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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旧花
竹楼的灯火已熄灭。
韩当兴奋的不能入睡,不断地摩挲着罗茉的肚子,仿佛迫不及待要和“孩子”见面一样。
罗茉心惊胆战,暂时想到的缓兵之计被他如此当真,将来该如何收场?如果韩当知道怀孕的是娜罕,失望之余,会不会迁怒于她?
罗茉忽然觉得一阵恐慌。
自己本是好心要救那缅国大夫,如果因此而害了另一条无辜生命,那自己不就成了始作俑者?
韩当倒全没发觉她的思绪重重,只是在那自言自语。
一会对着她的肚子问是男是女,一会又说要起个好名字。
罗茉正在沉思,忽然被韩当摇了摇肩膀,这才回过神来。
韩当眼中迸发着喜悦的光芒,喜滋滋的道:“名字起好了。”
罗茉打起精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应付他道:“是什么?”
韩当一脸得意道:“就叫韩忆罗,男孩女孩都可以用的,怎么样?”
罗茉苦笑不已,无法答言,心下只想着该如何缓解他这种过火的期盼,免得他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将来弄得不可收拾。
见他情绪不错,缓缓开口道:“韩当,我其实并不确定这事,你该知道,比起这些,我更希望你不要滥杀无辜......”
韩当抬起手臂支在头上,侧对着枕边人道:“我既然答应了你饶那大夫不死,只要他不再做些出格的事情,我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的。不过我是真的生气,你竟然要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那样求我。”
罗茉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我们对生命的看法实在有很大的偏差。我不知道你是到了缅国以后才变成这样还是从前也一样,杀戮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何况......”
抬眼看着他继续道:“你的所作所为真的太残忍了......”
韩当半晌没有吭声,忽然躺倒在枕头上望向床顶缓缓道:“比起他们来,我哪里算的上是残忍......”
罗茉正要答话,韩当却忽然又坐了起来对她笑道:“我们不说这些了。”
轻轻的抱起了她,又轻柔的啄了啄她的耳朵道:“宝贝,我知道你在这里呆腻了,明天我正好要出去谈个事情,对方约在太国那边的一艘赌船上见面,我带你一块去,去赌船上玩一玩,散散心,好吗?”
他把罗茉转过来,用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道:“但是你一定要乖乖的,那些人和我不一样,要是被他们发现你有问题,那可是非常危险的。千万记住了,忘记你的身份。另外,在外面一定要乖乖的跟着我,不要逃跑哦。”
罗茉微有诧异,没想到他竟然还要带自己去太国,听了他后边的话,随即又苦笑道:“你放心,我只有这两条腿,就算是跑,又能跑多远?何况你对待逃犯的手段又那么......”
韩当皱眉打断她道:“你难道就不能不说这样的伤害我的话?”
似乎觉得语气重了些,搭讪着拉起她的手腕,又蹲下看了看她的腿。手腕上的伤口已经好了,有一些淡淡的痕迹,并不明显,可腿上的那道伤口因为太长了,虽然缝合的几乎没什么痕迹,愈合的也不错,但也无法被忽略。
拂开发丝,脸上那道红痕突兀的挂在雪白的面庞上,更是大煞风景。
韩当心疼的对她道:“如果别人看到了你身上的这些痕迹,会不会以为我虐待老婆啊?”
罗茉不以为意道:“有疤怎么了?我都不在意自己毁容了,又怎么会在意别人的眼光?”
忽然哂笑一声对他道:“还是你心虚,怕落实了你虐待老婆的罪名?”
韩当轻抚着她的脸笑道:“我是为了你好,你和其他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看起来一样,其他人也就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罗茉突然很好奇忍不住问道:“你之前带女人去过这样的场合吗?”
韩当不假思索的答道:“我最烦男人谈事情的时候弄几个女人在中间叽叽喳喳。”
罗茉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道:“娜罕也没带过?”
韩当怔了一下,突然笑了出来,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道:“我就当你说这话是在吃醋了。”
罗茉呸了韩当一句,对他说道:“我吃什么醋,只不过是好奇罢了。”
韩当也不理会她,只是笑眯眯的跳下了床,直奔衣橱。
衣橱里装满了韩当给她买的各种漂亮衣服。只是罗茉最近一直穿着和刀兰她们差不多的日常服饰,对这些昂贵的衣服饰品并不在意。
韩当兴致勃勃,一头扎进了衣服的海洋里,找出一件红色的嫌太艳了,找了件白色的又觉得太素像奔丧,找出一件金色的露肩装,怎么看都觉得太暴露,最后也放弃了。
自己找的筋疲力竭,又把罗茉从床上拉了过来,一件一件的比在她身上,简直陷入了选择困难症。
罗茉实在是不耐烦再选,走过去闭眼随手从衣服堆中扯了一件出来,对他道:“就这个吧,别再挑了,累死了。”
罗茉扯出的是一件墨绿色旗袍,只有些许暗纹,并没有太多繁复的装饰。韩当举起那旗袍左看右看,表示这件不错,立刻叫罗茉换上试试看。
罗茉不声不响的换着衣服。
如果忽略身边这位活阎王今天夜里刚刚动手割了三个人的脖子,这一切倒是和年少时的两个人没什么差别。
那时的他是年少轻狂的富二代赛车手,她是乖巧温柔的富家独生女,每天活在钱堆里,常常一起盛装出席各种活动,每一次都是一起挑选衣服。自己看他穿什么都帅,所以无需费力。而他则是既希望自己穿戴打扮全场最美,又怕露的太多别人看了会想入非非,所以每次选衣服穿都会选到崩溃,最后无奈之下只能由罗茉随便抓一件来穿。
换好了衣服,呆呆看着镜子中韩当的身影。
这么多年过去了,韩当选衣服的样子还像那时候一样,像自己心里的那个少年人。
只是他瘦了、黑了,虽然发型还是很讲究,可他鬓角和额间的头发都有些白了。
而他的灵魂,更是早已经破败不堪。
他只是长得像他的另一个人......
