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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晏璇于一阵淡淡的幽香中醒来,鼻间萦绕的味道很像她小时候躺在草地上闻到的草叶香。
她没有马上睁眼,只是静静躺着,内心仿佛受过佛音洗礼,无欲无求。
身下能感受到晃动,伴随着车轮滚动的咕噜声偶尔会有点颠簸。他们已经重新上路了,她这是睡了多久……
昏睡前的种种失态,她想起遥远记忆里还有一次,是她吃了司珩给的解毒丹后,也是去往雾山的诱因。
控制不住的泪流,停不下来的嘴碎,甚至产生不少幻觉。司珩这么紧张她吃了苍翊的药,会不会就是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另类的知根知底?
不过,猜中了又如何,药吃了,疯也发完了。
她的大意和浅薄使她栽了这遭,在人前哭一哭无妨,不过是或多或少的羞耻心作祟,难免会感到难堪和不自在,她缓过最初的愤怒,心头余下更多的是困惑。
那些出口的话真是她的真心话吗?
还是说,只是一些潜藏着的思绪被放大了?她虽然觉得很多事都很麻烦,可不觉得活着是一件痛苦的事,永远困在那个黑暗之地才是最可怕的……
该说不说,苍翊的药着实厉害,一个人想要攻击对方的薄弱之处还得察言观色,有过充分了解之后才行,而他只需一颗药就让人露出伪装的底色。
晏璇深深吸了一口气。
“阿璇,你醒了?”
花奕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练武之人果然对气息吐纳很敏锐。
她彻底清醒过来,周遭透着亮光已是白日,花奕正垂头看她,她动了动脑袋,发现自己是枕在对方腿上躺着的。
“奕姐姐。”
“总算醒了,再睡下去可要错过午饭了。”花奕的双手扶在晏璇肩头,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笑道,“想再躺一会还是?”
“起了,背都睡僵了。”
“哈哈,好。”
花奕先揽过她的上半身,让她靠着,再托住她的伤腿一把将她抱起放置在一侧凳板上。
晏璇坐着理外衣,见花奕麻利收起地上干净的毯子卷好,套好自己的靴子又蹲下给她穿鞋。晏璇想拒绝,可她开口必又少不了一番你来我往的说辞,索性默声配合。
若是花奕独自上路,便无需顾及这些。就说昨日露宿吃的东西也是照她的口味来,衣食住行,一行人全迁就着自己在行动。
晏璇扯了扯嘴角正待说话,瞥见放置茶水的柜子上多了个细口白瓷瓶,里面插着好几种花瓣小巧的花朵,白的粉的黄的各色,绿叶有细长针形也有厚实的卵形,瞧着朴实无华,香味却清幽绵长,正是她之前闻到的那股味道。
“车子出发前晏曜在荒地在摘的,他说你看到了一定喜欢,心情自然就好。”花奕说道。
晏璇从野花上收回视线,轻笑了下:“嗯,很好看。”
花奕起身,用罐子里的清水沾湿帕子递给她,让她擦手擦脸。
晏璇接过,垂眸道:“奕姐姐,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好?你不觉得我……其实很麻烦?”时不时冒出点事,身体又弱需要被照顾,足够惹人厌烦。
“你问得可认真?”花奕在对面坐下,颇有些大马金刀的架势。
“嗯。”晏璇点头。
“咚”一声,一记爆栗随即敲在她脑门上,花奕收起惯常的笑意,道:“我看孟珎的药还差些意思,你根本没解毒。”
师兄瞧出那药里搀了毒?晏璇心想。
“你的确麻烦,才先同身份不简单的男人认了亲,后又来个苍翊,之前和小毒物殷数又交了手,哪个脑抽的江湖人见了,莫不是要以为你是什么魔教奸细。”
晏璇:“……”此话说得,她也认识了不少正常人。
晏璇:【这吸引江湖大佬的既视感,小九,你说我这是主角光环吗?】
小九:【宿主,你肯定是你世界中的主角啊,至于光环……你遇到他们,受伤次数呈直线上升。】
晏璇:【那岂不是倒霉主角光环?倒霉世道倒霉人,真是不幸!】
花奕又接着道:“可那又如何,我若觉得麻烦当初绝不会来亲近你,不顾师伯的冷眼每年要上雾山几次。嫌弃麻烦的朋友还算朋友吗?”
