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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考试
第一场考试考的是帖经、杂文。
帖经考查儒经或道经的内容，掩其两端，中开一行，“裁纸为帖”。
每帖空三字，根据上文或下文填写。
杂文是以封建官吏所常用的篇、表、论、赞为体裁，让考生作文。
秦简拿木块慢条斯理的将试卷压的平整，同着前世一般先“阅卷”，试卷分为两个部分。
前头的帖经考的是记忆力的背诵、最后几道出的略有难度，总而言之难度算的上是中规中矩。
后头杂文的倒是出的略有难度。
这题目出的是「三江既入」解，考的是《禹贡》。
她起先想的是三江分别为「松江（吴淞江）、钱唐江、浦阳江」，后思衬一番才在考试中配发的草纸上书写。
这里说的是《汉书·地理志》应答「南江、中江、北江」，「中江」是指长江从敝地太平府芜湖县流出经石臼湖过高淳、溧阳汇太湖而入海的古河道的芜湖。①
而这题的陷阱便是在中江这里。
秦简微不可察的颦蹙一下，捏紧了笔杆，遂不再言语，专心沉浸在题卷中。
她这厢才提笔，监考的官员便一脚先踏入了备受瞩目的“进士科”。
李审言在窗外被众多官吏簇拥着，拿着先前“搜身”官员早就点好名单，慢慢翻开着。
他余光往旁的一瞥问道：“往来的考生可都监察好了？府试虽不必乡试、殿试但也是万般不可出现替考之人。”
李审言世家子弟出身，少年登科。曾经官至三品高官，只是如今年纪已大，便越发的思乡近亲，也无心在宦海浮沉。
故而这才从权利的高峰京都退居至百越，做了百越一届太守。
虽是如此但官威还在，只轻轻的撇上一眼，便叫官吏们战战兢兢。
一名负责清点名单的官员上前回道：“启禀太守，这一届考生应试名单均已核对，确认无替考考生。”
李审言抬头看了一眼对应的考生内室，随后将登记册子翻至女子科举——进士科。
他枯瘦的指尖顺着名单册缓缓下滑，终是找到了先前留意的名字，秦简。
因着府试座位的名次是按着县试成绩排录的，秦简位居第一列前三命。
李审言眉头一松，是万般没有想到这姑娘的县试成绩居然还不错。
他将登记册攥紧在手中，随即负手走入考场。
那漆黑的官鞋方踏入考场，一些奋笔疾书的考生都不免为之一顿，有些甚至慌慌张张的将墨汁沾湿在了衣裳上。
秦简被动静给吓了一跳，不免停下了手中的豪笔，抬起头来。
一看原来是自己方才写的太过忘我，竟然连来巡查的老师走入室内也不曾知晓。
恰好李审言走至秦简身侧，秦简与其对视。
回想着先前这姑娘回他的字条——折、腾、人。
李审言本想虎起脸故意吓她一下，未曾想秦简与他对视竟咧嘴一笑。
他脚步一顿，暗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真大。
秦简是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同监考官对视上的，她提笔又埋头写了起来。
也是前世习惯使然，后世每场考试都有老师“巡考”。
如今被“巡考”官员倒是让秦简觉得也不甚么紧张，再说她也没甚么心思分至给“巡考”官员。
杂文的构思已经够让她头疼了。
杂文的写法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应用文，逻辑与条理是万般不可或缺，在时间充裕的情况下应先列一个简纲。
这样下笔也写的更加顺畅且有说服力。
李审言顺着座位从前至后的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远处，第一排处。
这会儿从前往后看，倒是将秦简的答卷看得清晰可见，字迹不再潦草而是别有风骨笔锋的瘦金体。
都说见字如面，字如其人倒也是这个理。
回想起当初明月居以书信相会，瞧着那姑娘别出心裁的对句，再配上一手游云惊龙瘦金体倒是很有意思....
他笑了笑，随即走出了考场去了下一个科室——明经科。
屋子里的炭火烧的足，整个考场暖意融融便是手不停笔一个时辰，也不会手寒。
秦简停笔揉了揉手心，待得第一面卷子墨迹微干，这才翻页去了下一面卷子。
*
适才考完顺着人流出了考场，与秦家等人约定了一个地点相会。
秦简挎着考篮，这才到了巷子处便被秦巍玉抓住对起了答案。
“五经的可是叔孫豹會晉趙武、楚屈建、蔡公孫歸生、衛石惡、陳孔奐、鄭良霄、許人、曹人於宋？②”
明经科与进士科一样，第一场回答的是贴经、故而题目前半部分实为相同的。
秦简笑，只让他宽心道：“大堂哥我填的也尽是这个。”
秦巍玉拍了拍胸脯道：“这般便好，那是错不了。”
“那我若是也错了，便如何？”秦简失笑，有意吓他。
秦巍玉将脸苦成了一张苦瓜，叹息一声“左右不过是一年后再去应试一次府试......”