见罗茉看着镜子发呆,韩当忍不住走上前轻轻环住了她的腰,低声在她耳边道:“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穿旗袍......”
把头搁在了她的肩窝中,低声叹息道:“真的很漂亮,真的......”
说罢,抬起头和她一起呆望着镜子。
看见镜子里这样打扮的自己,罗茉也有些陌生。
年少时从来没考虑过会穿旗袍,觉得太老气,是妈妈辈们才喜欢的打扮。
后来做了警察,更是离这些东西越来越远。
脸上属于少女时的鲜嫩稚气早已无影无踪,活在回忆的伤痛中十几年,还留在脸上的,除了那道醒目的疤痕,还有无法抹去的忧伤感。
就算还有另外一半脸毫无瑕疵能隐约让人感到一丝柔和,那也是强弩之末的落日余晖,终会坠入黑暗,与她的悲痛一起沉沦苦海。
韩当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突然放开了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自己送给她的首饰盒。
翻找了半天,韩当拿出了一个翠绿通透的手镯。
有人戏称缅国盛产“黄、白、绿”,其中翡翠便是这“绿”了。虽然盛产翡翠,可如今的世道,这么好的东西实在不多见了,一般要到拍卖会上去碰运气。
韩当兴致勃勃的把手镯套在了她的腕上,翠绿的光芒笼罩得罗茉皓腕如雪,手镯厚重,衬托得那手臂更为纤细。
罗茉一直在走神,此时终于被迫回过了神。
见韩当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阵抽痛。
她不确定韩当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那样爱自己。
有时候,她觉得他对她这样好无非是因为对过去的遗憾而想弥补自己内心的缺失。
可更多的时候,自己却无法否认韩当看自己的眼神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并无二致。
每到这时,罗茉只觉得自己是得了精神分裂,明明前一秒目睹他伤天害理对他的残暴作为深恶痛绝,下一秒却又忍不住为他诚挚充满爱意的眼神动心从而不由自主的为他找寻犯罪的理由和借口。
自己这样的没有原则,还配得上做个警察吗?
简直是为虎作伥!
明明知道那是个无底深渊!明明知道那是万劫不复!
可她控制不住自己,韩当的眼神让她无法回避的深陷其中!
一天,两天,一个正字,两个正字,一个月,两个月,是不是以后还会有一年又一年?
罗茉被自己的想法吓到颤抖。
怕!怕这可怕的想法成真!
投身靠进了韩当的怀抱!
哪怕是虚假的、短暂的、不可靠的温暖,也是自己此刻所急需的!
因为自己更怕!怕这可怕的想法不能成真......
第二天一早,韩当带了两辆车准备出发,除了他和罗茉,还带了六个得力的手下,身上都带了枪。
韩当嘱咐了桑浦和刀川几句,便拉着罗茉上了第一辆车,两人并排坐在后座。还没坐稳,韩当便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头套,不由分说罩在了罗茉头上,一把搂过她把她紧紧扣在怀中低声道:“老婆,谁叫你太聪明了,为了稳妥起见我也没别的办法了,只好委屈你将就一下。”
罗茉气急难言,挣扎不开又目不视物,说是坐车,简直比押解嫌犯还要难受,不禁感叹果然还是警察更讲人权,嫌疑犯比这待遇好多了。
车子在山间颠簸,罗茉没一会儿就觉得恶心反胃,但韩当却丝毫不心软,一直不放松一点儿。
时间至少过去了一个世纪,平时罗茉并不晕车晕船,但是没想到眼睛被挡住后感官也跟着失调,强忍着呕吐的感觉,直到车子渐渐没那么颠簸才稍有缓解。
估计是车开出了山区。
罗茉不知道韩当要走哪条路过境去太国,强忍住身心的煎熬,在心里一直默默的计算着时间。
此时已从山寨出来至少有三个小时了。
车子又平稳的行驶了一小时左右才停了下来。
韩当拽着罗茉从车里走下来。
罗茉只觉得一阵潮湿的水汽迎面而来,听声音,难道是在萨温江边要改走水路了?
韩当一把抱起她,走了没一会,渐渐的便没有了其他人的声音。
韩当终于扯下了罗茉的头套,罗茉的脸和唇都已变成了白色,这一路的折磨实在是太难熬了。
罗茉勉力抬头看了看周围,原来真的是到了船上,看样子应该是个小型游艇的房间。
头疼欲裂,心中有气,忍不住狠狠瞪了韩当一眼,一言不发就靠在了沙发上。
韩当有些心疼,走过去坐在罗茉身边道:“难受吗?船还要再开一阵子,先休息会吧。”
罗茉难受的不想开口,心中暗暗骂了他半天,也不跟他说话,只闭着眼躺着。
韩当轻轻拍了拍罗茉的肩,转身走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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