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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
“照顾他,拜托了!”李浩瀚望向儿子苍凉的背影,心中波涛汹涌。
他希望他振作,却并不希望他拼到鱼死网破。他是他的儿子,如果非要在幸福与成功之间选择,他宁可他平凡一点,幸福过活。
“一定!”她莫名其妙地下了保证。心里却并不清楚这是怎样一种情感驱使她做出如此承诺。
告别李浩瀚,她打开门正看到屋外的曾天宇与张律师。
“他不让我跟着!”曾天宇无奈地对上她询问的眼神。
刚才的甘肃如同杀红眼的角斗士,眼中只有敌人,只有仇恨,布满深不见底的冰冷。他是天生的王者,习惯于号令天下,走出房间只丢下一句“别跟来!”,就成功阻止他本想追上去的脚步,心甘情愿地臣服在原地。
林笑快步跑出审讯楼,一直追到停车场,却仍是不见他的踪影。
她理不清这是怎样一种心情,担心、牵挂,或是心有不甘吧。她突然很怀念安养院中的他,夜总会里的他,甚至是站在她家楼下独自抽烟的他。那时的他会哭、会笑,对她野蛮霸道,让她无可奈何……可至少是有血有肉的。而现在,除了愤怒、悔恨加上无休无止的伤痛,他的生命里还剩下什么?
哗啦……玻璃的破碎声划破宁静的夜。她顺着声音跑过去,正看到低首撑住车身,双手满是鲜血的他,X5一边的玻璃窗已碎了一地。
“别过来!”他背对着她,同样感受到她的存在。手上的痛缓解了心中的伤,他竟然有种自残的快感。
三十年了,他不曾放松地笑过,放纵地哭过。他永远紧绷着神经,发奋学习,拼命跳级,永不停歇地在商场中拼杀。这些年来,他从没体会过过年过节的兴奋,一家团聚的快乐,当别人为新一年的到来而欢天喜地时,他只有用工作与酒精来麻醉自己,无望地看向自己的未来。
自打他有记忆开始,美丽的母亲永远愁眉不展,以泪洗面。他上高中以后,她已患有相当严重的抑郁症,每晚只有靠药物才能入睡,他和李叔叔为此访遍名医却始终不见好转。到他上大学,她的病情已越来越重,药量更是一日大似一日,直到最后的长睡不起。他曾发誓要出人头地,发誓让母亲享尽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而现在,这个梦想,他不再有机会实现。
初三那年,李叔叔走进他的生活,给他如父如师的关爱,让他终于有了人生目标。他念广告系是为了他,进麦点是为了他,没日没夜地游走在各大交际圈、名利场,将公司推向一个又一个巅峰还是为了他。他甚至为他放弃了做个室内设计师的梦想,荒废了一手漂亮的绘画功底。可到头来,他竟变成他的父亲,他竟成了任人愚弄的小丑。他曾是那么崇拜他,那么尊敬他,那么想报答他。他想象他一样,成为伟大的企业家,永不言败。
而现在,一切听起来是那么可笑!
七年前,他第一次在安养院看到她,她还是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生。上扬的单凤眼,小小的樱桃嘴,无暇的娃娃脸,无甚特别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却是那般生动。她永远拿着一束百合花,永远低着头与他擦身而过,留下淡淡的百合香味。他情不自禁地跟随她的身影,看她坚强地走过每一岁、每一年。那一日,102的房门半敞着,她站在病床前痴痴望向床上的男人,他竟然感动到心疼,急忙找出画笔将眼前的一切永久留存。
自此,那张素描再没离开过他。
无数个夜晚,他结束一天的忙碌回到自己的房子,却迟迟不愿进门。那不是个家,没有灯光,没有亲人,没有人会为他等门。他害怕回到黑暗的世界,他不想永远孤孤单单一个人,他因此每天带不同的女人回家,与她们把酒言欢,与她们彻夜缠绵,目的只是想利用她们的体温温暖他那颗冰冷的心,伴他度过那难熬的夜。
自从与她的关系从冷转暖,他似乎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竟然再没让任何女人进门。他居然开始做梦,开始奢望幸福,设想有一天他只是她的,而她也只是他的。结果呢,她已是别人的妻,带着别人的戒指,思念另外的半颗心。他很笨、很蠢,明知道她一直只会为那个男人伤心、落泪、魂不守舍,他为什么不肯面对呢?
