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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数星星盼月亮,安辰每天掰着手指头算林眠果哪天出月子,简直比正牌老公苏文轩还要尽职。
连翘几次见她在黄历前驻足,这日更是手拿毛笔圈圈点点起来。
“姑爷在做什么?”
安辰侧过身给她看自己方才圈起来那日,喜难自抑:“快看,还有三天。瞅瞅这上面写的什么,宜祭祀,嫁娶,动土,开市,求医……林眠果那丫头这天走是再合适不过了,黄道吉日!”
“姑爷确定?”
连翘指了指下面那行字:忌搬家,拆屋,祈福,出行。
“咳……她是回家,又不是搬家。”
连翘不语,只将手中鸡毛掸子在“出行”二字上掸了又掸。
“好好好,”安辰举起毛笔一划一圈:“五天后总行了吧?”
夜里连翘把这事当做睡前笑话讲给桑叶听。
“你说我家姑爷和你家小姐前世莫不是冤家来的,每日若不拌上几句嘴,怕是会浑身难受罢。”
连翘笑得花枝乱颤:“你是没见着我家姑爷满脸挫败的样子,偏二小姐最知道她的软肋是什么,每每总能制住她。”
“是什么?”
“嗯?”
“软肋。”
连翘道:“可不就是我家小姐嘛。姑爷最怕小姐生气,莫说生气,小姐若是有一点不开心,姑爷也要费尽心思去哄的。”
“真好。”
“什么?”
桑叶头枕双手平躺,眼睛盯着帐顶:“她们感情真好。”
“她们是夫妻,自然感情好。”
“可大姑爷是女子。”
连翘吓得坐起了身,不想一时没注意竟撞上了帐架。她低呼一声垂下头去,桑叶却先一步捧住了她的脸,掌心轻柔着撞红的额角,低声问:“疼吗?”
连翘摇摇头,拨开她的手:“你怎会知道我家姑爷是女子?”
其实不问也知道,除了林眠果,还能有谁?
桑叶看了连翘一眼,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心中所想。
“你知道也无妨,都是自己人。”连翘摆摆手,刚才自己实在反应过度了些。这可是桑叶,除了小姐之外她最信任的人。
“嗯。”桑叶躺了回去,还是头枕双手的姿势。
连翘也躺了回去,既然提到安辰,也便不由说起了许多林眠因和安辰的日常,左右无事可做,全当消遣了,说困正好睡觉。
“她们感情真好。”
连翘隐约觉得这话有些耳熟,随口回道:“她们是夫妻,自然感情好。”
“女子和女子,也可做夫妻吗?”
声音低沉,听来倒像是呢喃。
“小姐说了,只要真心相爱,大可不必在意这些。不止性别,出身、门第、年龄皆可不必在意!”
不知为何,连翘想起林眠因说起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从容,眼神中的倔强,让此刻转达这些话的自己倍感自豪。
“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
“可有想过嫁人?”
这是第二次有人问她。
第一次是小姐,告诉她若是有了意中人便不必扭捏不必害羞,她自会为我做主。连翘于是知道,女子也可大胆追求所爱,心有所属并不真是世俗定义的“不知廉耻”。
“想过。”
小姐都说了可以想,那为何不想呢?
“你有……意中人?”
连翘摇摇头,面向桑叶满脸好奇:“难不成你有?”
桑叶没说话。
下一秒连翘已将头转了回去,摆摆手:“不用问也知道必定没有,愣得像根木头似的。”
“不过小姐说会帮我留意,有无适合人选。着什么急,我还想多陪小姐……”
桑叶突然出声,打断了连翘的话:“我回来可好?”
“这是何意?”连翘被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搞懵了,半响才反应过来,回转过来抓着桑叶肩膀,急问:“苏府有人欺负你了?二小姐可知道?”
桑叶看着她的眼睛,半响,摇了摇头:“没有。”
连翘松了口气:“我就说呢,你这样的身手,怕是寻常人也没本事欺辱。”
“那你好端端的,要来我们府上做什么?”
“我回来不好?”
“也不是不好……这话你问我没用,得去征求大小姐和二小姐的意见。”
“你呢?可愿我回来?”
“愿意啊,你回来当然好。”
桑叶自枕下抽出一只手,握住连翘:“真话?”
“比真金还真,你今日怎得,说话如此奇怪。”连翘抽出自己被握住的手,突然凑近,呆呆看桑叶的脸:“你方才是……笑了?我没看错吧,长这么大可是头一回见你笑。”
桑叶把手重新枕回去,躲开她的视线:“胡说。”
“怎么是胡说了,我何时见到过你笑?哦,好像还真的有过,大约四五岁的时候吧。”
思绪飘飘忽忽,顺着风飘进了回忆里。
“还是那时候的你更可爱,脸圆圆的,眼也圆圆的,笑起来嘴角还有梨涡……”
诉说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成了呢喃。
“如今脸变尖了,眼变长了,人也不会笑了……”
黄历一张一张撕,就这么期着盼着,好日子它总算来了。
安辰神采奕奕,特意起了大早用心装扮一番,准备隆重的为林眠果夫妇送行。
“阿姐,果儿舍不得你。”林眠果抓着林眠因的手依依不舍。
“阿姐这里便是果儿的家,若想我了随时回来住便好。”
“对对对,随时回来。”安辰笑着附和,后槽牙咬得吱嘎响。
苏文轩弯腰行礼:“多谢姐姐姐夫此番热心招待,若有机会,也盼二位能来府上小住。”
“会的会的,有机会一定去叨扰哈。”
一想到霸占自家娘子的“灾星”终于要走,安辰是打心眼儿里高兴,低头逗弄着奶娘怀里刚满月的小娃娃,直惹得他咯咯笑个不停。
“看安辰这么喜爱他,我也放心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听得在场几人全愣住了。林眠果放开林眠因的手,理了理衣衫,眼里似是还能看到若有若无的泪花:“阿姐保重,果儿便先回去了。”
一行众人就要出得门去,林眠果喊住奶娘:“外面风大,莫要带他出去受了凉,便留在屋内吧。”
几个意思?安辰更懵了,扭头看看林眠因亦是面带困惑。
“奶娘,你去给小少爷喂点奶,免得他途中饿了。”
林眠因支开奶娘,这才朝向林眠果,问道:“果儿方才是何意?”
