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口

　　不可否认，人是在交往中慢慢相互了解的。

　　杨意铭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闹钟都不需要——第一件大事就是锻炼，每天俯卧撑，举铁，做操一个不剩，即使不说，林瑞都深刻感受到了他求瘦之心。

　　高二下学期的课很无聊，林瑞每天几乎毫无压力，于是决定晚饭前先去跑几圈再吃饭。

　　杨意铭不爱跑步，晚饭也不吃食堂，天天捣鼓一些高级东西夹着吃，林瑞看着就觉得不健康。对此，杨意铭总是转不过他的这根筋，久而久之也随他去了。
　　李栗一个人也嫌无聊，跟着杨意铭吃了两天减肥餐后就吐着舌头跟着林瑞去跑步了。

　　“哎呀！”李栗拖着腿跑向停到操场门口的林瑞，说：“五圈，极限了。”

　　林瑞拿着两人的校服外套往食堂走，他也出了一身汗，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热气，但他一口气都不带喘的。
　　“你是真厉害，十公里！我是跑不了的。”李栗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捂肚子吸气。

　　林瑞站在前面等他，看到李栗摆出一副快死了的样子：“你别吸太多气了，到时候肚子疼。”
　　“啊！”李栗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闭上嘴巴看着林瑞，鼻翼忽闪忽闪的，疯狂的换气。

　　林瑞笑笑和李栗一起去了食堂。

　　两人出来的时候，林瑞看到侧门口那里有卖鸡蛋，他招呼了声李栗，就跑过去买了两个水煮蛋。

　　“你没吃饱？还是给杨意铭买的！”李栗看了眼袋子里的蛋，“我喜欢吃茶叶蛋。”
　　“给他买的。”林瑞说。
　　李栗认同的狠狠点了个头，说：“杨意铭好搞笑啊！他吃的那些东西白给我，我都不想要。他还吃得香的不得了。”
　　林瑞心里特别认同，因为最近杨意铭已经越来越挑食了，自己变着花样做的菜他全都不吃，连以前最爱的黏土豆丝，现在也是嗤之以鼻。

　　人心难懂！

　　林瑞怕蛋冷，一路上捂在怀里，快到教室的时候才拿出来摸了摸。

　　从外面就能看到杨意铭正坐在位子上吃他那冒着冷气的黑面包片和苹果。
　　林瑞觉得可怜，坐回座位转过身面对着杨意铭开始剥蛋。

　　“干什么？”杨意铭皱着眉有点嫌弃地问。
　　林瑞举着还在冒热烟的蛋边剥边说：“给你买的啊！食堂门口的。”

　　杨意铭看了眼特认真的林瑞，想了想说：“不要黄。”

　　林瑞低着头，说了声好就把蛋黄分了出来，把蛋清递给杨意铭。

　　杨意铭这人事儿多，他把蛋清夹在面包片里——一打开，林瑞才看到面包片里面不知道抹了些什么绿色的东西，夹完了之后，杨意铭才开始吃。

　　“……”
　　林瑞不想做出任何评价，剥完蛋又递给杨意铭一个蛋清后就把蛋黄扔到垃圾桶了。
　　给杨意铭投完食后，林瑞现在桌子旁边收拾草稿纸准备上楼。

　　林瑞班上不争气，学到下学期只剩林瑞一个人还坚持在培尖班继续上课，汤圆他们两个已经被刷下去了，钱军对此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别人班上一去就是三四个，他班上就一个独苗苗，还是后面赶上来的。
　　培尖班大动是动不了的，还是那几个熟悉的人。

　　林瑞坐在后面望着窗外，五楼的风采确确实实和楼下不一样，也难怪学校排考场是从上到下排的了——成绩越好楼层越高。

　　夜幕降临，天际旷远，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一丝杂质，楼下教室灯火通明，林瑞想到杨意铭现在肯定是在看物理题目抓耳捞腮，思及此，林瑞忍不住笑了出来。

