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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4
“报!已搜遍皇宫上上下下,并未发现皇帝尸首!”
王为承皱眉,“罢了,找不到那便早已经跑了。传令下去,各个关口渡口派人紧盯,必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王为承摆了摆手,退去了跟在身边的一干人等,独自在半辉煌半废墟的宫闱里信步。金銮大殿金灿灿的屋顶被最后那一炮轰毁了大半,王为承仰头望着大殿中塌下来的石柱出神。
“陛下。”明明已经退却了旁人,可仰荟卫径直向他走来,一路上无人敢拦。
“现在这么叫还早了点。”王为承头也不回道。
仰荟卫轻笑一声,“早点晚点不都一样。”
“等我即位,便许你一等功臣。”王为承转过身来,边说边专注地盯着仰荟卫。
“我有什么功劳能受此荣勋?这无法服众啊陛下。比起那些为你浴血奋战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我简直微不足道。”仰荟卫满不在乎道。
“若不是你把许圆玉送到池问琅身边,我也不会有机可乘,池问琅可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你可是首功,再者,这些天你一刻不歇地除了那么多怪物,也为大营里省了不少麻烦。”王为承道。
许圆玉……
仰荟卫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抿着唇一言不发。王为承像是看不到他差劲的脸色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道,“伏银,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许圆玉是什么好女人么?他日我许了你前程,天下多的是好女子任你选。”
仰荟卫冷笑一声,“前程不必,好女子更不必。陛下还是留给自己充实后宫开枝散叶吧。”
“你……”王为承痛恨他不成大器道,“你怎的如此冥顽不灵!”
仰荟卫丝毫不给下一任皇帝面子,冷着脸道,“外头尚且有百姓受着妖魔之害,草民先行一步告退。还望陛下登基后牢记以民为本的初心,你可是亲口说过的,若换了你坐那把龙椅,那狗皇帝做不到的,你必定会竭尽全力做到。”说完,他甩头就走。
王为承气得面红,“仰荟卫你别不知进退!”
仰荟卫微微躬身,直接离开。
城外的走兽妖魔在这两天被屠了大半,难民们露宿街头,官道两旁挤满了拖家带口的人,现在还没有谁去照管他们的生死,饥一顿饱一顿,也不知未来在何处。
过了三日,齐军突然在路边建营放粮,民众感恩戴德地拜了几拜,王为承的民心这才开始长了起来。
仰荟卫手起刀落地除掉了方圆五里内最后一只怪物,路过施粥的军帐,淡漠地望了眼,便继续赶路。听闻远在都城之外的地方,依旧有着许许多多的妖怪祸害人间。
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五日,仰荟卫到了一处传闻妖兽泛滥的东边州县,此县城名为申庄,申庄城是个不小的渡口城,三面环水,因此泛滥成灾的也都是些傍水而生的水妖水怪之流。
他抵达时已经傍晚时分,仰荟卫将马匹停在了一客栈的后院,他在城内四处走了许久,都不曾见到什么活兽,顶多看到地上还有几只尸骨未寒的,内脏肚肠混杂着脑浆就这么摊在地上,有的还没被洒上蚀粉,有的则正被蚀粉慢慢消融。
仰荟卫一愣,竟然有人已经替他除完了妖兽了?况且……
他蹲下,伸手抹了一把粉凑近闻了闻,是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没错,可居然有他人在用。
“淳预,你等等,我记得那边我还没洒粉,那东西死相那么惨,别吓着路过的小朋友……”
不远处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仰荟卫起身,抬头望去,只见淳预与仰殊月并肩走了过来,视线两两相撞。
仰殊月一愣,“太太太太爷爷……”
仰荟卫:“……”
淳预笑道,“新朝大功臣,你晚来了一步啊。”
仰荟卫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怎么?”淳预漫不经心道,“谁规定的只许仰大仙师悬壶济世?再说了……”淳预凑近他,指了指身后的仰殊月,“我捡来的这小宝贝可一点儿都不比你差。可以降妖,可以除魔,就连身子里流的血,也跟你一模一样。”
仰荟卫一怔,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淳预高深莫测地笑着退开,对仰殊月道,“阿月,过来,来,往地上这一坨洒个蚀粉给你仰爷爷看看。”
仰殊月:“……好。”
蚀粉洒下,妖物的尸身立刻开始发散消融。
这些东西都是淳预这几天打下的,他手掌轻轻一挥,无形的风就似涂了致命巨毒的刃,一刀下去,妖身顿时裂为两半,五脏六腑掉得七零八落,肝脑满地。
仰殊月一开始还震惊于淳预这果断绝决的杀戮,几日下来才适应了。曾听展见墨提到淳预在妖界的威名,想来那不止于因为他的强大,更是这么腥风杀伐来的。
仰荟卫冷脸问仰殊月这粉是哪儿来的,仰殊月心道自然是你传下来的了,嘴上却只能说,“自己琢磨出来的……”
仰荟卫眯了眯眼,显然不会轻易地相信。
“这块儿除干净了么?”他问。
淳预慢悠悠道,“表面上看是干净了,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不管了,阿月,咱们撤。”