花奕下手不轻,晏璇疼得捂了脑袋,憋出一句:“师父他脾气很好的。”
花奕哼道:“他对自己唯二的徒弟当然好。你也知,他从不提药王谷的事,自然也是不想见到我这个药王谷的人。”
“可我是什么性子,恣意惯了,不在乎他们长辈间那点恩怨,来去自由,活着就想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她确实如一只随性的火烈鸟,热烈洒脱,晏璇常常被她的活力所感染。
“那奕姐姐想做些什么?”
“到处走走看看吧,天下第一的名头我是够不着,让我多见识见识各家刀法也行。”
晏璇笑道:“天下第一刀如何不行?不出多久,奕姐姐必名震江湖。”
“对我,对别人你倒是不吝期许,对自己呢?”花奕看着她微微叹气,伸出手摸向她的额头,“别人愿意惯着你是他们的选择,没人逼迫。”
“药王谷里几乎就我一个学武的,娘亲虽未阻拦却心有遗憾,师兄师姐们也少有明白。可遇上你,你会问我喜欢什么,天下武学甚多为何偏修习刀法。我说与你听的那些东西,你即使不懂也会同我所乐。”
“如此,还不明白吗?我也并非无缘无故对你好,因为你值得。”
值得……类似的话好似不久前自己才对孟珎说过。
晏璇垂着头,揪着手中的帕子,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笑意:“说体己话是再简单不过的事,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用付出,只稍动动嘴皮子,说些虚情假意的话就博得了别人的好感,比起真正为你劳心劳力的人,他们得到了太多不属于他们的东西。”
“是耍嘴皮子还是真心的,我看得分明。”花奕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帕子帮她擦手,又翻过帕子另一面盖住她的脸一顿胡噜,“哼,都不知你哪来的功夫想些有的没的,成天炼药还不够。要不是看你身体不允许,我非得抓着你练功练到想不起别的。”
“唔……奕、姐姐。”晏璇被捂着发出呜呜哀叫。
司珩掀起车帘,正是看到两人纠缠在一块,晏璇完全被花奕压着靠在车壁上,不仅动弹不得还发出悲鸣。
“奕丫头?小璇?”
“啊,前辈。”花奕轻咳一声。
她松开晏璇,顺便还帮她理了理凌乱的鬓发,转头道:“阿璇躺久了,我帮她松松筋骨。”
晏璇:“……”
“是吗?”司珩皱着眉头,“她体弱不同你我,你下手还是要收着点力。”
花奕笑呵呵道:“知道。”
“我们准备停车休整,既然小璇醒了,你们也下来透透气。”
“好。”
晏璇揉了揉被擦痛的脸颊,跟花奕胡闹了会,心中的郁气竟去了大半,莫非激动之下加速体内代谢?花奕也是真生气,过往她不会对她下重手。
“可清醒些了?”花奕抱胸看她。
晏璇:“嗯。”
花奕遂点头:“往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了,我没你想象中蠢钝,你也……算了,你怎样都行。”
“奕姐姐冤枉人,我……从没觉得你蠢钝。”
花奕确实比她以为的看得清,可晏璇也不至于觉得她蠢,当她还赖在被窝里偷懒的年纪,对方已经出来闯荡了。
“行,反正差不多就那个意思,不说了。”
“不行!”晏璇挺直背,顶着她那微红的脸蛋神色认真,“才不是差不多的意思。有就有,没有便没有。”
花奕噗嗤笑出声:“嘿,想不到有一天我还能把你说急了,平时看惯了你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快忘了你也只是个小姑娘,啥世面都没见过呢。”
她出世入世都不知几回了,晏璇心下撇嘴:“与年纪无关。”
花奕:“好,我们可爱又耿直的小晏姑娘,跟姐姐去外头吹吹风吧。”
昨日没想自己就这么睡过去了,晏璇还想问司珩一些事,再找孟珎一起研究下从苍翊身上顺来的那瓶药。这会趁休息刚好说会话,她斜着身子伸手去够旁边靠着的木拐杖。
摸着拐杖头上的刻字,晏璇微愣,之前停车休息或者有其他事情,孟珎都会骑马过来知会她。晏璇知他是想与自己多亲近,有什么事才会主动靠过来,接她上下车也是。
“在看什么?等师弟啊。”花奕顺着她的视线瞧了一眼,“他一时半会顾不了你。”
晏璇稍愣:“师兄做什么去了?”
