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潇潇

　　时间过的极快，转瞬间便已接近中秋了。中秋节是家人团圆的日子，在宋朝也不例外。
　　我和馨蕊早早地便准备好了酒食。只待“月上柳梢头，许君以白头”。
　　“馨蕊，你前些日子告诉我岳父大人就快要回来了，今日已经是中秋佳节，岳父大人仍不回来吗？”
　　“爹爹大概在子时能回，每年皆是如此。”
　　“自我与你结为连理，还不曾拜过岳父大人，心中着实惭愧的很！”
　　“哥哥，你今日应该会得偿所愿了！”馨蕊微微笑了笑道。可是我却留意到在这笑靥如花的眼神里却似乎又暗藏了一些伤感。
　　我没有直接说出心中的困惑，只是和馨蕊简单的聊了起来。“馨蕊，你给我形容一下岳父大人的容貌、性格、喜好，等下相见了，我好应对！”
　　“哥哥，今日正是花好月圆，不言其他，莫要辜负了这美景良辰。我们先喝杯酒吧！”馨蕊没有回答我的话，反倒是直接拉着我在石凳边坐下。
　　我粲然的笑了一下，接过馨蕊斟满的酒杯。这小妮子从七夕直到现在总是给我一种奇怪的感觉，“欲迎还拒，欲言还休”，期间我尝试问了她很多次，可是这小妮子每次都是三缄其口，我明知道在她心里肯定藏了许多事，可是我却无能为力。看着她令人心疼的样子，其实我的心里是无比难受，只能期望着用更多的爱去融化她心中的石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从不刻意点破这些细节的缘由。
　　今天的酒似乎比往常浓烈的多，酒劲极为霸道。这个年代的酒都是发酵的浊酒，酒精度数比之后世的蒸馏酒要低上许多。因此平素似这种浊酒我即便饮上十杯，依然可以谈笑风生。可今天，才饮了不到一杯，我便感到头晕目眩，难以支撑。依稀间，我似乎看到了馨蕊眼角生出了晶莹的泪滴，“嗒嗒嗒……”的落在酒杯里。我傻傻的笑了一下，便直接倒在了石桌上。
　　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的梦！
　　在梦里，我和馨蕊就站在小院的河岸边，各捧了一盏莲花河灯，许下了自己的心愿。据说在中秋之夜，放河灯，对着月亮许愿，一个人的愿望就能实现。
　　馨蕊立刻就告诉了我她许下的心愿：她希望我的身体早日康复，天天开心，也希望以后的她不会令我感到厌烦。
　　我告诉她，这个愿望我就替月亮答应了：和她在一起，就是我平生最快乐的事情，我永远都会陪伴在她身边，哪怕天荒地老，此心永不改变！
　　小妮子听了我的话，起初开心的如同一朵绽开的花，可是很快那笑容便在她脸上凝固了，她突然间就变得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脸上写满了沮丧和紧张，好半天才小心的问了我：若是她做错了什么事情，我能否原谅她。
　　我说，即便是天大的错事，都有我为她担着，爱情从来没有对与错。
　　她问我为什么我要这么傻去迁就她。
　　我告诉她：因为我爱她！
　　她扑到我怀里，哭的稀里哗啦，我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的声泪俱下。

　　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阵哭声惊醒了，果然是馨蕊正伏在我身旁低声抽泣。
　　“怎么了？”我努力抬起还有些晕沉的脑袋，抚着馨蕊的背问道。
　　馨蕊仰起头，死命的搂住我，呜咽的说道：“哥哥！你真的会不离开我吗？”
　　“傻妮子，我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呢？！”
　　“哥哥！我真的好爱你！”
　　“我也爱你啊！无论出现什么情况，我都会守护着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完我的话，馨蕊直接放开了搂着我的手，然后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如同发疯一样大声哭喊道：“对不起！是我骗了你！”