到如今,他的梦想统统破灭,他的人生也就此终结!他不再有梦、不再有爱、不再有期望,只有孤零零的躯壳征战于沙场,直到血液流尽的那一刻。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 她的心好疼,再也忍不住徘徊于眼眶的泪。
他的身世、他的经历、他这些年来所受的煎熬与痛苦,统统让她放不下。她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答应李浩瀚,为什么会一路心酸地找寻他。
她以为他们之间最多只能这样了,为什么仍然鬼使神差地越陷越深。
“不要!”看着他用血流不止的手拉开车门,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抱住他的身体。
车里车外全是玻璃碎片,她害怕他伤害自己,害怕他惨淡的人生再多一道伤痕。他生无可恋了吗?心如死灰了吗?他是如此疯狂地挥霍自己的体力与心力,即使是百战不殆的长胜将军,也终有战死沙场一天,不是吗?
“滚开!”他冷冷说出这两个字,不带丝毫感情。
“不!”她固执地搂得更紧,泪已打湿他的衣衫。
“我叫你滚开!”厉声分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将她重重推开。
“啊!”她没有站稳,被巨大的冲力甩在地上,擦破了手掌。
他猛然回头,看到她的泪流满面,看到她的双手血红。懊恼地抓起手边的破璃碎片,让刚刚平息的伤口再次血流成河。
“不要啊!”那道伤仿佛是在她身上,让她刺骨疼痛。她用尽全身力气,再一次冲向他,握住他血肉模糊的双手,泣不成声。
“为什么要这样?”血一股一股涌出血管,大滴大滴落在地上,也一刀一刀剜向她的心窝,终于将她所有的理智彻底抛向九霄云外。
她在自寻死路吗,她在自取其辱吗,她在飞蛾扑火吗?她在想什么,在做什么,真的只是可怜他、同情他,或是让那个身陷图仑的老人家放心吗?
她竟然用自己的身体在勾引他,将自己的唇覆上他的。她一定是疯了,一定是疯了,她心里从来不曾有他的,不是吗?她对他向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不是吗?她怎么会难以自控地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情,连自己也不敢相信!
他愣住了,不可置信地站在原地,任由她握紧自己的双手,吻上自己的嘴唇。她的唇好冷,和着咸咸的泪水,颤抖地触碰到他的,让他心头一悸。
她后悔了、害怕了,匆匆收回闪烁的眼神,停止盲目的亲吻,却掩不住猛烈的心跳声。她该做点什么,或者说点什么,至少先放开他的手,不能再让这种暧昧的姿势持续下去。
“对…对不起…”她狼狈地松开他的手,手忙脚乱地找着借口。
“你是爱我的,是不是?”他顾不得手心的刺痛,死命抓住她落荒而逃的手,步步紧逼。
“不是!不是!”她急于否认,急于撇清,却显得更加欲盖弥彰。
她错了,错得太严重。她已决定将自己交给沈安然的,怎么会毫无预兆地做出如此傻事?她一定是晕了头,一定是发神经,可现在后悔,是否还来得及?
他捧住她的脸,逼她直视自己,疯狂地在她彷徨的眼中探究,欣喜若狂地看到她的心虚与狼狈。她爱他,真的爱他!只有爱才会让向来理智的她如此慌乱、如此落魄,如此身不由己。
他紧紧搂住她,用生命拥有她,生怕迟一秒钟她就会被理智带走,他就会错过她的爱。将她的身体牢牢靠向自己的胸膛,下巴不停地摩挲她的头发,两行热泪顺着刚毅的五官滑落在她的脸上,伴着她的泪缠绵悱恻。
良久,他稍稍减轻力道,温柔地吻去她脸的泪,试探地接近她的唇。那让他渴望已久,以为此生再不可能拥有的两片红粉。
她该怎么办?靠近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感到他的悸动,却不可思议于自己的软弱与依赖。她居然没有逃走,没有抗拒,没有像以往般挣脱他的钳制。就这样任他捧起她的脸,直视她的眼,吻住她的唇,陷入这一场没办法收场的错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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