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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
唐骁缓缓从外面走进来,将一把劲弩扔在地上,掏出火折子点上蜡烛。萧遥把扇子给他,走到蒙面人身旁,抬手欲将他的面巾扯下。那蒙面人把头别到一边,她的手顿时落空,有些恼怒,喝道:“你是什么人?半夜闯进来有什么企图?”
“婶娘,你这又是何苦……”唐骁神色暗淡,喃喃说了一句。萧遥一惊,强行扯下蒙面人的面巾,果然就是樊星。刚要质问,却被唐骁一把拉开:“不得无礼。”
萧遥更觉气恼,声音里有些委屈:“是她半夜潜进来要杀我,你却指责我。”
“残月令根本不在萧遥身上,婶娘不必白费心思。”唐骁叹了口气,将樊星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好,却不给她解毒:“侄儿在竹箭里加了迷香,会让人力气尽失,却不会伤身,待事情说清楚之后,自会给婶娘解毒。此举多有得罪,婶娘莫怪。”
樊星说道:“我不怪你,你的确很聪明,难怪你二叔总是赞你。昨日你故意出言试探,说或有机会重建玄天谷,我当时就猜到你已生疑。我自诩做事一向谨慎,却不知道哪里露了痕迹?”
“我只是觉得奇怪,婶娘的出现太过巧合,说辞太过圆满,找不到漏洞。”唐骁摇摇头,自嘲似的笑笑:“所以才设局试探。若婶娘今夜不出现,我只怕就信了。”
樊星苦笑连连:“等了太久,我已沉不住气了。”
“我不明白,平静地生活不好吗?婶娘为何要和仇岩沆瀣一气?是他亲手毁了玄天谷,如今还是死性不改,妄想自称玄天尊,他觊觎寒星令,不过是在利用你!”
“其中的厉害我知道,但是我拒绝不了,我也曾想过要置身事外,但我不能!”樊星正色道:“因为我是玄天谷的人!我要重建玄天谷!”
萧遥冷哼一声:“又是玄天谷!玄天谷都已经覆亡,你们为什么还不罢休?”
“我重建玄天谷,不是为名为利,是要恕罪!那天,两派杀得横尸遍野血流成河,鲜血将山谷的花草都染红了!我身上的衣裳都被濡湿了,不是汗,是血,是别人的血!”说起往昔,樊星一脸痛苦之色:“你们知道吗,我杀的那些人都是玄天谷的人,是我自己的兄弟姐妹!这么多年过去了,时至今日,我闭上眼睛都能看见那天的情景!它已刻在我骨子里,忘也忘不掉。我要恕罪,我们毁了祖师爷毕生的心血,就要再重建一模一样的玄天谷。”
唐骁摇着头说道:“婶娘,你必定也明白,你是你,仇岩是仇岩,都不是卓然!玄天谷已经不复存在,它永远都回不来了。”
樊星眼中透着一丝狂热:“不,我们还有机会!他有烈焰令,我有寒星令,事情已经成了一半。只要再取得疾风令和残月令,一切就可以重来,我就可以赎罪。”
萧遥冷笑道:“因为那几枚巴掌大的令牌已经葬送了好几条人命,这不是赎罪,是作孽,你被仇岩骗了!”
唐骁娓娓劝说:“不瞒婶娘,疾风与残月令都在柳逸风手中,他武功高强手段狠辣,不容易对付,更何况还有水轻舟、高俊和莫凌等人帮他。高莫二人师出月无暇,高俊武功深厚,莫凌医术高超,鹿死谁手实在难下定论。即便你与仇岩占了上风,把柳逸风惹恼了,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对谁都没有好处。同样是玄天谷的令主,萧前辈既能将这些前尘往事放下,婶娘为何还要纠结于此呢?”
“不可能,萧师兄怎么会……”
“柳逸风曾明言,有生之日绝不会让玄天谷重现人世!为此,他苦苦追寻几枚令牌的下落,要将它们一一毁掉。没有风火星月四枚令牌,就不会再有玄天谷。他是萧前辈的嫡传弟子,而这就是萧前辈的遗愿。”
樊星闻言惊道:“什么!萧师兄要毁了令牌,他怎么对得起祖师爷?”
“萧恒何曾对不起玄天谷,本来就是玄天谷亏欠他。”萧遥冷笑道:“他和月姑姑一生坎坷,生不能同寝,死不能同穴,若非生在玄天谷,他们本可以像普通人一样过上平淡幸福的生活。”
唐骁也劝道:“卓然是玄天谷的祖师爷,可是玄天谷已经灭了,卓然也已故去上百年了,婶娘又何必执拗于此?当年的事情错不在你,你是被仇岩蒙蔽了,不可一错再错。赎罪方法多得是,婶娘医术之高天下少有,可以治病救人的。”
“我心里也有疑惑,可是……”樊星脸上的狂热渐渐退了下去,脸色也平淡下来:“我和仇师兄多年不见,前不久他突然传书给我,说是疾风令重现江湖。唉,就那么简单的几个字,我却无法拒绝,便去应天府赴约,还和柳逸风交了手。后来仇师兄设计擒拿柳逸风,不料阴差阳错害死义女楚湘湘,再加上月尊主现身,他不得不暂时收手筹谋良策。”
萧遥问道:“仇岩忌惮月无暇,所以才下毒杀她?”
