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飞若扬

　　第二天接到王峻峰的电邮：这么快就想我了？要不要一起吃饭？思飞想最好在学校附近--这几天有空还想多做点事呢。因为电邮来来去去的太麻烦，就打电话和王峻峰约了时间在附近的一家印度自助餐馆见。

　　思飞到的时候王峻峰已经等在那儿了，手里还拿着一捧花。思飞惊讶之余又有点感动，“你...什么时候也动起这种脑筋了？”又开玩笑，”不觉得俗套吗？”

　　“这是试验，想看看对你有多大作用。不是有人总说‘不试怎么知道’吗？”王峻峰半开玩笑的说。其实这还是张浩宇的主意。“我说你还真是让那丫头糊弄傻啦？还是以前光被倒追了根本不懂得游戏规则？什么叫俗套？那就是经过千锤百炼屡试不爽，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别说你了，不管多大的款，多拽的高管，追女人的时候都没几个敢跟这别名叫‘俗套’，正名叫金科玉律的东西叫板的。”

　　思飞仔细看了一下，花束是五颜六色的各种花卉配起来的，显然是考虑到爸妈回来的时候不会有麻烦。心里感动嘴上却故意刁难：“让我看看，香水百合的花语是纯洁；漫天星的花语是关怀；别的就不知道了。可是怎么没有一朵是代表爱情的呢？”然后做出很天真的样子看着王峻峰。

　　这还真难住了王峻峰。本来是为了思飞可以大方的摆在家里不至于有麻烦，根本就没想到还有什么这个花语那个花语的。可是思飞这么一认真还真觉得弄巧成拙了--至少应该加上一两朵玫瑰吧。不会太显眼，又可以表明心迹。“我...一时大意了。要不然我再给你加上几朵玫瑰？”

　　思飞看王峻峰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真可爱，就笑起来，“哪有人家提了以后再补的呢？”这种就事论事的认真态度还真象是搞研究的人，让思飞想起爸爸来。

　　王峻峰让思飞笑得有点摸不着头脑。她是真的介意呢，还是在开玩笑？

　　思飞看着王峻峰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怕他会真的误解，就努力忍住笑，稍微严肃了一点说，“别介意，我是开玩笑的。”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看看四周没什么人，就踮起脚在他的脸上啄了一下，“谢谢你。”然后拉着他进了餐厅。

　　思飞这一主动一认真让王峻峰感觉象腾云驾雾一样，唯一比较清醒的意识就是张浩宇的理论太精辟了。

　　两个人取了菜坐下来，思飞看王峻峰带了点笑又若有所思，就问，“你在想什么呢？”

　　王峻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张浩宇的建议和理论告诉了她。

　　思飞听了觉得很有趣，“张浩宇是挺有意思，总结得直白又精炼。不过呢，形式只是敲门砖，真正打动人的还是背后的心思。不然以形式对形式，就是百万的钻石换来的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这是不是就是让人说中了，却嘴硬不肯承认的意思？”王峻峰开玩笑。

　　思飞看了他一眼。“你要是猜不到哪一点最让我感动，那这份心思可就大打折扣了。”

　　这可难倒了王峻峰，他想干脆投降算了，“别，女人心，海底针，何况你还不是一般的女孩。我直接缴械，行吗？”

　　“连点努力都不做，可见心不诚。”思飞嗔怪道。

　　王峻峰叹口气。“你们那小心思一分钟转十个弯，负负得正，正正不知道怎么又能变成负，绕来绕去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要让别人猜，这是不是不人道啊？”

　　思飞让他逗得笑出声来，“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做你自己，将心比心啊。”又想，这是不是他真正打动自己，让那份感情越来越深的原因呢？

　　“就这么简单？”王峻峰有点将信将疑。

　　“别人不敢说，对我就是这么简单。”思飞很直率，想了想又说，“我不是说这样就能保证会怎样，而是说...从逻辑学的角度来说，是必要条件，而不是充分条件。”

　　“我说你就不会甜言蜜语哄别人一次吗？偶尔一两次不会把人给宠坏的。至少以后还可以多点甜蜜的回忆。”王峻峰忍不住抱怨。思飞总这么坦率犀利绝大多数时候让人喜欢，可要是能适时的有点小女生的糊涂和天真就好了。

　　“你真的想我那么做吗？峻峰哥哥？”思飞换了嗲声嗲气的声音，一边说一边看着王峻峰，两只手捧着脸，一副天真而又崇拜的神情。“’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决。’够甜蜜的吧？”

　　“...没有，吓人。”王峻峰想了一下，等明白过来觉得身上鸡皮疙瘩都快冒出来了，“还是算了吧。整个一东施效颦。摊上你，我就自认倒霉吧。”