　　妮子在我面前从来都是温婉可人，莫说如此暴躁，她甚至都没有大声的和我说过话。因此如今她突然这般激动，我便知道她已经默默的承受了太多，只怪我平时对她的关心还是太少了！我快步走到馨蕊身边，她本来要躲可是却没有躲开，直接被我一把搂在了怀里。“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你已经做的极好了！如果是我做了什么事令你如此伤心，你一定要告诉我！”
　　不过妮子的心情并没有就此平复，她使劲的挣开了我，又快步的向一旁挪了几步，终于面无表情的说道：“我根本就不是馨蕊！”说完才又慢慢的蹲在地上，然后又抬起头，冲我苦涩的笑了一下，便又哭泣了起来。
　　馨蕊究竟怎么了？我的心也要跟着碎了！我刚向她走了两步，就被她大声喝止了。
　　“你不要靠近我！离我远一点！”
　　我停下了脚步，只能痴痴的望着她。少顷，我终于开口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离开你！哪怕是死，我也会陪着你！让我来为你分担，好吗？”
　　馨蕊抬头看着我，眼神显得极为恍惚，不过态度却比刚才明显缓和多了。“你能原谅我所有的过错吗？”
　　我没有直接回答馨蕊“能或者不能”，而是吟了一首小诗，我想她必能懂我的心。

　　“半醉半醒，一梦千年。
　　有女馨蕊，痴痴恋恋。
　　愿生并蒂，结白头缘。
　　乐哉幸哉，生死相伴。”

　　听完我吟的诗，馨蕊的身体不住的抖动了几下，然后又极为平静的说道：“能与哥哥结这种缘分，馨蕊便也知足了！”
　　我再次向馨蕊走了过去，不过她还是摆手让我不要靠近她。可我这次并没有听她的，我的心意已经表明了，我绝对不会放任她一个人独自悲伤了。我终于又拥到了自己的爱人，可是我还来不及给她一点安慰，她却又将我一把推开了，而且她的力量竟然大的惊人！
　　“哥哥，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馨蕊！”
　　这一会儿功夫，馨蕊已经是第二次说类似的话了，我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和馨蕊在一起的这些日子，在她身上出现过一些的奇怪事情，我还是有所察觉的。可是无论是出现怎样怪异的情况，我都不会去想太多，因为我能感觉到她是深深爱着我的。我觉得，只要两个人彼此相爱，即使天崩地裂又如何呢？！
　　我仍是执拗的又走到了馨蕊身边，给她拭去了两颊的泪水，她这一次终于是没有再拒绝。然后我才轻声说道：“我不需要知道你以前是谁，我只知道你现在是我的老婆！”
　　“这两样东西现在该还给哥哥了！”馨蕊止住了哭泣，伸出手掌，两样物件便立时出现在了馨蕊的掌心。我原本对某些事情模糊的记忆又变得清晰了。这两样东西我再熟悉不过，那个白色的晶莹药丸便是师父给我用来防身的大还丹；那株苍翠的葱郁小草正是上官老头给我准备用来对付五行兔的悠悠草。
　　到了此时，一切都再明白不过了。不管我愿不愿意承认，除了上官老头和古兰，当世间还能知道这两样东西功用的就只有一个人了，那便是我欲杀之而后快和欲杀我而后快的五行兔！
　　“这不可能！那只是一个梦！你说过我是宋朝人！而且我们做的所有事情，诗词歌赋也好、琴棋书画也罢，这本来就是宋朝人应该做的事啊！还有我们的吃食、还有我苏醒时撑船来拜望过你的众乡亲，这一件件的事情哪个不是应景的很？你所拿出的东西不过就是我梦中的记忆！这是毋庸置疑的！”这个时候却轮到我抓狂了！
　　“那些都是骗你的！我是五行兔，我善于迷惑人心！我想让你认为自己是什么样子，你就会成为什么样子。”馨蕊笑道，只是很快她的脸颊又挂满了泪水，那笑容再也看不到了。
　　“五行兔，竟是我朝夕相伴的爱人。这肯定是一个梦！”我哭笑不得的自言自语道：“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用力抓着馨蕊的肩膀，“这不是真的！五行兔是要杀了我的！你却对我百般关心，万般迁就，你决计不会是她！”
　　我盯着馨蕊的眼睛，我希望她来告诉我，我是对的。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有那泪水渐已成河，流过我的手臂，淌进我的心窝。
