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时志怪

作者:柳漆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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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钱



      第二天,天空灰蒙,冰冷的温度下,长安原本飘雪的天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在这苦寒的天气里让人心变得更加寒冷。
      月迟将南楼里的碳笼里又加了几块银丝碳,这炭色如白霜,无烟,虽难燃,但一旦点燃便不易熄灭,是原本用来上供的御用之品,但月迟才不管这许多,有什么是皇家使得她使不得的,锦衣玉食皆来源于民脂民膏,是民众们一粒米一粒粮供上去的,到头来这原本是百姓用以生存,用了一辈子的东西却成了不能触碰的禁忌之物,着实让人可笑。
      光朱昨天被救回来之后,便寻了这块地上最近的一个土地帮他传信带往了天上,下凡来的凡胎□□确实没办法承受住这天雷的击打,只一下那五脏六腑便成了一堆的烂肉,登时便不能用了,这还好,但由于犯了天条,他便只能舍了这一身的皮囊上天受罚去了。
      但这身皮囊也实在是变得无法再用,已经成了一具焦炭,轻轻一碰便有一堆的碎渣掉落下来,没得办法,月迟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将那具焦炭真的都变成了一堆的碎渣,当了她地窖下植物们的营养土,虽说大部分的营养价值已经没有了,但好得天神用过的□□还算是有点神力在上面。
      夜晚是聚集的时候,其余几人问到光朱的近况,月迟也只是说他身体被雷劈了之后重伤,已经联系了他的同门来将他接回救治。
      月迟和李通古同时对了一下眼神,确定没有什么问题后,这才把眼睛移开,这其中的几人里只有他们两人真的知道光朱的真实身份,其他几人当时在大战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妖僧的那句话,看着光朱那大鹏展翅的样子都不过以为是一只火鸟妖罢了。
      “咚咚咚”
      敲门声打扰了几人的交谈。
      月迟让几人静下来,她这房子少有陌生人来,来的不过是妖魔鬼怪,倒是少有凡人来这里。
      她起身往门前走去,打开门,看见的是个一身短打装扮的跑腿小哥,外面下着的雨还没将歇,那小哥身上虽然穿着厚袄,但仍是被这天气冻的浑身哆嗦,见着月迟开门,他哆哆嗦嗦的说:“请问,这里是南楼吗?我找这里的老板。”
      月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奇怪的问道:“我就是这里的老板,请问找我什么事。”
      那小伙计的脸上和鼻子都已经冻红了,也不啰嗦,而是速速说道:“有人让我将这个包裹交给你。”
      说完也不管月迟看是什么东西,用那通红的手将那包裹往她怀里一推也不管人接不接,转身就要走。
      月迟看着那绿色的包裹出现在自己的怀里,眼光一暗,心下了然,但她喊住了那小哥,从她袖中掏出了一锭银子向他抛去,也不顾小哥惊喜的眼神,砰的一下就将门关上了。
      “是什么东西。”看着月迟手里包裹,江离第一反应就是吃的,伸手就去接,但却被月迟打了一下手背伸了回去。
      “是锦绣姑娘的东西。”
      她眼光一暗,将那手里的包裹放在桌上,伸手去打开。
      虽说她送走了许多的冤魂和朋友,但人心终究不是铁打的实心秤,看着一个个生命的离去还是会心下惨然。
      打开那盒子,里面的东西十分简单,不过一个生锈了的铜镜、一封信和一张薄薄的地契,再无其他。
      月迟将那盒中已经生了铜锈的镜子取了出来,仔细地看了看那镜后已经有些模糊但隐约还能看出模样的四个怪物,将它下面压着的信和地契拿了出来,展信看到。
      信很短,上面不过寥寥几字,没有前因后果也没有诉说自己惨淡的身世,只有将这镜子和那家繁芜托孤,再无其他。
      这信在几人的中间传了一遍,最后又落回到她的手里,折叠好之后,月迟将那地契折好放进怀里,然后又将那放着铜镜的盒子包好,交给了谭砚,谭砚接过那镜子后也没有说话,也是心下了然。
