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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落
山脚下隐约传来几不可闻的惨叫声,像被风揉碎的破布,虞朝心底的不安如藤蔓疯长。她瞥向一旁气定神闲的司徒,最后一点耐心被磨得精光。
“我没空陪你在这儿浪费时间。”
司徒恍若未闻,目光牢牢地锁着山下摇曳的灯火,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虞界小姐,你我本是戏外看客,强行入戏,只会毁了落幕的景致。”
这份漫不经心的语气彻底点燃了虞朝心头的怒火,蓝眸中骤然迸发出凌厉的光:“少废话,给我滚开!”
她足尖点地,瞬步冲到巨汉凯特身前,并拢的双指直取他的咽喉,可指尖尚未触碰到对方衣襟,手腕便被突然近身的司徒扣住,力道不大,却让她动弹不得。
“肤若凝脂,玉指纤纤,这么漂亮的一双手不该用来杀人。”司徒啧啧称叹,眼底却一片冰冷,半分欣赏也无。
“八级?!”虞朝脸色骤变,难以置信地瞪着司徒,“三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你是怎么做到的?”
到了他们这个层级,每升一个等级,因子裕度都是成指数级暴涨。八级的实力意味着要承受足以撕裂身体的暴动因子,没有暴体身亡已是天方夜谭。
要知道五级之后便难如登天,这三年她拼尽全力,也才是从四级勉强摸到五级门槛,而司徒竟从七级跃至八级,速度快得可谓骇人。
无意搭理虞朝的质问,司徒慢悠悠地扫了眼山下,语气悠然道:“罢了,既然虞界小姐执意入戏,那我就陪你走上一趟,正好,这戏也该收场了。”
虞朝心急如焚,见司徒仍迈着闲庭信步,忍不住想要越过她,却被巨汉凯特横生拦住。那古板的眼神像块沉甸甸的石头,无声地警告着谁才是这里的主导。
尚未踏出山地,一阵风卷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虞朝脸色瞬间惨白。她再也按捺不住,瞬步掠至村落入口,两道身影恰好撞入眼帘,一个身材火辣,一个体型魁梧。
“虞朝,你怎么在这儿!”磷光惊得瞪圆了眼。
见来者是磷光和炎时,虞朝紧绷的神经稍缓,不过当务之急是确认郭雨安全。
“一会儿再说。”她顾不上解释,推门冲进村落。
满地残尸瞬间撞入视野,虞朝如遭雷击,僵在原地。她目光发疯似的扫过那些残破的躯体,连呼吸都在发颤,一遍遍在心里默念:“一定没事的…别是紫色,千万别是…”
猛然记起郭雨还在住处做饭等她,虞朝一把甩开磷光搀扶的手,疯了似的往住处奔去。磷光担心她出事,紧随其后,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又惊又怒。
郭雨的拳头正狠狠砸向昏迷的异能人,身旁躺着一个小男孩的尸体,怎么看都是郭雨嗜血发作,发疯误杀村民,还重伤了异能人。
见郭雨安然无恙,虞朝喜极而泣,刚要冲过去,手腕却被炎时死死攥住。他火红的眸子里满是愤怒与失望,情况再明显不过:郭雨已经违背了大同协议,酿成了无可挽回的大祸。
“你敢包庇她!”炎时的怒吼震得空气发颤。
与此同时,磷光已瞬步到郭雨身旁,匕首出鞘,冷光映着她决绝的眼眸。
“不!磷光!别动手!”虞朝急得声音都破了。
眼看磷光扬起匕首,虞朝脑中一片空白,本能地踢向脚边的木刺,木刺带着风声射向磷光的手腕,磷光警觉侧身,尖利的木刺擦着她的袖口飞过,却在郭雨起身的瞬间,精准地刺穿了她的右膝。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刺耳的耳鸣灌满双耳。虞朝僵在原地,看着缓缓跪倒在地的郭雨,嘴唇哆嗦着,茫然失措地呢喃:“不…不是这样的…”
变故发生得太快,磷光尚未反应过来,司徒已瞬步上前,在郭雨倒地前稳稳地接住她。她捏住郭雨的下巴,凯特立刻递上彩汁,司徒倾尽全力将液体灌进她的嘴里。
角落里的杨子晨见状,默默走上前,把彩汁和绀棘之乌放在司徒手边。
尽管司徒第一时间给郭雨灌了两大瓶彩汁,又将绀棘之乌挤成汁液喂进去,郭雨却依旧双目紧闭,像睡着了般,唇边却噙着丝极淡的笑意,仿佛在为虞朝的平安而庆幸。
世间总有这般令人扼腕的巧合。
看着虞朝失魂落魄地跪在郭雨身边,磷光无奈地叹了口气,刚刚她的确动了铲除郭雨的念头,可念及两人非同寻常的关系,终究没能落下那一刀。
