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十四只蝴蝶
何巧巧平地一声雷,炸得姜南蕴有些懵。
姜南蕴问:“温灵怎么会被换角?什么时候的事?”
何巧巧混迹娱乐圈多年,对这些弯弯绕绕的事虽然不适,却也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淡淡说:“就前几天。资方塞了自己想捧的人进去。”
姜南蕴又问:“这样的事,江路安能答应?”
何巧巧摇了摇头:“答不答应的,资方硬要往里塞人,他也不能如何。”
“江路安虽然在你我眼里是绝对的后起之秀,但对于那些人来说也只是个心高气傲的毛头小导演而已。没你想的那么有话语权。”
“更何况这次塞的那位,长相气质和温灵也还算搭。男女主已经全权由他做主,一个女三号,再不给他们一个面子,这事儿就僵了。”
“......”
听完何巧巧说的这些,姜南蕴沉默下来,半晌,还是给何甜瑜发了个微信过去。
可直到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姜南蕴才收到她的回复:小姜姐我没事的,谢谢关心~公司也已经给我安排了其他角色的试镜了,听说这次还是个女二哦,算下来我赚啦ヽ( ^ω^ ゞ )。
姜南蕴看得出这只是个托词。哪怕是S级制作项目的女主,都未必有江路安剧组里女三的含金量高。
也看得出这小姑娘故作坚强的成分,估计背地里没少因这事儿委屈。
不过好歹知道这个饼被人拿了,还会为自己争取下个饼。
姜南蕴于是便知趣地没再说什么,只约了她改天有空一起逛街,好换换心情。
说是改天,之后小姑娘也没找过自己。
而姜南蕴在家短暂休整了一月后,何巧巧陆续又给她谈下了些别的工作,这场约见于是也就真的只能“改天”了。
之后的日子,姜南蕴便一直零零碎碎地在全国各地到处跑。
从短袖换成长袖,到针织衫、羽绒服。
一直到冬季踩着枯黄的梧桐落叶迈来脚步,窗玻璃上从雾气渐渐爬满了霜。
又一年光阴在这样萧索又繁闹的沪城里,摧枯拉朽般度过了。
元旦过后,姜南蕴之前的几部待播剧相继过审,扎堆进入平台排片。
姜南蕴跟了几场首映礼,总算在农历新年前暂时告一段落。
至于这个春节档,那是另一场属于电影人们的狂欢。
回沪的路上,途径平湖,姜南蕴临时起意,想回去看看王若儿。过个年,也去看看她爸。
由于也没哪个平台邀请姜南蕴参加跨年,事儿不多,何巧巧便让她在家多待几天,好好陪陪老太太,两个人把各自心中的结给彻底解了。
姜南蕴笑领了这份好意。
等司机将车驶出高速后,姜南蕴告别了何巧巧和沙沙,自己等了一会儿,便打上了车。
车内,司机的视线自后视镜望来,用他自带口音的塑料普通话:“小姑娘去哪儿?”
姜南蕴闻言不假思索地说了一串地址。司机应声,麻利发动车子,反倒后座这个报出地址的人突兀地愣了愣。
正好何巧巧这时发来消息,问她上车了没。
她便就甩开思绪,低头先回复对方。
......
平湖不是什么大城市,街道两边的距离大多不宽,反而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近了,为之增添了许多的烟火气。
放下一点车窗,熟悉的乡音断断续续飘进耳朵里。姜南蕴这才对故乡这个词汇有了些实感。
回家之前,姜南蕴拐去边上新开的商场给她妈买了些护肤品,路过一楼的首饰店,又给挑了款水头不错的翡翠玉手镯,经过沿边的年货小铺子,又每样挑拣了些,这才拎着大包小包敲开了家门。
见门外的人是她,王若儿很是意外,回过神来,立马将人迎了进去。
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放去茶几,王若儿问她:“怎么要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都什么也没准备。”
姜南蕴好笑:“我回自己家,还用您准备什么?”
王若儿讷了讷,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好笑。可她这会儿也是真的开心,说话时眼尾都不自觉卷成了花儿:“那也得给你准备啊,不然你不得闹死我?”
姜南蕴乐了:“我什么时候这样过?”
“也是,你倒不怎么闹我。”王若儿顿了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落下来,只是一晃眼,嘴角的弧度又似乎没变,依旧笑吟吟的,从包里翻出些钱,开始换鞋子。
“你的房间我前两天刚除过尘,要是累了就去里头休息,饿了就吃你自己买的那些东西垫垫肚子,但也别吃多了,等我去菜场看看还有没有好肉,回来给你做晚饭。”
姜南蕴闻言颇为意外:“您都不知道我回不回来,就先把我房间打扫了?”
“年关了,总要除晦的。”王若儿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得赶紧去了。她于是便息了声,没再多问。
王若儿走之后,姜南蕴当真拥抱她明显被烘晒过、满满太阳味的被子睡了一觉。
醒来时正好饭点,从衣柜翻出一套颇具年代感的粉嫩睡衣换上,当天晚上,姜南蕴吃了这几年有史以来最多碳水的一顿饭。
也不太敢称自己体重,摸一摸她罪恶又满足的肚子,很快便沉沉睡去了。
......