      他早就感受到了锦绣的气息消失在了这长安城中,只是当时不知原因,还以为她在这长安城中呆够了,准备换个地方继续等待,现在他知道了。
      “锦绣姑娘去哪了。”江离似乎感受到了锦绣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想到了她那张死气沉沉没有生气的脸就,原本不想问的,但自然而然那口中就问出了这句话。
      “她去了她想去的地方。”月迟回答道。
      江南的狸雨带着一切的不可能来到了北面这个肃杀的世界,在走了一圈之后安心离开。
      这长安城中新的一天到来,那响彻天地的轰鸣声仿佛是来自于外域,只有眼前的几人仍停留着昨天的记忆。
      肃穆的气氛在时间的清洗下少了不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宿命,他们现在应该为锦绣开心才对。
      “这钱你们可还记着。”
      月迟的话率先打破了这房间中的寂静,那枚已经变的通红的金币从月迟的手中抛出,在桌子上打了个圈然后径直滚向了四九。
      “这不是我当时捡到的那枚金币嘛,怎么现在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金币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血一般的深红,那深红就像是嵌在了金币之中,带着淡淡的血腥味直窜四九的鼻子,四九皱眉将那枚金币拿远了一些。
      “这眼睛的形状也变了。”金币上眼睛的形状从当初那金币的瞳眸变成了完全睁开的样子,可诡异的是,那上面眼珠并没有随着金币的颜色变成深红,而是戚戚惨惨的白晾在上面,就像是没有了瞳孔的人眼紧盯着面前的众人。
      月迟不介意的从四九的手里拿回了这枚钱币,两只手夹着将它抛进了面前的酒碗中,金币冒着气泡沉到了酒碗的底部,白瓷底的碗被红色映满。
      她得意的笑着,开口说道:“你们猜,这枚死钱它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
      夜半,北市。
      一个不起眼的小巷子外,月迟几人像是做贼一样,三步一回头的往四下左右看去,蹑手蹑脚的在一条空旷无人的小巷子里来回穿梭着。
      谭砚和李通古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可四九和江离却真的像是被月迟蛊惑了一样跟着她小心翼翼地在路上东奔西躲。
      “咱们不是来找赌场的嘛,怎么跟做贼似的。”走了这一长长的路,谭砚实在是受够了这做贼的模样,他不理解,明明是纷纷秒就能过来的事情,几个人却真的走了大半个钟头跨过禁街走了过来。
      “你懂什么,这叫身临其境,也让谭小公子体会一下偷摸做事的快感。”谭砚被她这个答案整的无语,但之后却也再没提过自己的不满。
      “到了到了,快快快。”
      月迟从一个酒围处向外探头看去,除了他们那眼前的小黑门口还有别人也正轻轻敲击着大门,但因着这条街实在是太过寂静,轻轻的敲击声仍然十分的清脆,离的老远都能传到他们五个人的耳朵里。
      在接待了一个人进去之后,那门房张着脑袋往周围左顾右盼看了看,没看到什么要命的人之后,又轻轻的将那门关了起来。
      “听着啊,咱们一个个来,一块去太扎眼了,暗号之前也都跟你们说过了,别忘了,我先来。”
      嘱托完,月迟迎着这房子背后的阴影快步走到了那小小的房子门口。
      凑了近前,月迟粗粗打量了一下那房子的外貌,普普通通的黄泥外墙,已经有些变得坑坑洼洼,或许是因着不见阳光,墙角边长了些绿绿的青苔,随着墙角往上爬。
      灰灰的木门口破破烂烂,从这头往里望去,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的样子。
      月迟正了正色,上前用手在暗门中先敲了三下又敲了四下,然后静静的在空气里等着。
      门房开门的速度很快,就在月迟手放下来的下一秒就轻轻打开了房门,他起先并没有像月迟看去,而是往四周望了望,确定真的没有人之外才上下打量了一下月迟,迟疑道:“之前怎么没见过你?第一次来?有介绍人没有?”
