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竹引玉

　　正式上课后，两个人见面反而多了些。大学课程跟高中全然不同，有时候一天可能只有一两节课。

　　文竹对自己要求很高，即使是水课她也从不逃课，就怕哪天老师一时兴起突然点名。人虽到，但也没怎么听就是了，支个耳朵偷偷在下面干自己的事。

　　她报考了英语四六级，打算一次就考过。正专心刷着单词，旁边的人却时不时凑过来打扰。一会儿问这个饮料喝不喝、一会儿问等下下课去吃这个好不好那个行不行、一会儿又伸手时不时捏捏她胳膊上的软肉。

　　没个安生时候。

　　在他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她伸出“魔爪”的时候，文竹放下手中的笔，拧眉不满地看过去：“专心学习。”老师还在讲台上，文竹只敢对口型，不敢发出声。
　　图玉撇撇嘴，不敢再放肆，不然文竹下次可能就不允许他来蹭课了。
　　文竹见状，反思自己是否太过无情，毕竟他放弃了自己的休闲玩乐时间来陪自己上课。于是她抽出一只手，在课桌下跟他交握了下。

　　图玉很轻易地被哄好了，嘴角翘到天上去。

　　他俩的小动作被后排的人尽收眼底，魏一意很没出息地笑了，搁这儿虐狗呢？

　　终于等到下课，文竹一天一百个单词的目标就差几个了，于是没急着走。图玉在旁边陪着，也背了不少。

　　“那我们就先走了？”魏一意招呼一声，拉着蓝斐和卓音走了。
　　她们已经习以为常了，只要有图玉在，文竹就不会跟她们一起行动。
　　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魏一意在心中腹诽。
　　文竹回头应了一声，目送三个室友离开。

　　这节课是大课，好几个班的学生在一起上，因此用的阶梯教室。这会儿人都走完了，就剩他俩，略显空旷。

　　上了大学后图玉学习就随意很多，可能是心中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不再强求，能学到多少是多少。这会儿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趴在桌子上歪头看文竹的侧脸。眼神殷切切的，特像一只等待主人宠幸的小狗。
　　她学习的时候很认真，双目紧锁着屏幕，图玉觉得她这个时候特正经、特可爱……
　　终于完成目标，文竹早就被图玉盯得不自在，笑着在他毛茸茸的头上摸了摸，给这只小狗一点安慰：“走吧。”

　　图玉得到指令，一跃而起，背上自己的双肩包，再把文竹今天拎的帆布包挎到自己的胳膊上，唯一空出来的一只手向文竹伸去：“请吧，女朋友。”

　　文竹伸手回握住，一身轻地走出教室门。她只要是跟图玉一起出去，就从来没拿过东西，图玉总是很自觉地把她的包背到自己身上，特别自然。

　　曾经文竹一度以为他是看上了自己的包，都打算给他买个同款了，后来才后知后觉发现，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包，他只是在给自己减轻重量而已。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图玉在宣示主权。有人看到文竹的包在自己身上，就会明白这人是她男朋友。同理，有人看到他身上背着女士包，就会明白他不是单身。
　　只不过这个原因文竹并没有品出来，图玉也不打算说。

　　他们的约会项目也很单调，通常就是一起吃个饭，在彼此的校园里走一走。周末偶尔跟虞苍术聚一聚，或者去市中心逛一逛，故宫、长城、颐和园…北京能叫的上名字的景点都逛一遍。

　　只要在彼此身边，就永远不会觉得单调。

　　大一上学期很快就这样过去，元旦过后，差不多所有的课程就结课了，进入期末周。文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图玉的约会请求，专心泡进图书馆，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做准备。

　　b大的图书馆并不完全对外开放，图玉只能办个临时阅览证才能进去。
　　文竹再一次对虞水苏话的权威性表示赞同。他真的很粘人。
　　航大的图书馆是完全不对外开放的，临时阅览证多少会受限制。男朋友太粘人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文竹只好更改学习地点，改成了学校附近的自习室。

　　每天八点准时出门，到宿舍楼下的时候，图玉已经拎着早餐在等她了。一起学到十一点，出去吃个午饭，回来午睡一会儿就继续学。一直到下午五点半，再一起吃个晚饭，然后就各回各宿舍。

