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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金陵晚望》高蟾
安懿生前的画作和喜欢的画全部挂上去,安懿学画几年,按理说他耳目渲染也会熟悉一些,可惜就是不上道,即使去过罗浮宫、佛罗伦萨,也分不清现代和后现代,分不清达达主义和意识流,更不知道那些伟大在哪里。
一幅幅慢慢挂上去,有安懿模仿的、也有自己创作的,还有高价买的。坠入眼帘的这幅画很早一前就见过,这名字是星夜,晚上繁星点点,两个老人在星空下相互搀扶,明亮的黄色是星星的投影,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这幅画下站了很久,那明亮的黄色更加衬托内心的荒芜,像是被黑暗包裹着。
手执画笔,纸上为心事。
他没有在去买酒,而是把安懿生前的画拿出来好好观摩,尽管有时候像是催眠一样。
有时候他就暴躁如狂,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拿手术刀一遍一遍剥鸡蛋,却落得自己一身腥味。他的呼吸越来越重,从一分钟失败一个鸡蛋,到现在就像是移动鸡蛋一样,从篮子里拿出来,破碎,拿出来、破碎。
他现在才发现安懿柜子里藏的话,打开包装纸里面是苏企羡,安懿竟然为他画过油画,这太真实了,苏企羡好似看着他又不是看着他,程明竟然转头看苏企羡遥望的地方。
年轻的苏企羡却像伦勃朗笔下白发苍苍沧海桑田的老人一样,利用明暗对比加强景深,这种空旷给一个少年带来一种失望,他穿戴整齐,军绿色的外套配着黑色的裤子,颜色不像是简单的颜色,他也说不上哪里不对,苏企羡的脚下是一个破碎的酒瓶,上面还有小水滴,上面摆着一个骨头,很假的骨头,和这真假难辨格格不入。
程明把苏企羡挂着后打开下一幅画,是安懿模仿毕加索的画《格尔尼卡》,这幅荒诞怪异的画让他有些恐惧,他看着受伤挣扎濒临死亡的马想起很多人,一幕幕杀戮重现在他眼前,他这才看清苏企羡衣服的颜色,眼睛穿过绿色与黑色看见血在慢慢顺着苏企羡的裤子留下来,像谁滑过玻璃一样没有痕迹,血一直在流,他的衣服却一尘不染,他盯着这幅画,惹上血的利刃即使被大雨冲刷又如何,头隐隐作痛,直到手环感应。
“队长,宋先生给你写了一封信,我拍了照片给你发邮箱了。”
亲爱的前男友,很遗憾我们分手,作为被迫分手的那位,前因后果也不知道就回到单身的日子。
我们生活的环境不一样,所以你不说我也不会逼迫你,写这封信的目的是感谢你,感谢你让我做回那个我最喜欢的人,我们都低估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无论你觉得自己是多么不堪,在我这里纯粹的你带我走出浑浊,你讨厌最初的我,说实话我也讨厌。你不用自责觉得将我带入歧途后自己抽身,犹记得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你全身光芒我怎能移开眼睛,从此都在追寻你的脚步,你以为你喜欢我,殊不知第一眼就让我念念不忘,看见未来。
即使最后的结局并不是我们一起书写,但曾经拥有的美梦将是我一生最为珍贵的,这些回忆使我不在自怨自艾、妄自菲薄,即使生命最后一刻最珍贵的也是他们。
我的程明,请你放心,分手后,我不会给你带来任何困扰,我将不会在任何时间、地点提起你的名字,除非是梦里的挣扎与呢喃。未来茫茫岁月,愿我们各自安好。
他把这封信如同破解密码一样读了很多遍,最后坐下模仿他的笔记一字一字抄写,连间隔、大小要做的不差分毫,等他抬头天已经黑了,从窗户看出去,海面上的明月通透,微风簇簇波光粼粼。
念念不忘这个词语无论是念念还是不忘都是美好,李叔同说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许不会有回响,但这是一个希望,怀有希望本就是一件希望的希望。
“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小初整整37小时没有电话,他忍不住打电话问道。
“我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该给您说什么,好像我呼吸都是有错的。”
“你没有错过。”
“我看见你交了申请书,你退出七队,在来一个新队长吗?你觉得是伯言能接受还是贝若,是方归鸿能接受还是我,又或者你仅仅是不满意我。”
“都是我的问题,小初和你没有关系。”
“都是你的问题,那你改呀,你知道不知我们比你更难受,你知道我们每一个人都在陪你煎熬着,你回头看看,我们一直都在,我们为了你止步不前,甚至愿意放弃一切,可是你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我们,只有生死。”
“队长,我记得在香港那天,笙歌站在天台上,没有劝她,我们都知道如果那天方归鸿没有了,笙歌也就被抽取灵魂;那天宋景说,无论是怎样的程明,无论在别人眼中是怎么的程明,都是我最爱的宝贝,想去呵护的宝贝,我的珍宝。我问笙歌当初她为什么会喜欢你,她说因为你的眼睛具有欺骗性,她以为你喜欢她;我问我自己为什么当初愿意和你做搭档,回答是,第一次见到那双眼睛,我就知道这是我的命运;我问伯言为什么还愿意和你做队友,他说,这么年了,从小的友谊,他最好的朋友无非是你和梦得。”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可是我们宋先生为什么会爱上你,他说就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莫名其妙,言语也形容不清。队长,其实他比你想象中了解你,他比你想象中更爱你,更爱那个不完美的你,我们也是,我们都爱你。”
“你看你他的信吗?他还好吗?”
“辞职、搬家。”
说完小初就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听见嘈杂的声音。
程明回家宋景已经彻底搬走,像是没有来过一样,像一场虚幻的梦,梦醒后自己不能自已,客厅没有他们的照片,茶几没有他的茶杯,鞋柜没有他的鞋子,他跑进洗浴室,毛巾,牙膏什么都没有,连床单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确实他的风格。
什么都没有,他终于失去他,程明不禁怀疑自己做一一场醉生梦死的好梦,或者宋景只是他幻想中的恋人,匆匆以后,什么都化为灰烬随风而去。
脚下被茶几绊住,他像是失控的野兽,一瞬间丧心病狂而执迷不悟,他翻到茶几,一切都被他毁坏,门、窗、墙通通不能幸免,像是发生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一切都是战争的废墟,连活下来的人依然。
那个刺绣有蜀绣风格的窗帘是他们一起买的,唯独他是唯一的存在,程明抱着窗帘慢慢,靠在墙上哭泣,看见在地上的打火机,他鬼迷心窍捡起,点燃窗帘。
他心里火山爆发,眼前的《格尔尼卡》越来越清晰,那些面孔他和记忆中的重叠,他们张着血盆大口朝他索命,他的耳边不断重叠一些声音: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杀我;程明救我;程明快跑;哥哥救我;哥哥救我;程明我要杀你;这是安懿的头,你来过拿……,他的眼前是熊熊大火,黑色的烟朝他扑来,蓦然像一条蛇缓缓移动,她的手上提着安懿长发飘飘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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