虞朝颤抖着抚摸郭雨沾满血污的脸颊,将那只尚有余温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蹭了蹭,泪水瞬间打湿了染血的指尖。
心脏像是被生生撕裂,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剧痛。她哽咽着,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对不起……都怪我回来晚了……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郭雨,你起来,我不喜欢这种玩笑……再这样我要生气了……郭雨,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说到最后,虞朝已然泣不成声。
模糊的视线落在郭雨的肩头,血肉翻涌间,白色的骨头隐约可见。虞朝泪如雨下,颤抖着手为她包扎血肉模糊的伤口,声泪俱下的道歉一遍又一遍地回荡在空荡荡的山区,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回应。
炎时迈着沉重的脚步走到磷光身边,表情复杂地看向郭雨:“我查过了,那几个异能人都没死,普通人的咬痕各不相同,应该是血瘾发作了。”
“血瘾?”磷光脸色骤变,瞬间理清了前因后果,看向郭雨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杨子晨站在一旁,脸色发白。不久前,他遵照司徒的指令放出了八名被监.禁的染瘾者,还事先给他们注射了压制血瘾的血清,那些人一路躲过丧尸围困的屯子,这才逃到这偏僻的山区。
“原来是这样啊……真是个傻瓜。”虞朝低声呢喃,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别怕,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虞朝!”“虞小姐!”
炎时、磷光和扬子晨同时惊呼。炎时与磷光满脸惊色,杨子晨更是心头巨震,虽然知道虞朝和郭雨关系不一般,却从没想过虞朝竟然痴情到要为郭雨殉情。
“虞小姐,你大可不必如此,何必为了一个邪…”
扬子晨的话卡在喉咙里。虞朝抬眸看了他一眼,那眼神空洞的吓人。她重新凝视着郭雨,蓝眸里的光彻底熄灭,只剩一片死寂。她长睫垂落,掩住眼底的水雾,朱唇勾起一抹凄美的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不用劝,也不必白费心思拦着我。”
司徒一直克制着动手的冲动,听闻虞朝要殉情,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微眯眼睛打量着她,灰眸里闪过一丝冷光
磷光当即沉声道:“虞朝,你这样做,她不会高兴的。”
虞朝轻轻摇头,声音轻得像风:“你不懂,只要我高兴,她就会跟着开心。”说完,她旁若无人地吻了吻郭雨失血苍白的唇,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她,走向村落尽头的小屋。
司徒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目光死死地盯着虞朝怀里的郭雨,希冀着看到一丝生命的迹象。
小屋不大,但收拾得一尘不染。木桌上摆着两副双碗筷,其中一副旁边放着一杯特制的苦瓜汁,空气中似乎还飘着炸藕片香气,那是郭雨为她准备的晚饭。
踏进屋子的刹那,虞朝猛地呕出一口血,却死死地抱着郭雨不肯松手。她把郭雨轻轻放在床上,指尖温柔地拂过她的脸颊:“我去放水,你等我一下。”
老式的热水器6-她从未碰过,这些日子都是郭雨帮她调好水温。虞朝盯着红蓝两个按钮,说明书就在手边,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郭雨,应该先按哪个按钮?是蓝色的还是红色的?我猜是蓝色的,因为你喜欢蓝色,对不对?”
极度的悲伤突然席卷而来,往日的点点滴滴如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虞朝跌跌撞撞地冲回卧室,紧紧抱住郭雨,决堤的泪水书写着每一分绝望的歇斯底里:“是不是蓝色啊?回答我!郭雨,你回答我呀!”