“把他留下给阿姐呀,只我跟轩哥哥回家便好。”
果然……安辰两眼一黑,林眠果你是老天派来专门克我的是吧?见过送礼的送房送车送金子,还是头一回见到送孩子。
“稚子年幼怎可过早离开娘亲?若你想着让他与我们亲近,日后常常带回来便是。”
“果儿是要把他送给阿姐。”
“你胡闹……”
“果儿并非胡闹,是深思熟虑才做此决定。阿姐你和安辰成婚已近两年却无所出,外人会怎么看?果儿不想听到别人议论,说阿姐的闲言碎语。阿姐有了他,自此便可堵住悠悠众口。”
“说你没脑子你还真的没脑子是吧?”
安辰实在忍不住,虽然也感动林眠果能这么为了阿因着想,不惜连甫出生的儿子也送人——母子连心,她心里定然也有千般不忍万般不舍,为了阿因却也生生忍下了——却也不免要为她的天真无脑翻白眼:“阿因未经十月怀胎便凭空多出来个儿子,你确定这能堵的住悠悠众口,而不是让谣言愈演愈烈?”
“再说说你,先别说有多少人是看你大着肚子进的我家门,就单是你公婆及府内众人,哪个不知道你是出来待产,如今就你俩回去了,该作何解释?”
“就说我遭遇难产,孩儿不幸……”
“果儿莫要胡说!”
苏文轩出声喝止,林眠果瞬间红了眼眶:“轩哥哥也不赞同我的做法?你说过婚后我说什么便是什么的,如今不过成婚才一年便不作数了?莫不是有了儿子你眼里便只有他没有我了?”
“自然不是,”苏文轩手忙脚乱去擦林眠果的泪:“将他送予姐姐姐夫我自是无话说的,只是莫要平白咒他。”
林眠果也觉得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她向来说话不经大脑,随心所欲惯了。
“我自然不会咒他,我可是他娘亲,疼他爱他可还来不及,这不是已经好端端生下来了嘛,再说这样的话算不得是咒他。”
“好好好,娘子说什么便是什么。莫要再哭了,你才刚出月子,莫要哭伤了身。”
不是,你俩这样对吗?
安辰对着苏文轩苦口婆心:“文轩,这可是你儿子,用来传宗接代的。”
“姐夫莫要如此迂腐,娶妻生子怎可只为传宗接代?”
好好好,我迂腐。
安辰不屈不挠:“你爹娘想必对这个孩子也是盼了许久,身为孝子,怎可让他们伤心?”
“我会好好劝慰,日后同果儿再生一个便是。”
“你能生,难道我们不能?”
苏文轩垂下眼,轻咳一声:“姐夫之事,果儿已同我讲过。”
安辰傻眼。
怪不得那时候自己进产房苏文轩面不改色未加阻止,还当他真的如此深明大义为了妻子性命将繁文缛节全都抛诸脑后,原来是早知道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
“阿姐,你便随了果儿的愿,留下他吧。”
“不可。”
林眠因扯下臂上林眠果的手,难得对着她露出薄怒:“娘亲早早离世,你我最是知道娘亲不在身侧之苦,自己受过的苦如何忍心让他再受一遭?”
“阿姐与那柳姨娘怎可相提并论?”林眠果嘟囔。
“我自是会待他有如亲子,却也终归不是他亲娘。若日后他长大问起,为何娘亲会将他遗弃,我该如何作答?”
“并非遗弃,只是……”
“未征得他同意便将他如物品般随意相送,不是遗弃是什么?”
“我……”林眠果扭着手帕,不敢看林眠因的眼睛。
林眠因拉过林眠果的手,语气软了一些:“果儿如此为我着想,阿姐心中甚是欢喜。”
“阿姐……”林眠果抬头看林眠因,眼里闪着泪花。
“若你真的有心,可待他长大问过他的意愿,待他应允,再送来也不迟。”
林眠果点点头,眼眶里的泪这才扑簌扑簌落了下来:“阿姐莫要怪果儿考虑不周。”
“傻丫头,阿姐疼你尚且来不及,如何会怪你。”
林眠果于是又埋头在林眠因怀里腻歪一番,这才依依不舍一顾三盼带着相公和“失而复得”的儿子回家去了。
劫后余生,安辰长舒一口气:“可把这小姑奶奶送走了。”
“果儿原是好意。”
“我知道。”安辰话锋一转,故意挑了挑眉:“可谁家新婚燕尔的不想过二人世界,她把刚出生的奶娃丢给咱们,难保不是存了什么龌龊的心思。”
林眠因指尖轻点她额头:“我看龌龊的是你才对,以为谁都同你那般想法吗?”
“我什么想法,阿因不妨说来听听。”
林眠因这才后知后觉着了她的道,剜她一眼,转身走了。
“阿因别走,你倒是说说看呀,说对有奖。”
“再聒噪,今晚睡书房。”
“别别别,娘子我错了,再不说了还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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