　　思飞笑得趴在桌子上，然后抬起头来看着王峻峰，半天不说话。看着他询问的目光，才说，“我还真有点...让你...给迷住了。”斟酌了半天，还是没说‘爱’字，不过也许就是迟早的事了。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思飞最直白的表露了。虽然在王峻峰的心里掀起了狂涛巨浪，可是他的心脏也比以前坚强了很多，所以故意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说，“一束花能有那么大作用，我还真是没想到。那我是不是应该再多点实际行动，更上一层楼啊？”

　　思飞又笑--这才是她喜欢的样子。不禁想起《笑红尘》中的歌词“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目空一切也好....”“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就是把价值百万的钻石摆在我面前...”说着故意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当然不会故作清高，想要还不敢说。可是能做的就是逢场作戏而已，看你觉得值不值了。如果心甘情愿，咱们就成交。”

　　“逢场作戏--五年，十年，一辈子？”

　　“想什么呢你，一百万就换一辈子？做梦去吧。”思飞嗤之以鼻。

　　王峻峰摇了摇头。“你这‘作戏’做得太不专业了。我可想像不出有谁会想当这冤大头。”

　　思飞笑着说，“那也好啊。彼此都当对方是酸葡萄，吃不着就骗自己说不想吃。互不纠缠而相忘于江湖。要是大家都这样，你说这世界上得少了多少痴男怨女，风月情债啊？”

　　看到思飞似有所感，王峻峰说，“说得容易，有几个人能做到？”

　　“相忘于江湖不容易，说吃不着的葡萄是酸的不难吧？时候多了弄假成真，自然也就忘了。”

　　“怎么听着象是经验之谈呢？”王峻峰半开玩笑的问。

　　“就是经验之谈又怎么样？”

　　王峻峰看了思飞一眼。她要是不想说，能跟你捉迷藏绕地球好几圈儿还觉得挺好玩似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了当。那样她倒是会认真对待。可是到底该不该追问呢？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你说无论我想说什么话，你都会听；如果是我想知道的...你会不会都告诉我呢？”

　　思飞想了一下。看他们其实早就吃完了，就说，“我们先结帐走吧。”

　　出了餐厅，思飞说，“我并没想刻意隐瞒什么，确实是风淡云轻，相忘于江湖了。提不提都无所谓。我上大学的时候忘我的爱上过一个人，真的是觉得为了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可以到天涯海角。可是最后没能在一起。后来觉得其实那样最好--因为彼此的心里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就象把一朵开得最盛的花封存在一个水晶里，把最绚烂的瞬间永远定格。不是比看着它一点点凋零枯萎要美好得多？”

　　这点王峻峰倒相信。思飞性情直率不做作，如果她还忘不了的话根本都不会费心去隐瞒。可是她的话又触动了他的另一番心思。明知道是很久以前的事和自己根本不沾边，还是想去探究，还是会在意，“什么样的人能让你爱得那么忘我呢？”

　　思飞转过头看了王峻峰一眼，“你不会是这么久的陈年老醋还会吃吧？”

　　“我只是...好奇，想...多了解你一点。”

　　“我后来觉得...其实也不是有多么了不起，多么特殊的人。就是因为我那时候太天真浪漫没见过世面，太想去爱一个人，想体会那种轰轰烈烈的感情，所以随便什么人稍微哄一下都能爱上。不过经历过一次，知道是什么滋味也就够了。”思飞说。又略带自嘲的加以补充，“之所以感觉什么都可以不要，是因为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啊，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这...还真是另类的爱情观。“你的酸葡萄理论可是贯彻得够彻底的。”王峻峰忍不住开玩笑。

　　思飞也笑了，“随便你怎么说吧。好奇心满足了？”

　　“你后来就再也没有遇上过让你疯狂的人？”

　　“‘波澜誓不起，妾心井中水。’”思飞调皮的说。看到王峻峰忽然转过头看着她，将信将疑的神情，不禁笑起来，“我说什么你还就信了？怎么半点判断力也没有？认真点说，所以会波澜不惊呢，是因为到了广阔天地以后有了更丰富的经历，更独立，能思考会判断了。爱情又不是只有一种形式，更不是生活的全部。我觉得那种没怎么样就寻死觅活自我封闭的行为，是因为心魔在自己心里，不过是找个堂皇点的借口罢了。”

　　虽然已经多次领略过思飞的奇思妙想，王峻峰还是被深深的触动了。一时默默思索，没有说话。

　　这是思飞第一次觉得宾大的校园太小了，那么一点路一会儿就走完了，可是还有很多话没说呢。正好走过一家星巴克咖啡店，思飞觉得时间还早还可以再呆一会儿，就拉王峻峰，“进去坐会儿好不好？”

　　两个人走进去要了两杯饮料，思飞看王峻峰很开心的神情，忍不住泼冷水，“高兴什么？你了解了我的过去，是不是该我审你了？”

