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会降落

　　“她的话你别放心上。”
　　程沐汐掏出手机，在打字栏中输入，这么说好像不太好，删掉。
　　“你没事吧？”
　　也显得矫情，想了想，莫坚现在应该挺忙的，算了，又一字一字删掉。
　　莫坚进到驾驶舱，公司计划室的电话打来，告诉她计划已经做好了，可以下载。
　　挂完电话，面部一解锁就是还未退出的微信页面。
　　还没有回程沐汐的消息…
　　点开对话框，只见那边对方正在输入，过了一会又消失。不一会又是正在输入，又消失。
　　指尖微微发愣，程沐汐想说什么？
　　“那个，莫机…”徐威支支吾吾。
　　放下手机，莫坚侧过身，看向他。
　　“想好为什么来w市了？”
　　“即使n市天气情况没有w市的好，但是n市确实是距离上最近的机场啊。”
　　“我白留给你们时间讨论了。”
　　出去那一阵，以为徐威能和小朱讨论出一个结果。
　　“小朱，你把n市的航行通告读一下。”
　　n市二线城市都算不上，机场的跑道也只有一个方向有盲降系统。
　　恰巧，自utc时间6月1号0000到6月18号2400。盲降系统在较飞，用的进近方式是VOR/DME这种非精密的进近方式。
　　“我知道它用不了盲降。”
　　小朱刚才告诉徐威这个要点。徐威直接打断小朱的话。
　　“那你既然知道，这个能见度符合标准么？”莫坚拿起刚才打出来的n市实时天气。
　　n市VOR/DME进近航图上标注的是需要能见度4200米，实时天气预报的能见度只有3800米。
　　“这个能见度虽然少了一点，但是差的也不太多，照手册上写的，你可以行使机长的应急权力啊！”
　　徐威非常执拗的坚持自己的想法，明明刚过n市，能见度就差四百米，为什么不找近的机场落地。
　　“什么叫虽然少了点？咱们这个职业，哪一个数字不是经过精密计算得出来的？那中断起飞的时候，速度就比V1大了两节你能中断吗！？”
　　捏在手上写着天气的纸条被莫坚揉成团。
　　愈发低沉的声音说道，“参加公司篮球比赛的时候你不是说最喜欢科比了吗，他是怎么去世的，你不明白吗？”
　　“他那是大雾！而且这能见度3800也不差啊，你为什么都不愿意试试？”
　　难不成你觉得自己水平不行？莫坚拷问的中断速度确实有道理，徐威避而不答。
　　“他那直升机，在地形复杂的地区，有大雾还非要起飞，属不属于盲目蛮干？”
　　“侥幸了一百次，失误了一次，那一次就可以要他的命。”
　　怒气已经漫上了莫坚的眉梢，语调语速也逐渐加快。
　　“小朱，通讯记录纸拿来。”莫坚抬起右手。
　　“给，莫机长。”
　　云鹤公司要求，飞行员每段飞行都要记录和管制员的通话。
　　指尖在纸上逡巡，“从你磕磕巴巴跟管制员申请到我们落地关车一共25分钟。”
　　重音在磕磕巴巴几个字上。
　　“当时的飞行高度是多少？”
　　“呃…”
　　徐威一下还真没记起来。
　　“一万零四千米。”
　　“速度呢？”
　　继续追问。
　　“呃，0.76！”
　　这个徐威记得。
　　“距离w市机场多少海里？距离n市机场多少海里？”
　　“距离w市我没看，刚过n市啊！”
　　要不是刚飞过n市上空，徐威会有这么大意见吗。
　　“刚过n市。”
　　莫坚摇头，通讯磕磕绊绊，高度不清楚，距离不知道，仅凭一小点就想推翻整个大局。
　　“我能垂直降落？”
　　“0.76的马赫数巡航，一万零四千米高度，正常下滑剖面，到落地大概多少海里，需要时长多少？”
　　徐威和小朱都在计算。
　　“112海里到120海里这个范围。大概需要20分钟。”
　　不等他们计算，莫坚继续说道。
　　“当时距离w市86海里，距离n市17海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接过操纵，拉出减速板。”
　　虽是夏天，莫坚此刻的目光却让徐威打了个寒噤。
　　“你压根没弄清楚飞机当时的状态。高那么多，不会算吗？”
　　“我需要盘旋消失高度落在n市和前往w市所花的时间相差无几，对吗？”
　　“对的。”小朱刚把所需距离和时间计算出来。
　　“更何况，天气不符合标准。如果落地了，你可以当作侥幸，挽救了那位旅客的生命。如果确实看不清，强行落地，你会愿意为一名旅客的生命，搭上一飞机人命吗？”
　　“w市天气好，机场大，城市医疗也比n市强，所需时长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为什么要冒险？”
　　“还需要我给你普及一下，手册上写的最近合适机场的‘最近’是什么意思吗？”
　　“我有更优解的时候，为什么要死磕这个地方？”
　　徐威羞愧难当，低下了头，不敢再直视莫坚的目光。
　　即使大伙儿都说莫机长飞行作风很好，手上功夫也细致，他也不想承认自己比女的弱。
　　仗着自己资历比莫坚老，本想质疑一下莫坚的决策，没想到折辱自己一番。
　　“莫机长，要不我来配合？”
　　第三位小朱是个聪明人，换成脾气稍微大点的机长，此刻绝对骂得徐威狗血淋头。
　　莫机长这一通分析太帅了，思考的太全面，自己要努力的地方还有很多。
　　至于徐威嘛，这么多年没放出机长真是情有可原。
　　“也好，你休息会吧。”
　　和一个极度爱钻牛角尖的人，多说无益。
　　“莫机长，新的飞行计划做好了，下载一下。”
　　一通电话打来，缓和了驾驶舱的氛围。
　　“好。”
　　挂完电话，屏幕还是停留在和程沐汐的聊天页面。
　　“还好吗？”遵从内心的想法，程沐汐发来了消息。
　　我有更优解的时候，为什么要死磕这个地方。
　　工作上能弄明白的道理，怎么在感情上就不明白呢。
　　程沐汐，你有更好的选择，所以就别和我死磕了。
　　“不会耽搁太久，一会就能起飞。”
　　见一面都如此匆匆，你也赶时间吧。
　　指缝中挤出的一点余温，融化不了我们四年的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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