　　“欸，林瑞，听说了吗？”
　　那个胖子学霸拍着林瑞。
　　林瑞回头看着他。

　　胖子学霸姓胡，名鑫，大名胡金金金，天天嘻嘻哈哈，眼睛眯成一条线，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偷懒屏障——虽然一直在失手，但他对此也是一如既往的乐此不疲着。

　　胡鑫露出他的小米牙说：“就是这学期我们会选学生去高三插班学习。”
　　林瑞摇头。

　　“好像快出来了，看综合排名的。”旁边有个男生边玩魔方边说。看他那样子今天不弄回去就不成人了。
　　胡鑫立马被转走了注意力，赶在他旁边指导。

　　“好像过几个星期就要去了，高考在六月份，我们三月底就要去。”常媛说。
　　林瑞点个头算是知道了消息。

　　消息是真的，春分一过，班主任就告诉了林瑞。
　　林瑞回去告诉了杨意铭。

　　杨意铭听到消息的时候在举铁，他听到愣了下，抬头看着林瑞，问：“去高三班上？去干什么？”
　　林瑞看着杨意铭身上的汗，走上前擦了把，说：“学习啊！现在学考复习我们就不上了，直接去跟高考复习。”

　　杨意铭听到继续举铁，说：“挺好啊！”说完又撇撇嘴，“去多久？应该不短吧，一个月？”
　　“嗯，一个多月。”

　　杨意铭听完直接丢了“铁”，把手套摘下来丢在地板上，往厕所走，说：“一共多少人？我们班就你一个？”
　　林瑞被关在浴室外面，他想也不想直接打开浴室门：“理科班十个人。”

　　杨意铭脱下衣服丢在篮子里开始洗澡，洗着洗着，杨意铭突然面对林瑞摸着自己身上的肌肉，丝滑地摆动了下上半身，还给他展示自己的肱二头肌，“怎么样？这不拎你和拍皮球一样。”

　　林瑞打量着：“两块，不好看。”

　　杨意铭摸了把自己仅有的两块巧克力，又瞥了眼林瑞，呵一声：“我看你也没有多少。”
　　说着，杨意铭掀开了林瑞的衣服——失策了——这货居然有四块！

　　“艹，你什么时候练出来的。”杨意铭在巧克力和林瑞的脸上来回的望。

　　林瑞退出去，离得远远的了才不在乎地说：“不经意间就有了。”

　　光跑步当然跑不出来四块巧克力，真实是林瑞看着杨意铭日渐消失的软肉，心里一阵凄凉，看着杨意铭长出来的肌肉，心里又是一阵凄苦……

　　打不过就加入，林瑞在杨意铭减肥路上设的重重难关都被他一一攻破后彻底放弃了自创的“杨意铭增肥计划”，开始了自己的健身之路——背着杨意铭悄悄做的。

　　杨意铭确实瘦了很多，但也“壮”了不少，是那种褪去青涩的“壮”，只能说更帅更有魅力了。

　　杨意铭看到林瑞的那四块巧克力后就安分不下来了，匆匆冲干净自己套上衣服跑了出去，按住坐在沙发上看单词，听报等自己的林瑞，一掌掀开他的衣服，往上面按了按。
　　“你到底什么时候练出来的，你以前绝对没有，跑步也跑不出腹肌啊！”

　　林瑞做作的啧了声，甩甩手：“谁知道呢！”
　　杨意铭瞧不起，“你真是，别想着坏花样，我迟早拍你皮球。”
　　林瑞捞起沙发上的书包推着杨意铭出去了，“现在就可以，现在就可以！”

　　到了学校，杨意铭又看了眼林瑞，说：“其实，你还可以在专门练练，你这肤色练好了肯定很漂亮。”
　　“想看？”林瑞问。
　　杨意铭凑近在林瑞耳边低语：“想看，可想了～”
　　林瑞听完偏头，正准备抓他一下，杨意铭火眼金睛似的拔腿就跑。
　　两人跟没长大似的，在校道上追赶打闹。

　　好死不死，换班的事就是今天。

　　林瑞从办公室出来座位上看了眼杨意铭：“我就走。”
　　“就走？去哪儿？”李栗喊。
　　这一喊直接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