      月迟也学着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往四周瞧了瞧,这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我之前都是在光明赌坊那边玩,这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咱这边的事,心里痒痒,这才大晚上来的,要不这冒着杀头的罪的,谁敢跨过坊街来这啊,介绍人就是刚才的王二麻子,我这不跟他一前一后的。”
      门房的仔细地看了看前面这个有些胡子拉碴的男人,身上的酒臭味已经腌透了他,手上大拇指和食指上是常年摸牌九摸出的老茧,但他还是不敢大意,这年头私设赌坊被抓着就是死罪,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就掉了头。
      “暗号。”
      月迟的眼睛略微转了一下,开口说道:“今天炖大鹅。”
      “脚踏两地龙,进来吧。”
      门房打开门让易了容的月迟进到了里面。
      远处江离几人都在看着这边月迟的动向,他们实在是怕中间出什么岔子,倒不是怕月迟会出什么问题,反而是怕这好不容易得到的情报线就这么断了。
      那枚死钱的主人今天就在这里赌钱。
      看着月迟这边驾轻就熟走进去的样子,江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问道:“她怎么这么轻车熟路,以前干过?”
      第二个紧随其后的是四九,四九对赌坊这东西熟,当初在青云山他也是没少混迹穿梭在三教九流之间的人,赌坊虽然没有赌过钱(主要是没钱)但却也没少逛过。
      只是这夜间小心翼翼地来赌钱自己也确实是第一次,因此他心里还有些小兴奋。
      好在四九也有惊无险的进到了里面。
      再后面的便是江离和李通古,两人一前一后地进到了那门矮矮的房子里面,在江离进去的时候,那门房甚至还低估了一句:“怎得今天这新人这么多。”
      这房中不像寻常房屋,房子里的一切厢房都显得十分的破碎不堪,江离瞅着那些影影绰绰黑灯瞎火的房子不免有些好奇,
      ‘这黑咕隆咚的怎么个赌钱法。’可不一会他便知道那些黑咕隆咚的破房子就真的只是破房子而已,因为真正的赌场并不在眼前的这一片空地上。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带着江离来到了一个用破草堆掩映的地窖上空,那上面的草堆零零散散的堆放的好不整齐,大概是他们这几人进来的间隙太过紧凑,还没来的急整理。
      那伙计将江离带到那房门的面前,也不说话,只是给了他一根蜡烛然后让他自己打开地窖的门进去。
      江离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新鲜的事,不免有些好奇,边接过那只烧了一半的短烛边开口问道:“那个赌场在这下面?”
      小厮起先没说话,只是不耐烦的上下打量了江离一眼,现在的江离一身的短衣小工打扮,胳膊上强劲有力的腱子肉裸漏在弯起的衣服袖子之外,那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透了,老远小厮就能闻到他身上的汗臭味,但这里三教九流什么都有,王公贵族对于这种不礼貌的表情或许小惩小戒也就过去了,可他们不会,有些小心眼的人或许会像附骨之蛆一样一直粘着你。
      所以就算是看不惯,这小厮倒是也没有太过出言不逊,而是不耐烦的说道:“地下赌场,不在地下在哪里。”说完就连忙催促着江离快点进去。
      打开上面覆盖的面板,地道里没有像江离想的那样黑,从外看去里面隐隐约约似乎有光影透出,他踩着那看着已经被许多人踩出脚印的面板一步一步的往下走着。
      但还没走几步就听到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出来。
      “哎,这位小哥,咱这赌场是走这边是吧。”
      这声音,江离极熟悉,就是原本按计划走在他身后的李通古,只见他头也不回的便在地洞里喊道,“呦,你这死家伙今天也来了,怎么滴,你老婆那点嫁妆怕是被你都赌输了吧,你还想翻身。”装作赌徒之间的沟通,江离很顺心能够怼李通古一趟。
