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师

　　“这雨怎么又开始滴了，一天天的下个没完。”裴南泽随意拍了拍头顶，挽起袖子拉着江知眠回城，阁楼下顺手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雨伞，摆摆手命人退下，“身上都潮了，你说你找个地避雨不好吗？做什么干站着，受凉了作何是好。”
　　裴南泽将伞朝他身侧偏了偏，自顾自说着：“饿了没？赶来吹风又感怀，反正我挺饿的，江大人若是无事陪我吃顿饭如何？”
　　他说着眨起眼，将伞柄夹在自己肩头，摸着身上的铜板。
　　江知眠伸手扶住歪斜的伞，视线跟随他动作，“你身上还有铜钱？”
　　他记得这家伙不是贿赂宣政殿外太监给用光了吗。
　　“……”裴南泽拧眉看他：“你嫌弃我钱少了？”
　　江知眠被他问的一怔，旋即反驳：“不是，没嫌弃。”
　　裴南泽解读他话语中空穴来风的含义：“那就是觉得我整日游手好闲，花钱不懂得节制。”
　　江知眠纳闷：“我什么时候……”
　　“我明白了。”裴南泽抬手打断，自信满满点头。
　　“明白什么。”江知眠皱着眉，不确定他明白什么。
　　裴南泽：“都说婚后要上交俸禄，你这暗示的很是及时，是我欠考虑了。”
　　“……”
　　江知眠在他自信满满的目光下，静默片刻，仰起头，盯着伞顶问：“这伞是不是漏水了？”
　　裴南泽跟着望去，仔细瞧了瞧：“没有啊。”伸手去摸伞架，“没雨滴，哪里坏了。”
　　“哦。”江知眠笑道：“刚才看见有水滴在你脑袋上，所以关心一二，可能看错了。”
　　“？”裴南泽手上动作一顿，蜷缩指尖悻悻收回，这是在说他脑袋进水，嘲讽他呢！
　　“怎么能叫看错了呢。”裴南泽不依不饶，“江大人想关心我直说便可，无需拐弯抹角。”
　　江知眠不再看他，抬步走开。
　　裴南泽赶忙跟上，伞稳稳打在两人头上：“哎呀，你陪我去吃一顿饭呗，知眠。我还没在京城摊子上吃过饭。”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眼见裴二耍无赖往他身上靠，刚要妥协，似又想起什么，猛然皱眉：“你五感是不是又衰退了。”
　　裴南泽太聪明，他懂得如何利用别人的错觉一步步深化这种认知，即便他五感不断衰退，若不仔细观察，没人会察觉得出，哪怕敏锐如江知眠也会被他的淡然渐渐模糊。
　　“别担心。”裴南泽宽慰道：“在咱们的千秋大业未成之前不会中道崩阻的。而且我……”
　　“殿下。”一道尖锐的声音打断裴南泽的滔滔不绝，两人闻声回头，就见东宫大内万良真朝他们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裴南泽道：“公公找太子？他不在这，想来这雨景幽美，跑去哪躲闲了也说不准。”
　　万良行礼陪笑道：“殿下莫开玩笑了，老奴来寻您。”
　　裴南泽摆手：“可是今日朝中孙尚书之事？我不怪他，这点小事不用特意来赔罪的。”
　　万良道：“殿下不怪太子就好，这两天太子脾气有些古怪，不知谁招惹了他，正生着气呢。太子让老奴来是要提醒殿下一句，太子说了，朝廷自有他在，殿下自可放心，只是要小心一个叫周临的术师。”
　　裴南泽点头：“多谢公公告知。”
　　万良哪敢承礼，忙道：“老奴分内之事。”
　　说完行礼就辞退了。
　　裴南泽喃喃道：“周临？这是谁啊，干嘛要特意跟咱们说？”
　　不等江知眠答话，他长长“啊”了一声，“这小子不会被人欺负，就拐弯抹角来我这诉苦的吧？”
　　很少卜算什么的裴家家主摸出铜钱，随手起卦，“……奇怪。”
　　江知眠：“怎么了？”
　　裴南泽不答，重新摩挲铜钱又卜算一遍，才拧着眉道：“好奇怪啊，算不出来，这还是除了你之外，我第一次算不出因果。”
　　江知眠却道：“也许跟你五感丧失有关，别多忧心了。你不是想吃东西吗？这里距离东市较近去转转吧。”
　　“……好。”
　　……
　　接连几日术师族地陆续有人来往将军府，无他，全都在明里暗里求裴南泽修补裂隙。
　　裂隙尚在，便是剑悬梁上，整日令人惶恐不安，让这群以人间仙者无欲无求者著称的术师接连来往裴家。
　　刚开始裴南泽还能敷衍几句应付过去，长此以往，他烦了。
　　直接不管了，大手一挥，闭门谢客。
　　裴南泽：“不见！都滚。”
　　随后可以空出时间，多留心边关动向，二脉加紧修炼……当然这些都是他以为的。实际上把他劈两半陀螺转都忙不过来。
　　“家主，郡主那边想去郊外庄子转转，说近日烦闷。”
　　“准了，这些事姑姑自己看着办就行，没必要来问我。”
　　“家主，二脉茶盘商道先前多出事，可要多派些弟子前去？”
　　“去去去，多派些。”
　　“家主，宫中太子那边又送来一些锦缎玉器，可……”
　　“成成成。”裴南泽就不明白了，从前也没这么多事啊，他将笔一撂，叫住来人，“将这个交给太子，太子见了自会明白。”
　　那人上前接过一匣子，里面空荡荡的，也不像装东西的样子，不会是家主忙糊涂，忘记放东西进去了吧？
　　怕家主发火，他也只敢想想，点头应是。
　　裴南泽突然想起什么，转而又问：“对了，让你查的周临可有结果了？”
　　那人道：“属下查到前些天，周临去了趟东宫，家主也知道东宫铜墙铁壁，太监宫人嘴严地很，探不出什么。属下便跟着周临一路去了术师族地，不知此人是不是天赋异禀，混沌决现如今已达到第六层。”
　　裴南泽指尖敲着桌案，东宫消息查不到，看来商泽晏是要动真格了，这人能活着出来，也是看着人来着裴家的面子上。
　　算了，商泽晏要做什么随他去吧，如此温良贤淑应该懂得分寸，无需他过多费心。
　　倒是周临……混沌决乃是他所创，个中难易没人比他更清楚，每一层大开都需要情感的极度放大，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毕竟术师修的是无情，可混沌决却要存情，这两项矛盾，让绝大多数人止步一二层，鲜少有到第四层的，更遑论五层。
　　术师先天通灵能力都是固定的，能开几道轮回门也是天生的。
　　他曾与六道神明做过交易，具体是什么记忆衰退后他也记不大清了，总之结果就是若有术师混沌决修至三层，可后天再开轮回门。
　　裴南泽思略一番，道：“那这周临轮回门除了天道轮回都可以打开了，如此才能难怪六道裂隙出现在族……”
　　“不是的家主。”探子打断道：“那周临是可以开启五道轮回门，不过唯一开不了的不是天道，是阿修罗道。”
　　裴南泽指尖一顿，终是抬起头，眼中尽是愕然。
　　“家主——！”
　　裴南泽来不及细想，便听一声慌不择路的声音闯入厅堂，“术师族地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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