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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兽林(九)
苏立当然不是无凭无据进行猜测,一切始于李无源。
在首次见到李无源的身法,又听心遥说起与李无源相斗的细节之后,她就有了怀疑。
李无源的一身本事大概率是有人教过的。而李无牙成日醉心研究,实在不大像是能教李无源的样子。
此外,李无源对仙人的恶意也来得莫名其妙。
李无牙虽为妖人,却对苏立她们并无不善,故而李无源的这般恶意自然也很难是来自于李无牙。
当然,苏立对于李无源的情况都还只是猜测,直到无形机的发现。
无形机坠机对穿越的世界产生了影响,无疑是双重的重大事故,按照时空管理局正常的处理方式,应该要派人来回收无形机。
时空管理局却没有这样做,说明回收无形机的风险要比让无形机留在这的风险还要大。
至于回收的风险不外乎就内部与外部原因两种。
内部原因便是无形机本身的危险性。不过以苏立对原世界技术水平的了解,这个原因应该不足以为惧。
至于外部原因,最常见的就是被发现的风险。当第三人越多时,被发现的风险就越大,需要修正的措施也就越多。
——以上种种,单拎一条来看都不过是苏立多想,但结合来看,就算不了是她多想,而是可能存在的事实。
苏立没有马上回答李无牙的疑问,只道:“是妖人。”
李无牙眼中燃起兴奋,应道:“你果然不是一般的仙人。你究竟是如何得知?”
苏立对于夸奖面不改色:“李无源身上的衣服很合身,看着不像是你的手艺。”
李无牙仍是不解:“你又怎知我的手艺如何?”
苏立摆出一副“你确定要我说吗”的表情,应道:“李无源床上的被子是你补的吧?”
那床被子修补破洞的针线手艺简直了,是狗都不想盖的水平。
李无牙嘿嘿一笑,没有一丝羞赧:“那你又如何确定是妖人的手艺?也有可能是李无源那丫头自己的手艺呢。”
苏立颔首道:“相信我,若李无源有这手艺,她绝对不会容忍自己的被子长那样。”她顿了顿,“且妖人的手艺一向要比仙人好。”
若回到修真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其中一条冷知识便是妖人对服装的需求比仙人要高,原因嘛,自然是与妖人的人、兽切换状态有关。故而许多为了节省成本的妖人都会自学缝纫。
至于仙人?——进入筑基之后基本就可以告别人间烟火了。扬乐城男人对仙姿的崇拜也可见一斑。
李无牙心服口服,不再言语。
苏立瞟了一眼不远处的浮岛城堡,仍没有迈步的意思:“就这么告诉我,没关系吗?”对于怪兽林中妖人的猜测,她也隐隐有了猜测。
如果只是普通的妖人,大可不必如此隐匿。根据之前白月时与她透露的妖人势力分布信息,这里藏匿的极有可能就是白月时的部下。
李无牙也看出苏立没有回家的意图,便倚在身旁一棵树上,语气淡淡:“我本就没有答应她们要保密。”
李无牙的回答更让苏立确认心中的想法——那群妖人明明对李无源很好,李无牙却不愿将李无源托付给她们,语气里还将自己与其划清界限,说明那群妖人的身份有危险。
在动荡的时代,没有什么身份比军队更加危险了。
“你要去见她们吗?”李无牙抬头,阳光落在她狭长的眼眸中,折出晶莹的光。
苏立思忖片刻,应道:“你知道刚刚那台机器对于仙门来说有多危险吗?”
“嗯?”李无牙被苏立一记答非所问打得措手不及,下意识重复苏立的话道,“有多危险?”
损毁的无形机之于修真界,相当于原子弹之于科技世界。苏立只叹无法用这个比喻对李无牙进行说明,“灭顶之灾。”
嗯,幸好她成语还行。
李无牙脸上闪过复杂神色。那机器对灵力的干扰甚大,使她也想到过这种可能,只是她出于研究的心情不愿意相信罢了。
“那……你要如何处理?”李无牙试探问道,她深知自己还没有处理机器的能力。
苏立耸耸肩:“带走它。”
“能让它带来伤害的不是它本身,而是使用它的人。所以毁掉它的存在对它来说并不公平。”
李无牙还未从苏立的话中回味过来,又听她说道:“去呀,我想见见她们。”
“嗯?”李无牙一愣,“好。”
苏立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一则无非是自己装瘾又犯了,想彰显自己说话的深度,二是她认为李无牙还有心事。
这故弄玄虚的话语就跟语文课的阅读理解题一样,不同人听到会有不同的理解,甚至很有可能被直接戳中心事。而心事一旦被戳中,离卸下心防亦不远矣。
——苏立以时空管理局的优秀员工名誉保证,这招她屡试不爽。
“现在去吗?”李无牙身子离开树干,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苏立笑了:“李无牙,你这样会让我有种错觉——你好像很想让我赶她们走。”
她紧盯李无牙神色,终于在李无牙眼神中捕捉到一丝慌乱。
“不着急。”苏立伸了个懒腰,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她们不是晚上才出来活动么。对了,我其实还有个问题。”
李无牙垂眸,似是松了一口气,“什么问题?”