他话未说完，便被一道清朗的男生打断。
“巍玉，你且放宽这颗心，我填的也是这个。”
有了这句话，秦巍玉便放下了那颗紧悬着的心，随即瞪了一眼秦简心知她故意吓唬自己。
心知被秦巍玉识破，秦简抿唇讪笑圆场道：“这可是百越府试第一人，若是连他都说是这个答案...”
她这话其实说的也对，魏含在清河县的县试成绩乃是第一，到了百越面对府城的众多学子，其中佼佼者不知有何几多。
府试排位的座位竟也第一。
魏含望着她那张旎红娇艳的唇，复而问道：“考完之后觉得题目如何？时务策准备的怎么了？”
考策论，主要考察考生对法律、时政、吏治等方面的理解和观点。
也不知为何，每逢碰见魏含秦简便有一种老鼠见着猫的语塞。
明明先前还是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买东西还被小贩欺骗价格的小童，现今居然长得比自己还要高出两个头。
这种心情实在是难以言语，特别的是一同参加科举进入府城进行府试后便越发强烈了。
秦简抹了一把脸颊，只笑不说话。
魏含见她这般，桃花眼微眯，嘴角噙着一抹笑，眼底笑意更深了。
“这是怎么的，我难不成还有做主考官的潜质，一问起来你竟然紧张了？”
秦简摇头，实话实说道：“不紧张。”
魏含抿唇方想再说些什么，秦楚玉便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苦笑道：“若是对答案二位还是私底下过招吧，不要在误伤我等无关人员了。”
秦简噤声随即闭口不言，推卸责任道：“是别雨要同我讨论的，这般可怪不得我。”
魏含眼瞅着天上掉下来了个大帽子却也只能自栽道。
“天色尚早，若是放榜也得五日后，不如趁此机会去酒楼吃饱喝足一番再静心复习？”
他这般说着，其他人自是没有意见。
几人便趁着天色，选了一家酒楼吃喝去了。
这回选的倒还是明月居，只是这会儿的菜色倒是和先前不同，不再是浙菜而是轮到了湘菜。
再进入的时候没了“诗膳会”答题的规矩，不再答题只出银钱便可入住包，倒是省了不少事情。
肩头挂着白巾的店小二领着众人去了包厢，将那今日的菜单寻出放至桌子上，只等众人点菜。
秦简翻开一页菜单只觉得失笑不已，这湘菜同川菜一般是出了名的辣口，但唯有一菜不加辣却是道名菜。
那便是“干蒸鸡”，只加了客家酒和老姜蒸制，蒸煮出来的鸡皮黄脆、肉质白嫩、滋味鲜美。
她指了指那味菜道：“且同我们点上一份干蒸鸡。”
众人先前都是来自地处盆地，周遭异常潮湿的清河县自是不忌辣口，随后商议着又点了些其他的美食。
没了先生的故意出题，这次自然是菜上的又快又齐。
待得餐至中旬，先前苦笑不肯对答案的秦楚玉居然率先开口道：“《孟子》中“不以规矩”的前一句提到了“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这题你们是如何作答的？③”
这是进士科后半卷独有的杂文，明经科自然是不可能作答，秦巍玉自然也乐得清闲兀自吃菜。
秦简见秦楚玉如今反倒放开了忍不住打趣道：“二堂哥，这会可是你先要对答案的一会儿可别难受。”
秦楚玉啜饮一口小酒，脸颊绯红倒也说不清是酒气上头冲的还是被湘菜辣的，亦或是羞的，总之让人猜不透原因来。
他将酒放下，只等秦简魏含下文。
见秦楚玉这般，秦简清了清嗓子道了声自己的答案。“即使一个人既“明”又“巧”，也需要规矩来判断这个人到底明不明，巧不巧。人的品质是抽象的，规矩是具象的我是以这两点来论证的。④”
她停顿一下，自己明明还写了一个答案此时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魏含笑道：“还有一个做事需“以规矩”。”
“是了，别雨说的便是我的答案。”秦简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放入碗中。
秦楚玉笑道：“巧了，我的也是这三点。”
既已对过答案，四人便安心吃起了酒菜，只等五日后的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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