,你从云巅到泥潭,都是我一手造成,这仇怨可不小。乖,老老实实泡着澡等本真人,本真人先忙其他的事情,回来再给你泼点油,下点辣子。”庄不拘盖上锅盖,拍了拍手对易小尘三人道,“你们脸上挂着什么表情,本真人又不是豺狼虎豹,本真人这是在为大家做水煮田鸡啊。咱们身在虎穴,下一步当如何行动?”
      易小尘回过神来,对阿兰姐道:“谢谢你为我们带路,你看着似曾相识,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妖鼹小兰,是鼹鼠妖精。”说着,阿兰姐褪去人形,现出妖精模样,长鼻子小眼,一双大门牙。
      看着阿兰姐,卓一言惊愕道:“你看上去好像鼹小妮那小妖精。”
      “各位竟然认识小女,不知她过得可好?”阿兰姐激动问道。
      见鼹小兰焦急,易小尘嘴上安慰道,“鼹小妮还好,只是有些贫穷,她可是一直在巨木城等着你回去呢!你为何在此?”
      “你们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照常准备饭食,上面的大人们还在等着呢。”阿兰姐先安抚内厨里做饭的几个小鼠妖,后对易小尘等人道,“半年多前,我一为采药,二为寻夫,误闯入了黑云山。这里可进不可出,便被囚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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