隔天是除夕,母女俩一早便带上东西去墓地看了看她爸。回到家后,两个人都有点沉默。
下午开始,窗外的一声炮仗点响了跨年的序幕,紧接着各类鞭炮礼花便开始噼里啪啦地放个不停。那点伤感的气氛就被这份热闹,悄无声息的稀释了。
2016年的最后一顿晚饭,是姜南蕴跟王若儿就着春晚一块儿吃的。
饭后王若儿收拾东西进了厨房。姜南蕴则侧躺下来,一人占了整条沙发。
王若儿从厨房端出酒酿银耳汤时,看着自家女儿这副样子,问:“你那小男朋友呢?放寒假不跟你一起来?”
姜南蕴坐起来接过汤,颇感无奈:“我都说了,他不是。只是——”
“好好好,只是你弟弟。”王若儿接过话头,“你是看不上人家。”
“你又说到哪儿去,我跟看不看得上有什么关系?”
两个人自说自话。
“人家可摆明了对你有想法。也就你眼拙,看不出来。”
说到这,姜南蕴没声了。
王若儿瞧她一眼,乐了,试探:“看出来了?”
她不说话,一勺一勺舀着汤吃。
电视里节目一个接一个地闹腾着,王若儿跟着坐下来,就在姜南蕴以为这茬儿被揭过时,王若儿又冷不丁地开了口:“你们又不是亲姐弟,年轻男女也不谈恋爱,住在一起说出去也不好听。你要真没那个意思,就给他另找一地,分开住。总归他也读大学了,勤工俭学也该养得起自己。”
“嗯……”
说不出来是应没应,只听见这若有似无的一声。
后来,王若儿撑不住,早早去睡了。
姜南蕴玩着手机,在各个群里发红包抢红包乐在其中,春晚都播成了背景音。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的烟花在某一刻从淅淅小雨突转成了暴风骤雨,某一瞬更是亮如白昼。
姜南蕴轻轻捂了捂耳朵,一抬头,发现快要零点了。
跟着春晚主持人一起倒计时时,她早早编辑好微信,第一时间给何巧巧和沙沙发了个大红包过去,附言“新年快乐”。
至于沈随,聊天记录里,对话始终停留在几个月前她那意思莫名的一问上。
想了想,到底什么也没做,熄了手机。
这个冬天,姜南蕴没问过沈随回不回来,她料想即使问了,也会如同暑假那样,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她知道那个深夜发送出去,却没被回复的微信,就是他认为他们之间的界限。
只是王若儿跟她说的事,她从前没考虑过,以后也不会跟沈随提起。
-
从互有心结、试探着相处的亲女儿,变成待遇肉眼可见越发差下来的继女,姜南蕴一共只用了小半个月。
这天,错过午饭的姜南蕴自己用锅里仅剩的,小半勺米饭,煮了碗泡饭粥,就着榨菜咸鸭蛋吃过之后,便麻溜收拾了行李,订票返回了沪城。
到小区时已经有些晚,姜南蕴动作迅速,径直回家,上了电梯,输入密码,推开门,发现屋内的灯竟然亮着。
听见声音,房间里响起沉着的脚步。
沈随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一身灰色居家服,抬手用毛巾擦着尚在滴水的发梢,衣袖下滑,露出一截削瘦分明的腕骨。
看见她,他停下拭发的动作,手攥着毛巾放下,袖口又滑落回去,将那寸骨头完全盖住。眼睑轻抬,暖黄色玄关灯下,照出他一双清泠而深邃的眸子。
不知为何,心猛然跳动了一下。
定了定神,姜南蕴问他:“你回来了?”顿一下,又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随没答,反而轻声问她:“你想我回来吗?”
愣了愣,姜南蕴莞尔:“我什么时候不希望你回来?”
说罢,弯身换鞋。
“既然回来,怎么不跟我说?”她问。
“以为你在。”他说。
“看到我不在家,怎么也不跟我说?”她问。
“以为你很快就会回来。”他说。
“如果我不回来呢。”姜南蕴将行李箱拖进来,直起身,视线划过他的湿发很快挪开,又低头摆弄箱子,做出假设。
“你回来了。”他只说事实。少顷,还是说:“原本打明天给你发信息的。”
“骗人。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也不会说你回来过?”
沈随微怔,瞬时噤声了。
沈随没骗人,如果姜南蕴没回来,他明天真的会给她发信息。
可他也没反驳,而是问:“吃过饭了吗?要不要给你煮碗面?”
姜南蕴问:“你呢?”
沈随手捏了捏毛巾,说:“我也没吃。”
“那就简单煮个清水面?”姜南蕴尽量以平常心待他,只是连她自己都未发觉,她很少用眼睛去看他,像潜意识里要她避开那种让人不知如何言说的对视。
她飞快说:“我回房间整理一下,洗个澡,很快出来。”
“姐姐。”
沈随忽然叫住她。
她一愣,转身望过去。
视线触及的那一刻,仿佛是错觉,他用慢吞吞的目光看了她许久。
姜南蕴鬼使神差地任由他看着,自己也并未挪眼。就在她以为他要跟她说什么的时候,听见他清哑的声音。
“要给你往面里加个蛋吗?”
“......”
姜南蕴浑身莫名卸了劲。
“加加加,你也加。”她随口回应,扭身推开门,走进卧室。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