　　“帮你搬？”杨意铭站起来说道。
　　林瑞点点头。

　　最后，三人一琢磨，林瑞自己般桌子，杨意铭搬个椅子，李栗在后面拿了个书包一起往里面的教学楼走去。

　　“就走？”杨意铭不解，“不是昨天才说吗？”
　　林瑞说：“不知道，钱军说今天。”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李栗问。
　　“五月初吧。”

　　三个人哐哐当当地往前走。
　　“林瑞！”后面传来一声喊。

　　三个人一齐回头，后面贺新语啥也没带，朝林瑞招手。

　　“啧啧啧，这排面！”杨意铭嘀咕。

　　贺新语后面跟了四个男生，全是给他搬东西的，贺新语也不方便跑到林瑞面前来，只是打了个招呼。
　　林瑞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你们没在一个班吧？”杨意铭问。
　　“不知道，应该没有，不会一下分两个人在同一个班。”
　　“那你在那边学什么？他们不都是考试吗？”李栗背着个空书包在旁边嘚啵。
　　“三轮复习，他们开始三轮复习了。”

　　一中的教学楼全是一条通的，高三在最里面，高一在最外面，高二分在中间。
　　三个人往里走，又上了一楼，转角就到了高三的地盘。

　　也许是气场不同，三个人一进去就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感。高三外面站了一排人，也没有那种磨刀的疯狂劲，但就是一种重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觉得压抑与格格不入，李栗被盯得手足无措，挤到林瑞和杨意铭中间去了。

　　“林瑞？是吗？”迎面走来的是一个满身书生卷气的斯文男生，也不斯文，就是高高瘦瘦的，戴了副金丝边眼睛弄得个斯文样儿而已。

　　林瑞点了个头。

　　男生旁边的同学连忙接过三个人身上的桌椅，领着他们往前走。

　　“我叫章诗燃，654班的班长，来接你过去的。这是你同学吗？”男生声音清冷，特别好听。
　　林瑞看着杨意铭他们嗯了声。

　　“嘿，章诗燃，让你平时不要太欠，搞得人学弟都不亲热你。”旁边搬桌子的男生笑话他。

　　章诗燃低头浅浅一笑，没理那个男生：“你就坐在我旁边，听说你理综很强，还要多请教请教。”
　　“切，装！”那个搬桌子的男生又开始接话。

　　林瑞落了一步，跟在了杨意铭旁边。
　　“就到了？”杨意铭看着往教室里面走的学长们，情不自禁喊了声。

　　“是的，就是这里。”那个搬桌子的男生侧身在林瑞耳边说悄悄话，“还有，章诗燃是个傻子，别被传染了。”
　　“陆航宇！”章诗燃视力不行，听力倒是不错，在那前面都听到了。
　　那个叫陆航宇的害了一声放桌子去了。

　　林瑞拿着东西进去放了个书包，认了个座就跑出去送杨意铭他们了。

　　李栗冲到前面对两人说：“高三一进去就感觉特别压抑。”

　　林瑞对他嗯了一声，看着杨意铭说：“你到时候就坐前面去，和李栗同桌。到时候李栗你看着他学习，两人别玩忘形了。”

　　杨意铭对这种老妈子男友不感兴趣，说：“你也是，那个章诗燃一看就是个学霸，别到时候搞抑郁了！”
　　几个人没走多远，杨意铭停了对他说：“你回去吧，第一天迟到不好。”

　　“晚自习等我，迟你们十分钟。”林瑞交代完，就分开跑了回去。
　　林瑞刚坐到座位上就打了预备铃，教室里也早就坐了个整齐。

　　章诗燃告诉林瑞：“这节是化学课，拿化学必修三就行。别的书你不用看，没事了就自己做自己的，老师不会说的。还有，我们班主任姓陈，叫陈峰，教生物的，全校最矮的那个就是他，别卖我！”
　　林瑞听完一大堆话，觉得还不错，笑着点了点头：“换钱吗？”
　　章诗燃哟呼一声：“知音啊！”