“仇师兄的武功又高,正值盛年,即便想要对付尊主,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决一死战,尊主肯定不是对手,又何须下毒落人口实。”樊星摇了摇头:“清水山庄戒备森严,非寻常之地,外人想要悄无声息地潜入并非易事。更何况山庄内房屋数百间,即便有心毒害尊主,只怕也找不到尊主的下榻处。”
唐骁听她说得有理,心里生疑,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水庄主……”
樊星不置可否,只说道:“清水山庄没有那么简单,你们既然出了应天府,最好就置身事外,别再去趟那浑水了。”
萧遥急道:“糟糕,清水山庄变成了龙潭虎穴,莫凌姐姐他们岂不是凶多吉少?”
“你放心吧。”唐骁拍了拍她的肩膀:“事情究竟如何还未可知,再说他们几人武功高强机智过人,必定能逢凶化吉。”唐骁说着取出一颗药丸,满含歉意:“婶娘,方才侄儿多有得罪,这是解药,您快服下吧。”
樊星将药接在手里却没有吃,反而站了起来:“聪明倒是聪明,奈何百密一疏。你既知道我精通医术,就该知道这迷香困不住我,我一时大意着了道,早就已经解了毒了。”
萧遥大惊失色:“你既已经无碍,为何要装作被制住的样子听我们说话?”
“你们的话说到了我心里!我本以为重建玄天谷是赎罪,却不料因此葬送了许多性命,真是害人害已。”樊星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牌,依依不舍地看了几眼交到萧遥手里:“寒星令留在我手上始终是隐患,没有它,也断了我要重建玄天谷的念头,算是解脱。我把它交给你们,如何处置但凭你们抉择。”
萧遥看那寒星令晶莹剔透,握在手里华润怡人,心知是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它的外形与残月令颇为相似,上面不过刻了几个星星,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樊星如此举动让她有些不解,不由扭头去看唐骁。唐骁忙问道:“婶娘,莫非你要退隐江湖?”
“我的医术倘若再闲置下去,只怕就要荒废了,从今往后我要一心一意地治病救人,只盼稍减犯下的罪过。”樊星长吁一口气,声音反倒有些轻松:“骁儿,你先退下吧,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对萧姑娘说。”
唐骁不解其意,向看了萧遥一眼,又向樊星行了礼躬身退到门外,却不敢走开。
樊星坐在萧遥对面,嘴角含笑只盯着她,却不说话。萧遥被她看得毛骨悚然,把头偏到一边,冷冷说道:“你想干什么?”
“萧姑娘别怕,我没有恶意不会伤你。”樊星说了一句,又打趣道:“我若是对你动手,只怕骁儿会找我拼命。”
萧遥闻言不由脸上一红。
樊星笑道:“儿女情长,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冒昧问一句,萧姑娘觉得骁儿品性如何?他对萧姑娘又如何?”
“他人很好,又很仗义,虽有些油腔滑调,人却不坏。他一直在帮我,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萧遥不料她有此一问,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越说越觉得心里慌张,便有些恼羞成怒:“这事和你无关!”
“骁儿对你的心思,你不说我也看得清楚。不是我私心夸他,论人品,他为人正直仗义,能为朋友两肋插刀;论武功,虽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也是武林中后起一辈的翘楚;论长相,更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材。骁儿是我看着长大的,他虽外表浮华像个纨绔子弟,内心却很固执专一,他若喜欢你一辈子都不会变。”
樊星见萧遥吭声又说道:“我知道你一心系在柳逸风身上,可他心心念念的是令牌,能有几分心思给你?且不说他与仇师兄难分高下,即便他侥幸胜出得到四枚令牌,他能像骁儿一样全心全意地对你吗?萧姑娘,你听我一句话,柳逸风的心太硬,他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注定是属于江湖的!”
萧遥的神色黯淡了几分:“我对柳逸风是一厢情愿,他和水玲珑……”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人生区区几十载,萧姑娘何必要苦着自己?故人有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负’,又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我活了大半辈子才看透这些,实在不愿眼睁睁地看你们为情所困。就说萧师兄和翩跹,萧姑娘认为他二人的感情如何?”
“萧恒和月姑姑都是重情义之人,虽然分离了许多年,但我猜他们肯定相爱如初,对彼此的心意从没有改变,只是相思却不能相守实在辛苦。”
“何止是辛苦,简直是可怜。”樊星摇头苦笑道:“一个困在雪山之巅,一个漂泊江湖之上,活着不能相见,若非有你帮忙,死后也未必能够相依。他们的感情纵然可歌可泣,可倘若任萧姑娘选择,你是要这样一段非凡的感情,还是情愿守着一人过平淡的日子?”
“这……”萧遥一时语噎。
“萧姑娘,我不是逼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想要的是哪种生活。柳逸风和骁儿不一样,骁儿能给你的,他给不了。”樊星又说道:“你现在一心想着柳逸风,自然不会把任何人看进眼里,不妨试着用看柳逸风的眼光去看骁儿,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收获。我言尽于此,究竟何去何从,萧姑娘自己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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