看着虞朝哭得撕心裂肺,磷光为之动容,轻叹一声别过了头。
司徒冷哼一声本想转身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郭雨眉间掠过一丝痛苦的挣扎。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她的眼,此前反复确认过郭雨的呼吸早已停止,但事实是,那微弱的起伏却真实存在。
“她还没死。”冰冷的声音里压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
“郭雨?”虞朝浑身一僵,立刻感应到那几不可察的呼吸,声音颤抖地唤她的名字。
似是听到了呼唤,郭雨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虞朝大喜过望,心脏却猛地抽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她双手发颤,轻轻抚摸着郭雨的脸颊,哽咽道:“太好了…郭雨,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把她交给我,我能救她。”司徒开口。
“不行!”磷光立刻反对,“她已经签了大同协议,怎么能跟你这种极端分子走?”
司徒神色一冷,灰眸中迸出赤裸裸的杀意,“给你个忠告。”
磷光蹙眉不解。
“把你的嘴闭上。”
“你!”
磷光气得脸色发青,却忌惮司徒的实力,终究没敢再开口。
“如果不是你多事,她会变成现在这样?”司徒语气越发森然,“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不介意让这里再多出一具尸体。”
炎时本想上前争执,对上司徒的目光却瞬间哑火,那股致命的危险感让他本能地畏缩,他毫不怀疑,再多说一个字,必然会如眼前的女人所说,命丧于此。
虞朝垂着眼,痴痴地看着郭雨。那微弱的呼吸几乎难以捕捉,情况显然不容乐观,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我相信你,司徒小姐。”
“在她成为高阶邪体之前,你不能见她,你的存在只会妨碍她的成长。”司徒冷冷道。
自从和虞朝重归旧好,郭雨连平日的训练都懈怠了,到底是心性不稳,儿女情长占了大半,还不知道自己未来将会面对什么。这是她绝不能容忍的。
“好。”虞朝没有丝毫犹豫。
“万一她的身体毁了,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司徒的威胁带着彻骨的寒意。
虞朝心头一颤,附身吻了吻郭雨的额头,眷恋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只要她能好好活着,要我怎样都可以。”
司徒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凯特上前一步,伸出宽大的手掌,虞朝小心翼翼地将郭雨抱起放入掌心,却紧紧牵着她的手,迟迟不肯松开。
尚未分别已经开始思念,而距离她们重逢的那晚还不足一个月。
“杨子晨,你给老子站住!”炎时的怒吼突然响起,打断了离别的愁绪。他和磷光一路追来,本就是为了抓回违背契约的杨子晨。
杨子晨慌忙站到司徒身后,头埋得更低了。
司徒想起方才杨子晨递来的彩汁和绀棘之乌,淡淡地瞥了眼怒火中烧的炎时,轻描淡写地说道:“协议里他拿的东西会在三日内还回来。”她看向杨子晨,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压迫,“我说的对吗?”
见司徒有意护他,杨子晨心中大喜过望,连忙单膝跪地:“多谢主教,子晨一定按时归还!”
“你他妈、”炎时的怒骂卡在了喉咙里。
司徒冰冷的眼神扫来,八级邪师带来的压迫感当他浑身发僵,只能识相地闭了嘴,死死盯着司徒的动作,生怕她突然动手。
司徒收回目光,倚坐在凯特的臂弯里,一如当初交叠双腿,居高临下地看着虞朝,想起刚才如果不是她提醒郭雨还活着,那隐藏在袖下锋利的匕首恐怕已经刺入这人的心脏,陪同郭雨一起上黄泉路去了。
“虞界小姐,我劝过你做个旁观的看客,或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痛不欲生,可惜你没有听我的话。”
虞朝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司徒。司徒几次三番救郭雨并非偶然,其中的心思不言而喻。她唇边勾起一抹凄然的笑:“说了这么多,你不也是戏中人吗?”
司徒眯起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她片刻,灰眸闪过一丝捉摸不透的光。她最后看了眼昏迷的郭雨,不再多言,随着凯特转身,一同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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