　　章诗燃坐在第五组倒数第三个，林瑞在他旁边，第四组，这位置他挺喜欢的。

　　上了几节课，林瑞搞明白了高三的进度，不是讲卷子就是梳理知识点，梳理的时候林瑞听，讲卷子的时候，林瑞没有卷子，就做自己的作业，在这儿的几天，原来的作业还不能丢，林瑞只能赶赶赶。

　　让林瑞意外的是，章诗燃根本不是个高冷学霸，人活脱脱一个幽默大师，到处都吃得开——除了和陆航宇像一对冤家。

　　据林瑞目前了解，陆航宇比较爱找章诗燃耍宝，路过的时候要丢他一个糖，回去的时候要从他嘴里夺走那个糖，再不然，就是顺走章诗燃的文具——陆航宇特别喜欢弄丢笔！
　　反正两人就是要搞点动静出来。

　　晚自习快下课的时候，林瑞被陈峰喊起来做了个自我介绍。
　　陈峰是真的矮，还特别宽，脸宽，身子也宽，班上都叫他陈方。

　　“林瑞，高二来的。”林瑞站着看着下面的人，又补了句，“谢谢。”
　　“哈哈哈哈哈！”
　　林瑞有点转眼没看大家，抬头看着黑板上的公式——他有点儿想回去了。

　　陈峰点了个头，让林瑞坐下来，说：“我们林瑞在我们班主任群里是出了名的，他高一是两三百名的成绩，现在，人家能坐在这里，可见是花了大功夫的！下个星期的月考就看得到真功夫。”

　　林瑞心里觉得别扭，但没表现出来，继续干他自己的。

　　“两三百名！真的假的？”章诗燃抬抬眼镜问。
　　“差不多。”林瑞回他。
　　旁边几个人听到了都是倒吸了口凉气。
　　章诗燃点头道：“那你牛逼，头一份儿！”

　　外面遥远的铃声回响着，林瑞朝外面望了望——那是高二的铃声。

　　“你同学等你？”章诗燃看林瑞那副样子问。
　　“嗯。”
　　章诗燃又说：“下次不用等了，迟了十分钟，挺久的。”

　　林瑞只是点了点头，又抬眼朝外面望，刚好，和杨意铭来了个对视，林瑞朝他笑。
　　杨意铭在后门朝他挑了挑眉，就靠在另一边去了。

　　章诗燃也看到了，就问：“住一起？”
　　“嗯。”
　　“难怪，那时候陆航宇也天天等我。”
　　“你们也住一起？”
　　章诗燃嗤了一声，告状似的说：“发小！和我一起就能在外面吃吃喝喝——他没钱！”

　　下了课，林瑞第一个跑了出去找杨意铭。
　　杨意铭看着林瑞：“怎么样？熟了吗？”
　　“还好！”林瑞凑近杨意铭觉得踏实了才继续问：“今天学得好吗？不会动问李栗，他应该知道。”

　　“李栗就是个墙头草，他还嫌弃我！”杨意铭在人流中靠了下林瑞的肩，“他呀！老在我面前念叨你，恨不得把他嘴缝起来。”

　　“章诗燃，你找死！”

　　林瑞听到熟悉的名字回头望了过去，只见章诗燃拿着一张纸东倒西歪地在人群里跑得飞快，还时不时拖眼镜腿，嘴里急切地喊着：“对不起，让让，不好意思。”

　　章诗燃经过林瑞的时候求着：“啊！林瑞帮我拖住他！”说完，他就一阵风似的溜了。

　　“你那位班长？”杨意铭看着跑过去的背影，十分惊讶。
　　“嗯。”

　　林瑞话音刚落，旁边又是一阵骚动，只见陆航宇破开人群朝章诗燃追了过去，“艹，章诗燃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他们俩好像在高三群里很出名，周围人都不介意被推搡了，全都是笑着讨论的。

　　“你这两新同学有意思。”
　　“两人发小。”

　　“哦，对了，今天回去，我教你练肌肉。”杨意铭话题转的奇怪，说完就开始摩拳擦掌，望着林瑞跃跃欲试的样子。
　　林瑞在黑夜中偷笑一声，低头说：“这么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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