      地窖里空空大大的声音在地窖外面的人听来却是闷闷的,但奈不过李通古这汹涌澎湃的戏瘾。
      “李二狗,咱俩谁都别说谁,就你那点东西谁不知道,听说你家老娘的棺材本早就让你掏光了,还逼得老婆回了娘家,咱俩今天谁也别服谁,咱赌桌上见真章。”
      说着拿了那烧短了的蜡烛就往里冲。
      若是不认识的人见了这俩,听了这话怕不是真的以为他俩是常年混迹赌场赔光了老婆本的赌棍。
      “都是什么狗东西,呸。”看着两人带着蜡烛走远,那小厮将地窖上的盖板盖好,然后又将稻草铺好,确保人听不到了这才骂道。
      这地底下的通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着身后的盖板盖下,李通古这才快步走到江离身后来,这通道修的巧妙,身宽只容一人通过,窄窄的通道缓步向下倾斜着,当出打这条通道的人手法极巧,这向下的通道让人感受不到落差。
      “你说这前面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分岔路口吧,那这咱这就难办了。”
      听了江离的担忧,李通古说道:“前面月老板应该会有印记标上,这点我们倒是不必担心。”
      但直到听到人声鼎沸的声音,两人这才知道自己的担心过多了,这路只有一条,直通目的地。
      转过一个弯,两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只见地底下一片广阔的空间里,摆放着数十张方桌,每个放桌上都有不少人在下注,一个个杀红了眼跟不要命一样拼命的喊着。
      牌九、色子、叶子牌。。。
      一个个分门别类地伫立在那里。
      这房中的人怕不是已有了数百之多。而这数百人的周围都有着一个个黑黑的小洞,看身形大小能够容纳一人出入,应该是准备被发现后用于逃跑的暗道。
      江离和李通古两人走进了这纸醉金迷的销金窟,看着那些人将自己手里仅存的身家性命一个个置在别人的眼前,转眼间就化为了云烟。
      两人对视了一眼,分分摇了摇头,害人的东西终不过会搞得别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李通古和江离分别在两个赌大小的小赌桌上赌了一阵,十有九输,玩了一阵,两人觉得无趣,便开始找起刚才先进来的月迟和四九来。
      四九好找的很,他如往前一样没有钱在这一掷千金的奢靡东西上花,四眼望去,在随意溜达的就是他,若不是李通古和江离抢先一步找到他,恐怕他早就被守在一旁的打手看出了问题。
      “你小子可以昂,不打是不打,你也别溜达啊,看着一点都不像是个来赌的。”江离咬着牙低声跟四九说着话,将他引到了一个牌桌前,扔了个银子上去,开注的大小,是大,江离这锭银子又打了水漂。
      “走走走,找找月老板去。”三个人你这个摊逛逛,我这个摊下个注,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月迟的踪迹。
      “不是,这人哪去了,总不会迷路了吧,就这一条路。”
      三人汇合后往这周围的几百人望去,每个人都在忙,没有人同他们这样闲。
      还是四九眼尖,他从一个人头上的发簪处看出了端倪。
      那是月迟常用的月牙簪,若不是她改换了行头,就这在赌桌上舍我其谁的霸气,恐怕没人认的出来她。
      三人穿过拥挤的人潮走到她的面前,现在的月迟面前堆了一大堆的银子,其中还有几块珠宝玉石,看着就价值不菲,她打的是叶子牌,一张又一张牌扔出去又摸回来,很快一圈叶子牌就打完了。
      “来来来,又输了,你们掏钱。”
      月迟的叶子牌手艺,那是极好的,让跟她打叶子牌的人都以为她是出了老千,但这叶子牌的四周围都围着一个赌场的人,就是防着他们这些人来出老千的,因此所有人就算有怀疑也不敢直接表明,这要是直接说了不就是直接说赌场包庇月迟。
      被赶出赌场还小,这要是一个不高兴,让这赌场的主人砍手砍脚也是常有的事。
      “呦,我当是谁,原来是隔壁的李二柱啊,怎么,今天手气不错啊,赢了这么多,什么时候把欠我的那些钱还给我啊。”月迟头也没抬,她自是知道来的人是谁,便随口说道:“等着,老子今天把我之前输了的棺材本都赢回来,你老小子的账,我有多少结多少。”
      听了这话,几人都是暗下一笑,这真的装的太像了。