　　文竹对于现状很满意。生活充实，爱人在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最后一门考完，文竹一身轻松地走出教室，闹哄哄的人群，人来人往，她却能一眼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人。
　　图玉半倚靠在墙上，一条腿曲着，一只手插在黑色大衣兜里，一只手攥着手机，似乎在回人消息。

　　魏一意她们几个瞥见了，唏嘘声此起彼伏。这动静成功让图玉从手机前抬起头，看见文竹，唇角不自觉上扬，走到人跟前，极其自然地一只手接过包，一只手牵上去。

　　文竹跟几个室友说声再见，就被图玉拉着走了。

　　“跟谁聊天呢？”

　　“山奈，他跟虞苍术在家浪荡了两天了，在群里发疯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虞苍术是艺术生，几乎没有期末考试，前几天就回去了。

　　文竹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为了考试关机了，她打开，铺天盖地的消息涌上来，大部分都是五朵金花群里的消息。还有零星几条是刘玲发来的，问她跟图玉什么时候到。

　　“买的几点的车票？”这个时间段，票是要靠抢的，放票当天他跟图玉同时抢，到底还是他手速快一点，文竹点进去的时候已经售罄了。
　　图玉想了下，说：“下午一点，到家应该六点多了。”
　　文竹如实打字发给自家母上大人。刘玲惜字如金，只回了个“收到”。

　　匆忙吃完午饭，他们就打车到到高铁站赶车，时间赶的刚刚好，安检完，还有十分钟就开始检票。这次他们的座位不在一起，而是隔了几排。能买到票已是不易，其他的也就不奢求了。

　　到站后，何虹的电话打进来，她跟刘玲已经等在站口了。

　　虽然国庆假期刚见过，但还是很想念，何虹给两个孩子一人一个大大的拥抱，刘玲就含蓄许多，只是在旁边看着。四个人在市中心吃了晚饭就回家了，做了几个小时的车，图玉就没多粘着，恋恋不舍地目送文竹和刘玲坐电梯上楼。

　　*

　　去年春节为了文竹的学习，她们没有回青阳，今年是必须要回去了，舅舅舅妈早就发来消息。但因为刘玲工作关系，她们硬是拖到除夕才回去。本来文竹是可以自己先回去的，但想到那个粘人精图玉，还是罢了，在渝市好好陪了陪他，并跟其他几朵金花见了几面。

　　终于来到除夕那天，不得不说再见，图玉含泪目送文竹回了青阳。

　　文竹暗笑他没出息，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有些舍不得，这还是他们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这么久。他这个小粘人精怎么受得了？

　　晚上吃完年夜饭，依旧是熟悉的配置，一家人围在一起看了会儿春晚，舅舅和刘玲到同村邻居家里打牌，舅妈带着小旭上楼睡觉，姥姥姥爷也回房休息，就剩下文竹这个大闲人。
　　睡肯定是睡不着的，她窝在客厅沙发上跟图玉打视频，电视上的春晚还放着，只是调小了声音充当背景音。

　　“什么时候回来？”图玉盯着手机屏幕，语调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
　　“想我啦？”文竹逗她。
　　“想，很想，特别想。”图玉坦率承认，一点没有不好意思。
　　文竹发现自从两个人在一起后，图玉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什么话他都能无波无澜地说出来。自己反而心中荡漾起来，她把手机拿远点：“想也没用，想着吧。”
　　图玉撇撇嘴，“你呢，想我吗？”他紧盯着文竹的反应。

　　文竹把手机又拿远点，故意不回他的话。
　　“想不想嘛~”他又问一遍。势有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架势。
　　文竹是真拿他这个样子没招，谁能招架得住这么个男人撒娇啊，“想，想你，行了吧？”
　　图玉满意了，闻言眼睛都亮了三分：“有多想？”

　　文竹不说话了，又把手机拿远了点。

　　图玉终于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你把手机拿近点嘛，我都看不到你了。”
　　要求还怪多呢。
　　文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手机拿近了点，怼脸拍，这下总可以了吧。