　　‘五行兔善于变化，迷惑人心’，上官老头曾经便这样和我说过。可他并没有告诉我五行兔已经化为人形，并且出落成了大方的姑娘啊！我想到了可能出现的一万种迷惑方法，可万万想不到最终竟是这个样子！我是色迷心窍了吗？没有！我们之间明明是苍天可鉴的爱情！我真的是被迷惑的吗？没有！我完全就是心甘情愿的。我做好了应对一切坏消息的打算，可偏偏是这样的结果！你的枕边人，竟是你一直立志要杀的人，这是一个怎样的笑话。
　　“快醒来！快醒来……”我举起双手猛烈地刮自己的耳光，我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才是一个梦，我必须要让自己尽快醒来。
　　馨蕊突然冲进我的怀抱，紧紧的抱住了我，声泪俱下，“哥哥！这都是真的！是我欺骗了你！你不要这样子，好不好？！看到哥哥这样，馨蕊心里很难过！”
　　我就把双手在面前举着，没有了任何动作。“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的目的，你为什么不杀了我？还要对我如此好呢？”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伤害哥哥！”馨蕊在我怀里呜咽着。
　　“可是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了你啊！”
　　馨蕊从我怀里缓缓离开，两行热泪仍在脸颊挂着。“从看到哥哥的血眼，我就知道我的期限要到了。我本来不想死。可从第二次见到哥哥，我改变想法了！能跟哥哥做这么长时间的夫妻，馨蕊今生也无怨了。”说完，馨蕊便从口中吐出一颗如水晶一般透明的珠子，置于手心，送到我嘴边。
　　“哥哥，这是我用十数万年的修为结聚成的内丹。哥哥只需把这内丹服下，便可得到馨蕊所有的五行之力。”
　　“你迷惑我，就是为了这一天吗？可是你又能得到什么呢？”
　　馨蕊满含着眼泪挤出来一个微笑，那眼泪也随着她的微笑落了下来。“我也不知道，但能得到哥哥所有的爱，便也值得了！”
　　“那你会怎样？”
　　“我会在一个遥远的地方念着哥哥！”
　　“可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我根本看不到一丁点对你有利的地方。”
　　“最初，我只是为了一个约定。后来，我是为了爱情！”
　　“那你干吗还要告诉我这些？你大可以一直这样欺瞒我下去。那样多好！”
　　“不能坦荡荡的爱哥哥，我心里好苦！而且纵是我不告诉哥哥，一切事情也要真相大白了！与其最终被哥哥识破，还不如我直接告诉哥哥！那样就是死了，也不会有遗憾了！”
　　世间纵有千般错，爱情却永远是对的！她爱我，就足够了！况且在她把内丹拿出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算是为我死过一次了！她对我付出了如此多，我又真正的为她做过什么呢？若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识破了她的身份，我还会对她如此全心全意吗？而馨蕊却做到了！说到底，是我亏欠她太多太多了！她是如此的君子，我又怎能玷污一个君子看人的眼光呢？君子之道，道贵于行，我当然不会令她失望！且不论我们之间至死不渝的爱情，单从她把内丹拿出来的时候起，她就已经注定是我今生要舍命守护的人！
　　“傻瓜，我不要你的五行之力，我答应过你，就要照顾好你！”
　　“哥哥，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捧起馨蕊手中的内丹，此刻它竟犹如千斤重！修为可以自己慢慢挣来，可是一个对的人一旦错过了，就永远失去了！随后我便笑了笑，把那颗内丹又轻轻的送回了馨蕊的口中。
　　“没有内丹，我最多修炼的更辛苦一点。可是如果没有你，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我爱你！”我是真的爱她！
　　馨蕊终于再次扑进我的怀里，长久的梨花带雨。不过我却没有再为她的眼泪感到悲伤，我反倒极为的欣喜。到此一刻，我们终于都是释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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