仰殊月对着仰荟卫看了又看,怎么说也是自己先祖,他还真的挺想有机会跟仰荟卫多待会儿近距离观察下的……
仰荟卫臭着脸,对着淳预咬牙切齿,“你给我站住!一副高人隐退不问世事的臭屁模样算怎么回事!这些玩意儿不是你们妖界放出来的?这儿的气运不对你不可能察觉不到,今日必定还有大劫要降,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淳预充耳不闻,只干巴巴道,“你可别乱扣屎盆子,不服就去找惩骨质问。若真能找到,你也记得顺便知会我一声。天色不早了,我们俩就先回客栈洗洗睡了。”
说完,淳预便飘飘欲仙地抬步离开。
仰荟卫在原地气笑,当年在山上骗自己吃喝的妖,如今这么忘恩负义,简直交友不慎。无奈之下,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寻着蛛丝马迹。
这申庄城里的妖祟看上去已经被除得差不多了,但却依旧给人一股不寻常的妖异之感。
仰殊月随淳预回了落脚的客栈,一路上他脑中不断回想着这几日在这城内的所见所闻。
第一日他们到时,便瞧见有一群水怪趴在渡口的岸边往水里扔人体内脏;第二日游城时,发现城内以渡水为生的人家家里每条船只都是坏的,打听了才知城内的人已经多日只进得来出不去了;第三日,作祟的东西被他们一举屠杀过半,当下城外的江面波澜起伏,大有海浪拍岸毁城似的凶猛气势。
仰殊月站在客栈的窗边,眺望着远方的江河,脑中千丝万缕连成一线。
自己此刻遇上的,莫不就是仰荟卫曾在文录里记载过的水狮?!
文录中没有写明那年他除水狮是在何时,除了时间,其余的条件似乎都能对上号。
“水狮狡于常人,不以本身示人,擅蛰伏隐匿,喜食人心肺以长灵力。若一朝修炼得果,则颇为棘手。余尝一人只身前往,却深受其害。若要降服,则务必一击致命。水狮命根在……在……”
仰殊月拍拍自己脑袋,真是气人,偏偏到了关键的地方自己却想不起来了。
淳预端了饭菜给他,放到桌上,瞥了眼正在锤自己脑壳的仰殊月,淡淡道,“吃饭。”
仰殊月乖乖地应声坐下,拿起碗筷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淳预则每次都再一旁坐着看。
他望着仰殊月吃得毫无顾忌的模样,一大口菜一大口饭,心中又想笑又有些抽痛。
怎么会有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呢?
自己不是没表露出过危险与恶意,可这人却从来都对他毫无防备心。就连每天给他端来加了料的饭菜都是直接听话爽快地吃下,一粒米不剩。
仰殊月吃完,放下碗筷,抹一抹嘴唇,双眼亮晶晶地望着淳预。
两百年后的淳预对自己说过,尽量不要再挑食的。
“如何?”淳预问的是他身子没有没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好吃!”仰殊月回答的是饭菜很合口味。
淳预眸光微闪,没事就好了,不过,还是挺可惜。罢了,下次再试试别的吧。
一夜无梦,睁眼天明,外头的天却阴沉沉的。二人下楼到大堂吃早饭,却听到他人交谈。
“昨天晚上刚被齐军抓住的,手起刀落,一个都没放过!”
“啧啧啧,昔日的九五至尊,如今身首异处,真是可怜。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可不是!谁让他不行呢?如今王为承总算顺天应时,可以安心登基了。”
“你怎么还敢直呼人家名讳?过不了多久,王姓可就是国姓了,该称他一声陛下!”
“巴望着这位能清明些,到时候咱们百姓也总算能有好日子过了。”
“前几日听说他还施粥放粮,亲自安民,我看应当能是个好皇帝。”
仰殊月一边吃一边伸长了耳朵,看来昨夜王为承是如愿抓到了出逃的末帝一干人等并且毫不心慈手软了。
真如史书所记,每个人都是一模一样的结局,不曾有变。
“哎呀!快来人那!死人了!又死人了!渡口又有妖作孽了!”原本有些沉闷的早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得人心惶惶。
仰殊月往外头望去,一个妇人衣衫上满是血污地哭喊奔跑而来,样子十分狼狈。
这段日子大家见多了神鬼妖兽与血腥场面,生怕死亡真的就降临到了自己头上,路边众人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躲闪不及。
仰殊月与淳预对视一眼,二人当下随清风前去。
渡口边一片狼藉,十几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一大片的江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仰殊月上前查看那十几位死者,不由地一骇,他们的胸口都有着一个硕大的血窟窿,里边的内脏被掏空了一半。
“小心!”仰荟卫带着一身伤跌跌撞撞地跑来,“离江边远些!水里面……有个大家伙。”
淳预挥袖,惊起水面层层叠叠的浪花,带着血腥味的水珠四溅。不过多久,众人耳边便都清晰可闻到一个含着滔天怒意的低吼从江底传来。
仰荟卫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处疼得厉害,他隐忍着低声道,“这是……”
仰殊月舔了舔嘴唇,“水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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