苏立歪头:“这不是叫做‘怪兽林’么?怪兽呢?”她一向清明的眼神中此刻充满疑惑和……一丝丝怨怼。
毕竟她是打好了算盘要来怪兽林捞一笔资源,结果目前就搜刮了几瓶生物液体和土薯饼……就,感觉有点亏。
李无牙看了看苏立,欲言又止。
苏立一看有戏,投以鼓励的眼神。
李无牙抓了抓头发,叹道:“大多都被她们抓去了。”
苏立眼中顿时闪烁兴奋的光芒:哦豁,资源这不就来了。
下一秒,她见李无牙神色不太多,立马按下兴奋劲,正色道:“想不到她们如此丧心病狂。”
“倒也不至如此。”李无牙拍拍身旁的树,神色柔和得像是在拍自己的朋友一般,“她们答应过我会照顾好它们。”
“我原以为自己无能为力,但方才你的话提醒了我——”
“事在人为。”
苏立颔首:“你想做便去做吧。”既然这么幸运能戳中李无牙的心事,下一步自然是要支持她的行动,进一步获取她的信任。
李无牙朝苏立招手道:“那我便坦言有一事相求了。”
石屋内,心遥与钱肆锦四目相对良久。
终于钱肆锦败下阵来,垂眸道:“你要这样想,我也别无他法。”
心遥只冷哼一声:“枉为人师。”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石屋门打开,飘入香甜的木薯香味。
心遥脸色一下变得柔和:“掌门!”
饶是如此,苏立还是看出屋内的气氛不太对劲。
她给心遥和钱肆锦两人怀里各塞了一个饼,开口道:“说说吧,课上得如何?”
钱肆锦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直接被心遥抢先一步道:“今日讲到‘红颜祸水’。‘钱夫子’曰:‘美人迷窍,君子当立。’”
心遥一面说,一面摇头晃脑,讽刺效果拉满。
“巧了,今日苏仙人也给我讲了一个道理。”李无牙加入到对话之中。
苏立猜她是想说机器的事,极不可察地对李无牙摇了摇头。于是李无牙话锋一转,继续道:“若我手上有一法器可灭天下,是否该毁之?”
钱肆锦抓紧机会抢答:“那是自然。”
李无牙闻言,只将苏立的话又说了一遍,不过是将“机器”替换成了“法器”。
钱肆锦一时无言。
心遥正色道:“不对。”
她扫了一圈众人,才又继续道:“法器为物,女子为人,人焉能与物相较?此是一。”
“其二,城倾为果,君顽为因。因果应有头,否则,生下美人的父母可为因?将美人献君的奸臣可为因?使君王为王的先王又可为因?”
钱肆锦方才就是听到这番话后才停止与心遥继续讨论,故而此时依然保持沉默。
苏立看向钱肆锦道:“你怎么不与她辩论?”
钱肆锦嗫嚅着,还不等他回答,又听苏立继续问道:“你是不是觉得心遥是在胡搅蛮缠,与她多说无益?”
钱肆锦瞪大了眼,摆明了被苏立戳中心中想法,又自觉无礼,正要开口否认,又听到一句话劈来:“若说这番话的不是心遥而是你的同窗,你会与他相辩吗?”
钱肆锦吞吞吐吐道:“这……”若是同窗好友,他大概还是愿意与之辩上几句的。
苏立见钱肆锦算是默认了答案,继续问道:“若是太子在你面前说这番话,你会反驳他吗?”
钱肆锦吞了口水,大抵是不会的,他只会循循善诱。
苏立一拍掌,轻巧笑道:“钱肆锦出身男尊城,享尽男性地位的好处,自然是站在男性立场说话。”
钱肆锦眉头微皱,想要辩驳,却抵不过苏立继续说道:“不想与心遥辩,是下意识将心遥当作女性立场,认为‘好男不跟女斗’。”
“同窗同为男性,立场便平等了,故而有辩的价值。”
“不敢与太子辩,是因太子位高权重,为人臣想明哲保身。”
苏立语气顿住,眼神示意钱肆锦可以说话了。
钱肆锦抬头看她,嘴唇蠕动片刻,最终微微颔首,承认了苏立说的话。
“所以——”苏立拉长了音调,眼角翘起笑意,“心遥你要想争得过他,何必说什么大道理——只要身份地位爬到他头上便是了。”
钱肆锦脸色瞬间煞白。早在苏立要他教心遥“治国”时,他就该察觉不妥。苏仙人这番话若是落在了繁国人耳中,便是要被举杀头之罪的!
“还有啊,”苏立突然一拍钱肆锦脑袋,“你一个十几岁的黄毛小子,会不会尊敬老人?论年纪辈分,你应该要喊心遥一声……”
“祖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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