“你、你真等着他。”花奕早已看透没了脾气,微哼道,“估摸着被你的眼泪吓坏了,觉得无能不配出现在你面前了吧。”
晏璇:“……”
她想她能做到和孟珎不说话,孟珎未必,所以师兄绝不会那么想。
晏璇撑着拐杖站起,左脚还不大能使力,半弯着身体挪向门边。
“哎!就这般心急?”花奕上前半步搀住她,气急道,“师弟好着呢,你这是做什么。”
晏璇:“终归是要动一动的。”
花奕瞪眼:“那也不急于此刻,分明就是想着那小子。”
晏璇笑了下不多解释,抬手掀起车帘,有人也正从外头掀帘进来。
此间,她堪堪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眸,孟珎气息微喘,碎发飞扬地站在车下。
“阿璇!你醒了。”他的声音透着欣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晏璇一下会意,心头微暖:“师兄,昨天我中了药,说的胡话不可信。”
“嗯。我找齐了所有药材,放心,你会没事。”
原来,他是去寻药了。
几人在一处大树底下歇息,昨日虽下了暴雨,今早就放晴了,等近了午时暑气蒸腾。
晏璇见杜若去照料马匹,便凑近司珩询问:“舅舅,苍翊也来自泑山,是个用药高手?”
司珩点点头,脸色微凝:“我不知这些年他下山做了什么,他那身本事不能小瞧。我们俩家过去虽无仇怨,但人心难测,防人之心不可无。”
晏璇已领教了那人糖中掺毒的恶趣味。
孟珎手上是晏璇给他的两瓶药,他分别以银针和药物进行了查验,半晌道:“其一就是雪莲丹,有强烈的滋补药效可救人于垂危,同时含有不小的毒性,轻则致幻、情绪低迷如师妹,重则损伤内脏和经脉。另一瓶则……”
“如何?”花奕追问。
孟珎看一眼晏璇:“有毒,与时天辰身上所中之毒很像,当然,与殷数使的毒也很像。”
“难道最近江湖动乱全是因为那个苍翊,殷数只是吸引视线的替罪羊?”花奕疑道。
“未必。”司珩沉声,“江湖上真真假假的事太多,互相利用也不无可能。”
晏璇只想安安稳稳到达郦城,那些恩怨纠葛她一点不想掺和。
“舅舅,流云岛你之前听过吗?”
司珩摇头:“那地方在一个镇边上,走镖时路过知道有一个湖心岛,却不知就是他们口中说的流云岛。”
晏璇想问问十一,她却一直未现身,初七也在天亮时就没了身影。
那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
南塘,雀来客栈。
几个身穿灰白道袍的男人进门,坐在堂内的食客一阵窃窃私语。
“他们是峋山派的吧,看那装束?”
“前头那位一脸书卷气拢着袖子的,不像舞刀弄枪的啊……”
“真是有眼无珠,那是闵铎,峋山派的副掌门。”
客栈二楼响起脚步声,脸上犹显苍白的商陆打头走下楼来,纪霜叶方御等弟子紧随其后。
他抚了下衣襟,向着侧身挺立的男人恭敬行了一礼:“商陆见过师叔。”
其后几人齐声:“见过副掌门。”
男人闻言,长袖轻摆转过身来,温文如玉的脸庞上满是和煦笑容。
“不必多礼,诸位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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