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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
林妃探病回来没多久,朝廷突然有人上奏已逝镇南王姬明稷,预谋谋反的罪证,一时间朝臣哗然。
燕帝坐在高处,面前的帝王鎏冠遮住他眼底的神色,朝堂之下意见不合的大臣们已经动起手来。
“满口胡言!镇南王怎么可能谋反?尔等不知所谓偏要搅乱这太平盛世才安心不成?!”发色花白的三朝元老义愤填膺至极。
话音刚落,身旁相国一声冷笑,随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朝燕帝痛心疾首道:“陛下!臣敢以性命担保,那镇南王狼子野心,私库暗藏皇袍和伪造圣旨!可怜陛下一片真心啊!”
“一派胡言!”
“尔等才是蒙蔽双眼!”
双方各持己见,燕帝轻轻扣了扣扶手,有些倦怠:“既然众爱卿各执一词,都无法服众,此事便由大理寺正卿去查,若有瞒报,革职查办。”
大理寺正卿出列,恭敬接旨。
燕帝缓缓起身,语气不明道:“朕乏了,退朝吧。”
“恭送陛下!”众臣一一叩首。
朝堂上血雨腥风,事情因由听到风声的已经有所耳闻,镇南王府也受了波及,从唏嘘可惜到人人避讳不过短短几月时日。
直到大理寺的调查结果出来,明黄的圣旨隐约有些斑驳,上书:帝受于天,既寿永昌,传位燕三子姬明稷为燕国下一任帝,落款是上任帝王玉玺印章。
望着面前摊开的圣旨,燕帝猛地握紧拳头,森寒的目光瞥向禁卫军,冷声道:“镇南王意图谋反,罪证确凿!褫夺其爵位,亲缘之人贬为庶民,终身不可从仕!”
那一瞬间,没人能理解燕帝此刻的愤恨,面前的圣旨最为可笑!竟然是他父王亲手撰写!那自己一直以来算是什么?拼命夺来的皇位不过是别人拱手相让!
可笑啊可笑!
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不过半日,关于镇南王谋反的罪证就已经张贴到城中大街小巷,瞬间便吸引一群人围观,消息正以飞一般的速度向外蔓延。
禁卫军到时,姬清正掺着母亲往外走,迎面碰上后,两人神色也没有多诧异,似乎早有心理准备。
禁卫军肃穆神色,手持皇榜宣读:“前镇南王姬明稷,伪造圣旨,预谋谋反,罪证确凿,即刻起查封镇南王府,府上一干人等不论亲疏皆贬为庶民!即刻执行!”
姬清扶了扶身形微晃的母亲,面色从容的上前,“姬清接旨。”
凉风卷起衣衫的下摆,呼啸而过的落叶,平添一份萧瑟。
从天边云到尘下泥,仅仅一日。
镇南王府惊变,五皇子姬明楼最先得知,七皇子姬承嗣坐在凉亭上畅快大笑,眼中淬着恶意:“五哥,姬清那厮往日里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如今成了丧家犬,咱们是不是该去照顾照顾他?”
姬明楼看了他一眼,嘴角隐约可见嘲讽,他背着手站在护栏边缘,一派的高深莫测:“不过区区庶人,还值得你我亲自动手吗?”
姬承嗣明白过来,笑意深深:“皇兄所言极是,他这种人哪里还值得我们亲自动手。”
庶民就由庶民去对付,而他们只需作壁上观,笑等姬清被碾入尘埃。
同在皇宫的玉央却丝毫不知情,姬抚素和林妃有意隐瞒她,等她得到消息的时候事情已经毫无转圜。
她不肯死心去求父皇,希望他能网开一面,她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解为什么父皇会对昔日爱护有加的姬清如此狠心。
燕帝却眼中却再无温情,镇南王一事成了他不可触碰的逆鳞,参与进来的任何人都别想全身而退。
玉央不仅没求得恩情,反而被震怒之中的帝王下令禁足,严禁她和姬清再有任何的接触。她心急如焚却毫无办法,忧思过度之下越发清瘦,林妃看不下去,悄悄告诉她一条小道出宫,她喜不自胜。
等她乔装从南墙根的狗洞里钻出来,顾不得污泥,朝着原镇南王府头也不回的跑去。
“镇南王府?早被封了。”
“什么世子啊?现在谁还关注他啊。”
又一次询问无果,被周边的百姓晦气的挥开手,玉央失落的垂下手站在王府前,眼中酸涩:姬清,你究竟在哪里…
她一直找到日光西沉都没找到他的身影,但再不离开,她就要被发现了,一想到这她就焦躁不安。
正欲打道回府,前方的小巷子里突然有人开门出来,正往门上的屋檐上挂着灯笼,一边低头与屋内的人说些什么。灯笼微弱的烛光映照在那人隽秀的侧脸之上,也照亮了来人的面庞。
玉央不经意间看到这一幕,僵立片刻后连忙跑过去,疾呼:“姬清!”