      转眼间叶子牌又打了八圈,这八圈里其他人有输有赢,但月迟就是个长赢不输的主,转眼间,其他三个人手里带着的钱就让月迟整个套了来。
      “这是我手里最后剩下的了,就这把,我不信了,我还赢不了一把。”
      月迟对面的一个男人,怀里似乎揣着什么东西,刚开始几人都没有太过在意,直到他杀红了眼,将那没还未睁眼的金币掏了出来,扔在了叶子牌桌上当作最后的赌资。
      几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点头:找到了。
      结局可想而知,这最后的一块金币那男人也没保住,失了这最后的底牌,男人脸色苍白的摇了摇头,往四周看去,他也不留恋,深深的叹了口气,眼色发直着,将身边聚集的人用手拨开,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四周那些阴森黑暗的一人洞走去。
      看着男人离开,几人慢慢的跟在身后,月迟也收拾好了眼前的银子,离开了那桌上,他们四个人像是四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的跟在男人的身后。
      这赌场周围的人洞有十数个之多,又不是慌乱急忙地时候,好几个人同时钻这同一个人洞恐怕容易引起怀疑,但如果分开行动又不知道这人洞会分别通向哪里。
      于是几人像刚来时一般,一个接一个,隔段时间就从这洞口爬出。
      第一个跟上前面人的是李通古,月迟刚才牌桌上的手气太好,以至于有好几个人不服,又将已经离开了桌的她重新拉扯回去,就在几人拉扯的时候,怕眼前的人跑了,李通古率先跟了上去。
      这洞口跟之前他们爬进来时候的洞大小差不多,顶头却没有那么高,但宽度倒是放宽了许多,应该是为了疏散的时候适合人去逃跑。
      看着眼前的火光逐渐微弱,李通古不知道这七拐八拐的通道究竟通向了哪里,而他手里的蜡烛也在一点一滴的耗尽着。
      终于不知道在拐了几道弯的情况下,他往上走着,慢慢的一个大洞出现在他的头顶上方,那月亮的光辉照在大洞的出口处,紧走几步,李通古从那能够容纳一人出来的小洞钻了出来,抬头望去,这边就是今夜晴朗星稀的天。
      他又往四周环顾了一下,杂草丛生的地方有几个破碎的雕像,眼前黑暗的屋子里摆放的是一个已经布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泥像,那泥像他并不认得。
      这倒也不怪他,这长安中每天从四面八方来朝见的人千千万万,除了儒、释、道这种大体量宗教的蓬勃发展,祆教、景教、摩尼教和□□教等等不同的宗教你来我往,兴起衰落,总是没有个尽头,谁又知道这究竟是哪个宗教在发扬的时候留下来的残砖败瓦。
      不再顾及其他,李通古走路不算慢,隐隐约约间便看到了前面已经朱红凋落的大门前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影。
      他不懂不就是输了钱,又何必这样丢魂失魄的,拿他们赌徒的话来说,只要下次有钱就能回本,反正这一次又一次地下次总是满足不了他们内心的贪欲。
      不再多想,李通古一个转身消失在了空气之中,他隐身想要看看这人究竟想要去哪,但却没忘了将一瓣玉兰花的花瓣扔下当作给后面他们几个人来的记号。
      那男子从已经斑驳的朱红大门出来之后,也不像是寻常赌徒一样,鬼头鬼脑的往四周探去,看有没有巡查宵禁的金吾卫,他只是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有好几次,那巡逻的官兵都要探查到他,还都是李通古帮了这忙遮掩了过去。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跟着这人,一边不停的小声嘀咕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罪,成天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就连追踪还要帮人隐瞒行踪。
      但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那人的手里居然在自己没有任何察觉的时候多了个东西?
