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录之血路征途

　　曲卿在林间跳跃穿梭，终于在一棵巨木上停下。他一手捂紧胸口，一手扶住树干。血滴从黑袍不断往下流淌，先溅到叶尖，又下落至泥中。

　　土壤中的不知名生物贪婪地吸取着红色的养分，地表不住起伏。

　　“郁景之。。。”曲卿轻声呢喃。眼前有些模糊，险些脚下一滑跌落到树底。他吃力地坐在树干上，双脚下垂，两手划出符文，医治伤口。

　　鬼王身为秘术师，穿得这么花里胡哨也就罢了，但他不是闇派之首吗？既修的是暗道，为何也会明术呢？曲卿心下疑虑。

　　而且从话语中听着，似乎和师尊颇为熟悉。尽管自己跟随师尊那么多年，但从来没听师尊有提起过。

　　对了，那个时候。。。曲卿睁开眼，血已经止住了。他想起涅槃城大难之前，师尊执意离开，说去密林找一个人。如此看来，这个人就是郁景之。

　　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呢？曲卿静静思索间，阵阵嬉笑传入耳中。

　　“哎呀呀又躲起来了，伤脑筋。。。”郁景之的声音时远时近，让人捕捉不到他的具体位置。“一个大男人，怎么比女人还害羞？放心吧，你是无面君的学生，我可不忍心杀你嘻嘻嘻。。。”

　　此人嘴中一个字也不能相信。曲卿站起瞬间，郁景之已扑到面前。

　　锦衣死死缠住黑袍，“你摆脱不了我哦，”让人不寒而栗的冷笑回荡在密林之中。

　　北墙上的闇派全部被火烧得消失殆尽，这让季璃的秘术师们也有些害怕。

　　“无面先生。。。”他们还没见过无面君生这么大的气。

　　“他们去哪了？”无面君的声音低沉的可怕，“卿儿在哪？”

　　有人指了指密林，下一秒无面君已不见。黑袍们沉默会也跟着过去。

　　“卿儿！”无面君拼命寻找着两人的气息。以秘术师之间的师徒情谊，曲卿无疑是他最大的软肋。

　　“不错不错，你的水平已经很好了呢！”郁景之挥手散去火焰，“当然跟我比，还是差了一点哈哈哈。。。”

　　曲卿的袍摆散在地上，七零八落，帽檐勉强遮住脸庞。他的腿已被郁景之打断，忍着剧痛支撑起上半身，往后挣扎。

　　“别担心，我说了不会杀你，”郁景之伸出双手，舌头舔了舔下唇，“我会慢慢陪你玩。”他向黑袍走近，对这件猎物志在必得。“可别在无面先生找到我们前咽气呀，那样就不好玩了哦。”

　　曲卿的身形微微颤抖，他紧咬住牙，汗水和鲜血交织在一起。

　　每当他快要晕过去时，郁景之都会兴奋地把他弄醒，“不许睡！我对死人没兴趣，”略带嘶哑的声音时不时赞叹几句，“哎呀你可真能忍，是不是我太客气了嘻嘻嘻。。。”

　　密林从未如此安静。所有的生物都躲了起来，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不忍见到这残酷的一幕。

　　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穿入林中。郁景之懒懒地打个呵欠，“无面君是不是迷路了？怎么还不来？”白皙的手抓起曲卿的帽檐，认真打量会，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对了，”他打起响指，似乎想到什么好主意。

　　“喂，你叫什么来着。。。”郁景之挠挠脑袋，算了，这不重要。他神秘兮兮地凑近，“你有没有见过无面先生的脸？”

　　曲卿的食指在泥土里缓缓动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确实从未见过师尊长什么样子。

　　“我可以把你的脸。。。变得和他一样哦。”郁景之的指甲刷的一下长出好几寸，尖利如刀。他眯起眼睛，笑嘻嘻地把手伸进曲卿的帽檐。

　　指甲刺入下巴，血顺着脖颈流到胸前，他竟开始扒曲卿的脸皮。“一回生二回熟，这次绝对可以剥的干干净净。”声音无比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曲卿痛得十个手指直往土里钻，“别睡，忍一下啦，马上就好哦嘿嘿嘿。。。”就在郁景之轻声哄弄时，火焰哐得爆燃开，整片密林都震动起来。

　　郁景之已退出数丈，“等你好久了。”

　　“师尊。。。”曲卿终于昏过去。

　　西陵失守的消息传到都城，让许元惊喜的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封求和信。

　　“吾等久居苍漠，多有不便。今贸然而击，所求无非故城。如君有意，可再续荣池会盟，往日恩仇不表。城中之民与官员将士，可全部放回。因副城只余其一，安身所需，愿贡金银借住堰城，沃川两镇。望君详虑。”

　　不用打仗，朝堂顿时一片欢天喜地，吹捧州主的声音络绎不绝。“百姓得以安宁，全赖主上英明！”“以一地换一州，又有何不可呢？”“何况他们还要上贡呢！”

