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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情绪的泉眼
雨之战，最终以山本的胜利，斯库瓦罗被鲨鱼吞下而告终。
本来想救走斯库瓦罗的山本，最终却被斯库瓦罗推开，眼睁睁看着对方被鲨鱼吞噬。
尚未见过黑暗的年轻人们都因最终的结局怔住了。
一个人的生命竟然会因为这样的理由而消失。
在前往医院的路上，无论是伤者亦或是同行之人全都沉默着，甚至在处理完伤势，各自回家的时候，年轻人们也只是互相挤出干巴巴的道别，随后便草草离去。
就算他们赢了最关键的一战，也不能否认，有人因此而死。
换好睡衣的纲吉盘腿坐着，看着身边的无咎铺垫子。
“……”
“怎么一直看着我？”
“额，嗯，我只是在想，里包恩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困了……”
“大概是有事要做，他最近也很忙碌。”
无咎拿出衣柜中的枕头和被褥，走到支支吾吾的少年身边站定。
停顿片刻后，他将枕头的一角递给对方。
“要和我打地铺吗？”他看着阿纲，“今晚。”
——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躺下来就开始紧张。
纲吉将被褥拉到几乎将自己埋起来的位置，直到旁边的伸手将他脸上的被子拉下来。
平时只铺单人宽度的铺盖展开成两人宽度，原本放在纲吉床铺上的被子和枕头都被搬了下来。
其实自己还是睡在自己的被褥里，无咎还是睡在无咎的被褥里，各自盖着各自的被子。
仅只是，缺了曾经的高低差，一睁眼就能看见无咎的脸。
好像答应得太莽撞了，但是……
身边的人，仍然活着，拥有呼吸也有心跳，没有在水面涌起一大滩的血液，也没有因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理由而死去。
仍然是温暖的……
一直盯着对方的自己，肯定很奇怪吧？
“好点儿了吗？”
“嗯。”纲吉仍然盯着无咎没有挪眼，就这么对视了很久，他才意识到对面那双黑瞳的主人是在说——什么话都可以讲给我听。
有些事情，如果没有人问起，没有人关注，就只会变成无人注意的沉淀，落在晦暗的角落，但如果有人问起，如果开始思考，就会像是止不住的泉眼一样涌出说不清、道不尽的万千思绪情感，将人完全淹没。
“……”
“斯库瓦罗。”
“嗯。”
轻微又低哑的应和声在耳边响起，示意他有在听，并不打断自己。
“我，没法想象有人因为这场战斗真的死去了，因为那么无意义的理由。”
“可能对别人很有意义，可对我来说……”
“虽然，斯库瓦罗他，打伤了巴吉尔、狱寺和山本，但我也没有想象过他死去。”
“但是，和这些念头一起涌上来，是庆幸。”
“山本可能会想，要是最后一击没有那么用力就好了，也许斯库瓦罗就能活下来了，但是我，我觉得，我宁愿他那么用力。”
“如果不那样……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山本会死。”
“狱寺，蓝波和大哥，离死亡都只差一线了。”
“比起别人，我更希望他们活着，哪怕……”
“哪怕……”
“哪怕代价是别人的生命。”
这句话就像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一样，带着某种锋锐又冰冷的触感，将尚还温热的胸膛剖开。
或许，这种感觉并不是从外部，而是从内部，从心脏上穿透出来的。
“会这样想的我，真的很糟糕吧。”
和那些，漠视别人生命的人一样。
“但是，就算那么糟糕，我也，我也不想改变这种想法。”
就算这种想法是将不同人的性命放在天平上称量……
“我……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大家要为了什么彭格列的继承权，为了这枚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的戒指去拼死战斗呢？！”
其实不是这样，他知道的，就算将戒指交出去，Xanxus也想将他们，连同身边的亲朋好友全部杀死，以此发泄他的愤怒。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要让Xanxus去死。
就算称量了生命的价值和轻重，他也并不是，就此排出了先后顺序，希望别人去死……
“山本活下来，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是为什么斯库瓦罗会因此死去呢？”
他也知道自己在说自相矛盾的话，但从心底涌起的情绪，就是如此混乱又复杂，甚至完全不分先后的涌出来，让他完全陷入了混乱。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大家都充满了觉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只有我，没什么出息，偶尔会想……”
“要是没有我，大家就不用被卷进来，不用做出这种选择了吧？”
“这些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身上……我根本……”
到了这种时候还在说这些话，他简直是个无可救药的人，让大家的觉悟、让大家为他受的伤都变成了没意义的东西。
不，他也知道自己必须要赢，哪怕接下来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对不起，我知道的，我们不能输的，我只是……”
想到这些，就会感到痛苦。
眼前的事物因为水痕而扭曲混乱，但他仍然尽力寻找着自己熟悉的那张脸，试图寻找到一个让自己从现在的矛盾痛苦中解脱的答案。
“不能，不伤害别人活下去吗？”
……
无咎沉默着。
他身旁年幼的人蜷缩成一团，声音因为哽咽而含糊不清，但就算如此，仍然颤抖着询问那个问题。
毕竟是，第一次面对人的生命逝去。
他应该回答一个明确又积极的答案，帮年轻的人抛掉这些混乱痛苦的思考。
他大抵应该这么做。
但最终，他听见自己开口。
“我……不知道。”
“我没有见过，不伤害别人而活下去的方法。”
“这些话，并不是想给Xanxus那样的人找理由。”
“只是我没有见过。”
“我见过的只是，不同个体之间，一旦发生分歧，就必然产生争斗。”
“强大的、获胜的，就可以为所欲为。”
“我只懂这一种方法，所以，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另外的路。”
“但是，阿纲你是不同的。”
“哪怕你赢了，握有胜者的权柄，你也不会想要主动伤害Xanxus他们吧？”
非常天真，甚至会被人骂做愚蠢。
但是，他并不讨厌。
他伸手摸着阿纲几乎要蜷缩进被褥的脑袋。
“赢下去吧阿纲。”
“成为最强大的胜者，就能用胜者的权利为所欲为。”
“为所欲为地中止那些人伤害别人的做法，中止一切你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但是……我没有那么大的愿望……而且争斗求胜就会有受伤的失败的人……”
“我也不是说，这种想法要贯彻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他坐起身，从书桌上给年轻人拿来了纸巾。
“只是遇到现在这种状况的话，那就赢好了。”
“至少，如果是阿纲你赢的话，能减少很多很多这样的伤害别人的事情发生。”
“……嗯。”年轻人用纸巾擦去眼泪，吹去鼻涕，“我会……赢的。”
“那就睡吧，明天还有训练。”
“……嗯。”
纲吉将被褥拉起来，将自己完全盖住。
这一次，身旁的人没有拉下他的被褥，只是安静地躺了下来。
“阿纲。”
“嗯。”
“晚安。”
“晚安，无咎。”
“明天，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我都想要看见你，就像你想看见大家平平安安地出现在你面前一样。”无咎翻了一个身，第一次背向阿纲，“所以不要再想了，赢下来吧。”
“……”
“……嗯。”
“我……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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