　　两个人聊到将近十二点，家里所有人再次到客厅集合，煮饺子的煮饺子，放鞭炮的放鞭炮。视频没挂断，渝市禁止燃放烟花爆竹，文竹想让图玉在视频里看看。刘伟把鞭炮和烟花在院门口准备好，指针指向十二点，他立马点燃引线。

　　烟花和炮竹一同燃起，噼里啪啦的声音此起彼伏，文竹在彩色的光亮中低头看向手中的屏幕，屏幕里的人也正在看着她。

　　“新年快乐，女朋友。”

　　其实是听不到声音的，鞭炮声太响了，把其他声音都掩盖，但文竹就是知道他说了什么。

　　“新年快乐。”男朋友。

　　在青阳待到大年初四，刘玲和文竹装了一后备箱的东西，满载而归回了渝市。
　　到家没两分钟，门铃就响了。刘玲连眼皮子都没抬，不用看都知道是谁。文竹笑嘻嘻地去开门，果不其然，除了图玉还能有谁呢。
　　满打满算两个人其实也就分开了几天而已，这会儿一见面，两个人却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帮着刘玲把从青阳带回来的东西都归置好，文竹跟着图玉一起回了他家，帮他把给他们带的羊肉羊排和一箱樱桃送回去。何虹学校有事，不在家。

　　图玉当即就洗了盘樱桃，又切了点其他水果放到一起。文竹就坐在沙发上等他，等他弄完，图玉立马就蹭上去了。
　　必须是他最喜欢的姿势，歪头靠在她肩膀上，顺带在她颈窝使劲儿拱几下。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说了会儿话，然后一起看了部电影。岁月静好，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干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看到末尾处，图玉肩上突然一重，他低头看去，瞥到文竹安静的面孔。
　　他勾唇笑了笑，拦腰把人抱起来放到旁边的贵妃塌上，文竹睡得熟，并没有被这动静惊醒。
　　把空调温度调高，从房间拿出毯子盖到她身上，图玉弯腰低下头，静静看着文竹的睡颜。

　　文竹睡觉很老实，不会说梦话也不乱动，图玉定定看着。良久，他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剩下的时间他就在旁边陪着，文竹睡觉，他偶尔打把游戏，偶尔回头看看人醒了没。
　　手机早就被他撂到了一旁，突然响起，打破静谧。
　　图玉拧眉拿起来，连忙切换到静音模式，回头看沉睡着的人，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他拿着手机进了卫生间。

　　“喂，喂？喂！喂？！”山奈在听筒另一端喂了许久都没听到回复，拿下来看了眼，没打错啊，也接通了啊！“图玉、毛毛、毛儿、听不见吗？”

　　“什么事？”图玉被他吵得耳朵疼。

　　“你能听见啊，那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不说话。”山奈有些嗔怪，“也没啥事，就是我们几个商量着去打本呢，虞水苏团购了个恐怖本，喊你跟文竹一起去，发信息你俩都不回，就打电话了呗。”

　　山奈一连串说完，都不带停顿的，图玉消化完信息，简短回了两个字：“不去。”
　　就这么言简意赅。

　　山奈本来胸有成竹，“等会儿你俩来…”一句话没说完，被他一句“不去”给堵死了：“什么？不来！？”
　　图玉重复了遍，“对，不去。”说完就挂了电话。留山奈一个人在电话那头凌乱。

　　“怎么，他俩不来？”虞水苏就在旁边，听了个大概。
　　山奈点头，又摇头：“毛毛说不来，文竹不知道，没回我信息，但大概也是不来。”
　　虞水苏切~了一声，朝他竖个中指：“没用，还是要你虞姐出马。”不会抓重点。图玉算个毛啊？这种事应该找文竹才对嘛，只要文竹来了，她不信图玉不会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她找到文竹的电话打过去，第一遍没打通，她不气馁，打成文字发给文竹。

　　山奈虚心求教，“虞姐怎么说？”

　　虞水苏靠过去，把手机屏幕递过去：“看好了，姐这招叫做‘抛竹引玉’。”

　　“此话何意？”

　　抛出文竹，引来图玉。

　　——

　　全文完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