      再往他的怀中看去,刚才鼓鼓的怀里,此刻已经瘪了下去,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出现在那人的手中。
      仔细探查过去,李通古发现那不过是个猫样式的瓷器,不过这猫样式寻常,这颜色确实不太一样,竟然是通体漆黑的样子,这让李通古想起了四九养的那只嗜金,可是跟嗜金不一样的是,这瓷体的黑猫额头上并没有像嗜金一样的小元宝印记,竟然是个‘卍’字符号出现在上面。
      此刻李通古倒也没有太过吃惊,只当是他不过是从哪个寺庙求来的贡物,随身携带罢了。
      走了一段不长不短的路,李通古终于见着这人走进了一家宅院里面。
      这是幢大宅子,宅子外面朱门青瓦,就连牌匾都是是用金漆描摹,他凑上前去,看了看那匾额上的名字,写的是:赵府。
      暗下思忖了片刻,既然找到了这东西的具体位置,那就不怕他跑了,这样一想,李通古便不再紧跟那人进了府中,而是在四周流窜。
      “你怎么不进去。”
      身后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李通古一大跳,他往后看去,就看见谭砚那双阴晴不定的眼睛正在看着自己,刚才那话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还隐藏了气息。”
      “从你在那洞里出来,我就跟过来了。”
      “啊,对了你刚才怎么没进去,那里面可真是热闹极了。”李通古听了谭砚解释的话,突然想到刚才那地下赌场似乎并没有谭砚的身影,他记得他明明就在自己的身后,按理说两人不应该差的那么久吧。
      “刚出了点事,去处理了一下。”
      “嗯。“李通古点了点头,不再问什么。
      “所以你为什么不进去,有些东西哪怕在眼前都不一定是真的。”
      这句话像是在暗喻,又像是谭砚随心所说。
      “等等月老板他们过来,大家一起揭开这个谜团才好,毕竟又不是只是你一人之事。”
      谭砚和江离他们要找的那枚死钱是嗜金兽的精华,应该说是他的妖丹才对,薄薄的一枚妖丹不像是寻常妖类形成的圆不溜的一枚,而是像是铜钱一样压缩成了一个薄片的样子。
      等了不一会,天空的月亮被乌云遮了眼,这才等到所有人的聚集。
      “人是在里面是吧。”
      “现在进去?”
      江离看到亮着灯的厢房,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进去,就差这一步了,只要得到嗜金兽的消息,拿到那妖丹他们就可以解除了这诅咒永远天空海阔的活在这世界上了。
      然而就在几人犹豫的时候,那赵府中人的气息突然消失了,就像是一滴水进了大海,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拿捏好的时间,专门等着他们的到来。
      “糟了。”
      几人再不纠结,闪身奔到了那赵府之中。
      大大的府苑人声稀少,应该说除了刚才进到了这东厢房里的人之外,连个喘气的生物都没有,李通古冲在前面一脚就踹开了那紧关着的房门。
      却没想到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小小的房间里漫天都是飞舞的白色纸钱,像是送人出殡路上的买路钱,中间小小的空地上堆放着一个跟小山包一样高的由金币堆叠成的小山,而之前他们看到的人此刻只有一个头颅堆放在小山的最上面,两眼流血的看着他们。
      看着这样的场景,几人已经说不出话来,有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杀了人,做成了这个样子,而他们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可真是莫大的讽刺。
      可就在几人屏息静气不知道该如何的时候,从小金山后面竟然缓步走出了一只黑猫,那黑猫浑身漆黑,两眼血红,走出来后蹲坐在几人的面前,嘴角竟然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几人。
      若不是那头上的‘卍’字符标明了他的身份,四九怎么认都会觉得这眼前的猫像是嗜金,只是嗜金并没有这猫身上的这般妖气重重。
      “这就是吞金兽?”四九在身后轻轻扯了扯月迟的衣服,压低了声音问道,月迟并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猫怎么看着这么眼熟。”许是真的没看出眼前的猫是什么东西,江离的话不合时宜的喊了出来,就在几人想要将他的嘴捂住的时候,下一句话从他口里流了出来:“这不是当时那只天狗背上的那只黑猫嘛,跟妖僧一起飞走那只。”
      说到这,几人才仔细打量起来,月迟当时去寻了光朱,并没有看到最后的光景,但江离、谭砚、李通古和四九四人确实是看到了这猫,但刚才谁也没想起来将这两个联系到一起。
      “所以这吞金兽竟然是那妖僧养的宠物?”见被发现了真实面貌,那眼前的猫脸上的笑容更胜了,但让面前的几人身上却感觉更加的毛骨悚然,有谁见过会笑的猫,是像人脸一般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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