声音惊醒故人,姬清突兀的止住要关门的动作,抬眼看来目光幽深。
她小跑着来到姬清面前,在他几步远外站定,一双眼睛明亮若星。
岂料还未等她开口,姬清神色却冷淡下来,眼睛不经意看了看她身后,淡淡道:“十三公主,别来无恙。”
玉央捏紧了裙边垂带,第一次在他面前产生羞愧的感觉,毕竟是她的父皇,亲手将面前之人碾落尘埃。
在他显而易见的冷淡态度下,她慢慢低下头,低声道:“你…还好吗?”
姬清如今所住的院落是距离城区百里开外的偏僻居所,一座二进的破败小院,与昔日燕王府云泥之别。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现如今她的关心与担忧在此等境地下都显得如此可笑。
她面色参杂上苦涩,“这一切,对不起。”
他看着她如今这副愧疚样子,虚扶着门框的手不自觉用力,声音带着刻意的冷:“十三公主不在皇宫待着,来草民这等陋室为何?”
她察觉到他刻意的疏离,眼睛颤了颤,涩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看了又能如何?”他反问。
“你在怪我?对不起,我知道时事情已经…”她着急的想要解释。
“公主,”姬清打断她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一双眼清凌凌,神色无波无澜,像是与过去的他完全割裂开来,“如今我为民,你为尊,你属于高墙之内的奢靡皇宫,享无边尊崇,而我是犯错的罪臣,终此一生只能在这方寸之地苟活。”
玉央直觉想要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姬清!”
他面容冷清,轻描淡写的说着锥心之言:“公主与我早已陌路,今后还是不必相见的好。”
她面上血色尽褪,勉强打起精神:“姬清,这不公平,”她深吸一口气,胸腔积聚着凉意,颤抖着唇瓣重复道:“此事我并不知情,你如此轻而易举的斩断我们之间的联系,这不公平…”
姬清神色恹恹,“这世间又有什么公平可言?我与公主,公主又何须纠缠不放?”他反问。
玉央孤零零的站在路边,眼底带着执拗:“昔日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给我答复。”
昔年,她情根微动时借着酒意向他表白,小心翼翼的问他:“我喜欢你…你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如今在这种情况下,她又一次的问出口,此等局面下,她怕两人再没有机会说以后。
“没有,”那人清隽的面容依旧,清冷的嗓音拂过她的耳际,带着微微的哑,“一丁点都没有,我与公主之间不过是幼时怜悯,从未生出情愫。”
“你不喜欢我?”她紧掐着手心,举证一般,“可你还送了我许多东西,前段日子你不是还送我一个桃木镯子?桃木代表的什么我不信你不清楚。”
在大燕,桃木代表忠于一人,我只忠于你。
“我需要一个答案。”她依旧在笑,眼中却不由泛着水光。
姬清垂下眼睫,掩住眼中神色,嗤笑道:“倘若你不明白,我不妨在说清楚些,过往与我而言不过镜花水月,那些东西对我来说并无特殊意义,我对你也不过是兄长情谊,从未生出它意。”
“我不喜欢你,从前不会,今后更不会。”他清冽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刺,深深刺入她的心底,逼得她溃不成军,面色空白。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那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做反应,僵硬的扯着嘴角,明明想笑却像是要哭一般。
她哑声道:“感谢姬公子为我答疑,从前是我痴心妄想纠缠不清,今后祝愿公子否极泰来,早觅得心上良人。”
说完,她一把摘下手上木镯,缓缓走到他身边,费力扯出一抹笑,却不知嘴唇失了血色瞧着有些可怜:“原是我自作多情,可这镯子无辜,如今物归原主,愿它…早觅新主。”
她将木镯递向他,僵硬着举着,他垂着眉目却没接。
…如今,连这点接触都让他避之不及吗?玉央心中苦笑,她后退一步,缓缓松开手,木镯掉在台阶上,盘旋着转着圈,最后还是停在他脚边,她看着失笑,哑声重复道:“物归原主。”
她强打起精神,端起仪态,挺直背脊头也不回的离开,一步步远离不属于她的世界。
黑暗中,蛰伏的人悄无声息的退去。
属于她的冷香一点点远离,姬清掩住心中情绪,缓缓弯腰捡起那被旧主舍弃的镯子,有些出神的看着。
不多时,院落里走来另外一人,布衣荆钗,她看着门口的儿子,叹了口气:“既然不舍得,又为什么如此狠心?”
听到声音,姬清回过神来,嘴角带着涩意:“不狠心,她怎么放弃?”
他幽深的目光看向她离开的方向,就这样吧,这已经是他为他们之间挑选的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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