　　你管我一辈子才好呢，王峻峰忍不住想，嘴上却问，“你审我什么？”自从思飞认真地作出了实质性的努力让他觉得自己是在她的心中有份量以后，他就不再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生怕失去她了。

　　“你到底有几个...有‘过’几个好妹妹呀？”思飞问。

　　“这...不怕你见笑，只有一个。”

　　思飞不满意，“你糊弄谁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糊弄？我连给女孩子送花这么简单的常识都不知道，还不说明问题吗？”王峻峰反问。

　　“这只能说明...”思飞一时找不出词儿，想了一下才说，“象张浩宇说的那样，你要不是弱智，就是被别人倒追追惯了，根本没上过心。”

　　“那你说我是不是弱智呢？要是从来没上过心的话，不是正是说明我心里只有一个人吗？”

　　思飞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我怎么不知道你还这么能言善辩呢？原来你以前还真的是故作哀兵之姿啊。”然后看着王峻峰好像觉得找到了个合适的玩伴儿一样。

　　“这高帽子我可戴不起。”王峻峰赶紧讨饶。“跟你呆了那么久总得有点长进吧？不过是学会了...怎么说明问题而已。”思飞要真是把他当作做文字游戏的伙伴可是受不起。

　　“那你说实话。你到底都有过什么人？”思飞不依不饶。本来只是开玩笑，可是王峻峰越是不承认，自己就越想知道。是不是还真有点嫉妒了？

　　王峻峰看思飞的样子好像是认真了，觉得好笑又有点高兴，“我说的真的是实话。难道还非得屈打成招不行吗？”又戏谑的说，“有人是不是也开始吃陈年的醋了？”

　　思飞忽然觉得不想再追问了。他以前交过多少个女朋友，有过多么缠绵悱恻的故事其实都不关自己的事。只要现在是认真的就好--这一点思飞还是有把握的。谁还会没点不愿意提的往事呢？所以她就直接说，“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会勉强。”可是话说出口，却觉得多了点冷淡和疏远，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这王峻峰怎么能听不出来？看思飞的样子他心里很懊恼，觉得自己是好像在摆谱不肯说实话。不由得拉起思飞的手，可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真的没有...”没和思飞正式交往以前，不知道自己可以有那样的激情和感动，当然调情，约会甚至上床都有过，而且也不算少。可是现在看起来，那些真的连风过无痕都算不上，因为根本就没吹进心里去。

　　思飞笑了一下，“不用说了，我相信你。”

　　毕竟和她已经相处了一段时间，王峻峰知道思飞心里有事是什么样，尤其是她不想隐藏的时候。让她不高兴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所以他虽然一时不知道怎么能让思飞相信，却不想含糊过去而留下心结。“你不相信，我知道。可是怎么样才能让你相信呢？女朋友当然有过，可是和你在一起之后，以前的那些真的是...象小孩子做游戏一样。”想了一下，又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你总该理解吧？”想着觉得还真得感谢思飞平时的潜移默化，一句合适的诗，词，或是成语谚语的可是省了太多口舌了。

　　思飞听了，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原来男人真就能把性和爱分得那么清楚的？”

　　这话没头没脑，让王峻峰觉得奇怪，“你说什么？”

　　思飞整理了一下思路，说，“我以为...你做得那么好，一定是有过心爱的人，才会...”说着想自己怎么会那么蠢呢？真是白在美国看了那么多肥皂剧，上了半天各种网站了。想到这真觉得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忍不住把脸埋在膝盖上，不再看王峻峰。

　　王峻峰这下明白误解在哪里了--怪不得思飞就认定了他不说实话呢。看着思飞好像羞窘得无地自容的样子，忍不住又好笑又心疼。如果不是在咖啡店里真是会把她揽过来好好抚慰一下。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又觉得什么也不说更不合适，就斟酌的说，“这个...所以象伟哥这种东西没有人说是心药，而是...”

　　思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才把头抬起来，看到王峻峰忍俊不禁又小心翼翼的神情，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你就当我是个小心眼的傻瓜吧。”

　　王峻峰摇了摇头，“你也不用对自己太苛刻了呀？至少现在我不用屈打成招了。”又开起玩笑，“其实你偶尔耍耍小心眼，犯点傻可是别有魅力呢。”

　　没等说完胳膊上就让思飞捶了一拳，“你还得意忘形了是不是？”

　　这种时候当然得识点实务，见好就收。所以王峻峰说，“娘子教训得是，小生知错了。”看思飞又要挥手，就赶紧认真的说，“哎，不敢了。饶了我吧。”

　　看看墙上的钟，思飞觉得是必须得回实验室了，除非晚上不打算回家。就站起来说，“我是真的得回去了。不然一晚上都做不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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