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

　　整整一节课，两人都没说一句话。

　　下课后，许韶行拿着楚铭手机就往外走，楚铭只得跟了过去。

　　许韶行在楼梯口站定，“密码。”

　　楚铭盯着许韶行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斟酌着用词，“我承认，里面是上次过生日拍的一些照片，我不该留的，我一会儿立刻就删掉，我保证。你，你别生气啊？”

　　许韶行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我问你密码！”

　　“对不起”，楚铭说，表情近乎卑微的央求，“你能不能先接受我的道歉啊？”

　　许韶行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楚铭赶紧跟上，“我告诉你告诉你……全是数字，123456”

　　许韶行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他拧拧眉头问，“就这？”

　　“啊……设的难了我怕记不住。”

　　操！许韶行狠狠的咬了咬牙，亏他在那想了一节课的密码，从数字到英文再到英数结合，整整列了一页纸，就怕这小子临时变卦不告诉他。结果呢？高估了！

　　许韶行攥着手机呼了口气，“你给我等着！”

　　“哎”，楚铭挡住了他按密码的手，指指上面，“人多，还有摄像头，你要真想看就去厕所吧，我帮你看着人。”

　　许韶行表情狰狞了一下，看来里面的东西可能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啊。

　　在厕所隔间里，许韶行打开相册，照片一张张划过，当时发生的事一幕幕都出现在了眼前。

　　前面这些他都记得，小鲁和二胖轮流灌他酒，他喝醉了，抱着酒瓶在沙发上躺着。

　　但再往后的，他就印象模糊了。他退出照片，点开了那个视频……

　　楚铭蹲在厕所外面，低着头胆战心惊的等着许韶行出来。

　　许韶行看完了视频，按灭手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一会儿，他重新打开相册，把里面的照片全删了，但留了那个视频。

　　楚铭看到许韶行从里面出来，去水龙头下洗手。

　　他没敢动，就站在那里等着。

　　许韶行洗完手，甩干手上的水珠，走到楚铭身边把手机掏给了他。

　　“照片我删了。”许韶行脸上完全看不出有什么表情，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了面条’一样平静。

　　“……”，楚铭接过手机，像接了一块烫手的山芋，许韶行这样让他更加发慌，只有先心虚的恭维着，“删了好，我早就想删了，但老是忘……我，我也没看过，我手机加了密，其他人也看不到……”

　　许韶行垂了垂眼，盯着他侧腰看，最后抬手去掀楚铭的衣角。

　　楚铭一惊，按着许韶行手慌张的说，“你，你干嘛？”

　　“看看”，许韶行推开他手，抬手掀开了楚铭衣角，那支烟早已没了之前的红肿，它镶嵌在楚铭的腰上，看起来竟一点都不突兀。

　　“……韶行”，楚铭捉摸不清，整个人都提着颗心，他感觉就算是暴风雨前的安静好了，这安静的时间也过长了，“你心里不舒服你就揍我，我不还手。”

　　许韶行耷了耷眼角放下他衣服，“我这烟伤都不是你烫的，你纹它干什么。”

　　“啊？”，楚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看视频啦？哦，对，不是我烫的……”

　　许韶行啧了一声，“是不是你烫的你都忘啦？”

　　“我……我愧疚嘛，一直觉得是我害的，时间长了就把这事归到我自己身上了。”

　　许韶行抿了抿嘴，“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楚铭难为情了一下，他挠了挠后脑勺，“我跟他俩说好了我自己担着的。”

　　见许韶行没什么反应，楚铭咬了咬牙继续说，“其实当时，真的是我想这样做的。我借过生日把你叫来，买酒灌你，的确是想在你喝醉后拍照片什么的，然后……发咱们学校论坛里，让你变得和我一样。”

　　“一样什么？”

　　“一样惹人讨厌，我以为那样子，我们就能是一路人了，你就不会再看不起我了，你跟我一样后，也不可能再去找简清……”，楚铭眨了眨眼侧开头，“我当时一直想，我们要是一路人了，该有多好。每时每刻都这样想，就像着了魔一样。”

　　许韶行想起那天吃饭时，楚铭说的话，他说他呆在学校就是想把一个人拉下水，许韶行还想起，当时楚铭特别伤感的看着他说，他要是把那个人拉下水了，会对他好。

　　许韶行抠抠手心，“那照片也拍了，视频也有了，你怎么不发了？”

　　楚铭抬头看了他一眼，“我哪舍得。我当时见你被他俩烫成那个样子，都要疯了。”

　　“所以”，许韶行呼了口气，“你后来对我好，不是为了再抓住我什么把柄？”

　　“当然不是！”，楚铭眨眨眼。许韶行看到他眼里有层水汽。心里没忍住就笑开了，“出息！你不会要哭了吧？”

　　“没有”，楚铭信誓旦旦的保证，“我哭我就是孙子。”

　　许韶行冷哼一声，带着笑意说，“你不是孙子胜似孙子。”

　　“……什么意思啊？”

　　“夸你呢，说你小，长不大。”