　　申阳闭上眼睛，鼠辈安可语之？

　　许元见申阳不说话，便大着胆子发话，“如此甚好。昔日荣池会盟后，双方互尊盟约，彼此友睦。既然涅槃城的人只是想回家，那就成全他们吧。”

　　萧志一回来就被撤了职，他气吼吼地跑到申阳那大发牢骚。“此举无异于引狼入室，后患无穷！”桌角被他拍得猛晃几下。

　　“我说你这是怎么了？”萧志不解地转头看向申阳，“我一个粗人，撤就撤，你为什么也要告老？你这一走，朝堂岂不是更乱！”

　　申阳长叹口气。州主对其日益不满，若再继续留下来，只怕到时整个申家都会陷于不利。

　　“你不要着急，”他摆手安慰萧志，“他们不会到此为止，总有一日，还会再用得上你我。”

　　徐兆上马后，回头看了西陵最后一眼。按照之前的承诺，民众们陆陆续续往东迁回明州地界。虽然也有很多人并不想离开，但和涅槃城的遗民一样，在屠刀面前只能乖乖走人。

　　“小姐，就这样放他们走吗！”久恭不解恨地大声嚷嚷，“太便宜他们了吧！”

　　“这才刚开始，急什么？”季璃意味深长地看着人群，“于常呢？”

　　“往花园去了。”

　　去花园干什么？季璃好奇地寻找，见于常正小心翼翼埋东西。“你在藏什么？”

　　“嘘，”于常竖起手指示意小姐声音轻点，季璃也蹲下来看着泥土。是枚白色凤鸟玉佩，尾羽延伸成环状，小巧精致。

　　于常埋好后恭敬地磕了三个头，两人一起坐在地上。历经百年，凤凰的子民们终于再回到这片蓝天下。

　　“是子虞小姐的玉佩。”苏子虞，当年坚守涅槃城的十二位长老之一。年纪最轻，辈份却不小。

　　“你怎么会有她的玉佩？”苏子虞殉城的时候，甘于常还不知道在哪里等着投胎呢。

　　“十三铁骑里，活着到苍漠的有一位是子虞小姐的人。他去世前把玉佩交给我的先祖，让我们回来的时候，把玉佩还给小姐。”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清风送来阵阵花香。两人沉默会，季璃还是想不明白，“既然小姐把玉佩送给他，为何他又要还回来呢？”

　　“我没有这种经历，”于常摇摇头，“小姐何不问问自己？要是曲卿死了，你会把那支发簪还给他吗？”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挨了一拳。

　　“你胡说什么！”季璃一直担心曲卿到现在还没回来，连无面君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于常这么一讲，她更心烦意乱，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招呼。

　　“哎哟别打别打，说错话了说错话了。。。”于常自知理亏，也不还手，花园里惨叫连连。

　　曲卿离死勉强还差半口气。

　　无面君全身已被火焰包裹，郁景之哈哈大笑，“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很久没看到你认真了哦，”黑色符文爬满他整张脸，俊美的样貌几乎已看不见，“来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他红着眼睛疯狂地向无面君进攻。从苍漠到明州，整片密林都发出可怕的呜呜声，偶尔有几团火焰高耸入云，天空慢慢变得变暗，狂风大作。

　　所有人都吃惊地抬头，“怎。。。怎么回事？”看时辰不是大白天吗？也没有下雨呀。蜡烛一根根被点起，但很快被到处乱窜的风吹灭。

　　无边的黑暗，笼罩住整片风云大陆。就在混乱即将爆发时，一丝火苗从角落燃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开黑幕。

　　天空呈现奇异的景象，半边暗半边火，随即不断纠缠。时而黑暗包围火焰，时而火焰冲散黑暗，双方僵持不下。

　　莫非是老天爷发怒？人们不敢再看，纷纷跪地叩头。

　　几声震动大地的轰鸣声后，火焰彻底压倒黑暗，重见天日的人群爆发出庆幸的欢呼。

　　“呃。。。”郁景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膝盖以下的骨头已全部被打碎，鲜血从身上，手臂，双腿不停冒出。

　　“玩够了吗？”黑玉手镯上的符文开始显现，这是最后一击。

　　“呵呵呵，你心疼了吗？”郁景之带着哭腔大笑，“我打他，你会心疼，那你把我打成这样，她就不会心疼吗？”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涌出。

　　无面君的手顿了一下。很久以前，也有一双这样美丽的眼睛，声嘶力竭的哭喊，“你凭什么打他！凭什么这样打他！他是我的人！”

　　就在他回忆的短暂瞬间，郁景之迅速匿入林间不见。“嘻嘻嘻，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无面君放弃了追踪。他扑向曲卿，颤抖着将手伸入帽檐摸索，眼泪滴在黑袍上，“卿儿。。。卿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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