　　楚铭撇了撇嘴，觉得肯定不是这么个意思，但他也品味不出，只有把憋屈往肚里咽。

　　许韶行转身往外走，想了想后停下问楚铭，“这照片和视频，小鲁和二胖也都有？”

　　“没有，我当时拿着他们的手机都给他们删了，连文件夹里的也删了”，楚铭也想起了这件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们跟你说他们也有？”

　　“没这样说”，许韶行拧着眉想了想，“但他们手上有一张照片，也是那时候拍的。”

　　“他们手上也有照片！”，楚铭也很吃惊，“这不可能啊，我都删干净啦。难不成……他们还偷着拍了其他的？”

　　许韶行拧着眉低头细细的想。

　　“你想什么呢？”楚铭问。

　　“我刚删你手机里的照片”，许韶行抬头看着楚铭说，“我有印象，你手机里没有他给我看的这一张。”

　　“我操！”，楚铭顿时变得怒不可遏了，“他丫的真的留了一手！妈的，我现在就去找他，我非揍的他主动交出来不可！”

　　许韶行啧了一声，伸出脚在怒气冲冲往前走的楚铭腿弯上踢了一下，楚铭差点一个趔趄跪下去。

　　“你现在冲过去把他打一顿，他交不交照片我们另说，但这件事情立刻就会全校皆知”，许韶行懒得看他，叹了口气说，“你要想让我被全校通报批评，你就去。”

　　“我……”，楚铭拍拍腿弯上的灰蹭过去，“我错了，没想那么多。”

　　许韶行看他一眼，“……走吧，先回去上课。”

　　“这就不管了？”

　　“他要想说出来早就说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他既然找了我一次，就会找我第二次，见机行事吧。”

　　楚铭点点头，跟着许韶行往回走，“哎，你说，他们为什么没把这事说出来啊？我……我不是想让他们说啊，我就是……”

　　许韶行知道他什么意思，立刻说，“你手里面也握着他们的把柄呢。”

　　“什么把柄？”

　　“我这伤是他们烫的，酒也是他们灌的，你说学校知道了会饶了他们吗？”

　　“对对对……”，楚铭立刻赞同，看着许韶行，心里正美滋滋的想许韶行果然聪明，但他立刻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当场立在原地惊成了化石状，“你……你刚才不是把这些证据都删了吗？”

　　许韶行扭头拉了他一把，“我跟你说了，我删的是照片，视频没删。”

　　“哦……”，楚铭长舒了口气，“没删啊原来。”

　　许韶行啧了一声，“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这样对我，我非还回来不可。”

　　楚铭眨眨眼，“那……我呢？”

　　“你？”，许韶行瞥他一眼，“你功过相当，抵了。”

　　楚铭想了想，没想明白自己有什么功能抵得了这滔天大罪，但许韶行说抵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是，他偷偷拿眼瞄许韶行，总感觉哪里不太对，“你没生我气啊？”

　　“生气啊，消了。”许韶行扭头看了他一眼，发现楚铭一时之间对这个事实好像有点接受不来，眉头都拧成了个疙瘩，笑了一下说，“行了，挺废脑子的，你也别想了。你还是想想你纹身的事该怎么办吧。”

　　校长办公室里，楚铭妈妈满怀歉意的在周校长对面坐下，“周大哥，对不起啊，楚铭又给你添麻烦了。”

　　周校长摆摆手，“都是自家的事，别说这种话。我感觉楚铭最近表现还是很不错的，连主任都不再天天跑过来跟我告状了。”完了笑笑又说，“这次运动会，他表现的也很好，还拿了篮球比赛第一名呢，这事你们知道吗？”

　　楚铭妈妈摇摇头，略带惊讶的说，“还有这事啊？我们从来没听他说过。”

　　周校长收了笑坐正身子，“所以我说，孩子并不坏。你们做家长的，也不能对自己的孩子太没自信了。尤其是青云，告诉他，别只揪着楚铭的缺点不放，偶尔也要看看孩子的优点。”

　　楚铭妈妈连连点头，有点愧疚的说，“也是，我们对这孩子的偏见属实过大了。这次也是我们做家长的疏忽，竟连他纹身都不知道。”

　　校长把倒好的茶推到楚铭妈妈面前，“我看他那个纹身了，有段时间了，他这是根本就不想让你们知道。”

　　楚铭妈妈叹了口气，“周大哥，你准备怎么罚他呢？”

　　校长皱皱眉头，端起茶抿了一口，“你想听听孩子是怎么说的吗？”

　　楚铭妈妈一愣，“他说什么了？”

　　周校长笑了一下，“你儿子刚才可是求我了呀，说只要不洗纹身不退学，其他怎么罚都行。”完了看着楚铭妈妈笑笑说，“意想不到吧，楚铭会说这种话。”

　　楚铭妈妈不住的点头，“……真没想到，这孩子从小到大可是都没服过软啊。”

　　周校长嘿嘿一笑，“所以我说，楚铭现在改变还是很大的。”

　　“那……”，楚铭妈妈抿着嘴想了想说，“周大哥，你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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