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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忽觉夏
结婚三年,晏阳这个名字是她和钟昊之间绝不能提的禁忌。
那天,她追着钟昊的身影冲出酒店,远远就看见公交站台上,他正紧紧攥着晏阳的手,虽然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从那止不住颤抖的背影也能感觉到他的悲怆。
这副委曲求全,像要把眼泪都吞进肚子里的模样,让她眼睛酸胀,鼻头也跟着涩起来,但她却没有任何资格痛苦,因为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她,是她亲手拆散了他们,这两个人,是她最对不起的。
但是没有办法,她当时已经走投无路了,母亲病重,她又失业,父亲还在外面欠下一堆赌债,一座座大山压得她毫无喘息之地,当王玲把那瓶药推到她面前时,她脑海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死死压制住狂跳的心脏,抓住那救命稻草一般的瓶子。
看着钟昊毫无戒备地喝下那瓶酒,她的心脏像被针扎一般疼,强忍住泪水将他拖到酒店房间,听着他反反复复叫着晏阳的名字,她怎么也下不去手,一想到还在医院的母亲,她只能狠下心擦干眼泪。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绝对不能失去。
这既是机会,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赌局,赢的机率要么为零要么为百,幸好这次命运终于站在了她这边,钟昊虽然恨她,但还是出钱解决了她所有的困难。
钱是贯穿人生的通行证,无论多骄傲的人都会向钱低头。
为了钱,她赌上自己的尊严和清白堕落到地狱,成了她最看不起的坏人,但她无悔,至少救下了母亲的性命。
她这辈子,都在和钱过不去,不论从前还是现在。
她的父亲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暴脾气,年轻时一直说不上媳妇,跛脚的母亲便被父母卖给了父亲。
婚后,父亲对母亲非打即骂,生下非男孩的她后,父亲更是一气之下打断了母亲的半条胳膊,此后,他便常常不着家,一回来就是向母亲要钱,一旦不给,回应的便是拳打脚踢。
为了不让母亲受苦,夏英妮从小便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从乡村一路升学到城市,她什么都是第一,父亲见她这样,也是少见的给了她们母子好脸色。
其实她也曾劝说过母亲和父亲离婚,但每次都是被父亲抓住毒打一顿,婚没离成,还害得母亲遍体鳞伤,她如何也再不敢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来保护母亲。
她在自己周围竖起坚不可摧的高墙,母亲是她唯一的弱点。
中考结束,以她的成绩完全可以去市里更好的学校念书,考虑到家里困难,她便留在了白川。
父亲不会管她,母亲靠着在一家火锅店里打杂赚钱供她上学,因为年纪大,腿脚又不方便,被恶意克扣工资是家常便饭,有时一天干十几个小时却只给她二三十块钱,母亲不敢反抗,怕一不小心就丢了饭碗,只好把所有的不公都咽进肚子里面。
上高中以前,她一直是班级的第一名,可这份辉煌在遇到王玲后,便成为了过去式,开学时,她还是第一,在第一次月考后,她便跌下这个宝座,任凭她如何努力,也永远上不去了。
她惶恐、不安、焦虑又漫无目的,想靠勤奋来填补落后,可光靠努力又怎么行呢,王玲依旧可以轻轻松松就赢过她。
害怕被父亲知道,她对母亲说,“妈,我们逃吧,逃离爸爸,逃离这个家。”
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不怕,天塌了有妈妈在。”
世界这么大,却没有她们的容身之地,好在父亲不知去了何处,再也没回过家,她们躲过了一劫。
课间,大家都在争夺短暂的时间嬉笑玩耍。
无人关注的一角,夏英妮掏出一方镜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四方的镜片,映出扁平的面庞,厚重的刘海遮住还没黑眼圈大的眼睛,下垂的眼尾血丝若隐若现,扁塌的鼻梁雀斑点点,干涩到起皮的嘴唇旁两道法令纹深不可测。
许是自己也见不得这副丑陋的模样,她狠狠将镜子塞回桌洞,却不想动静太大惊动了旁边的人,她转过头,眼神带着询问,“怎么了?”
夏英妮慌忙低下头,连呼吸都放轻了一半。
身旁的人觉得奇怪,却没再继续问下去。
夏英妮终于松了一口气,从桌洞里掏出下节课要用的书,给自己打气,加油,再多努点力,成绩一定会上去的。
上课铃声响起,她的思绪被打断,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在眼前擦过,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偷偷将目光轻放在他背影,直到他落座后才不舍地收回,心里甜蜜一笑。
钟昊,这个名字,从初见时就疯狂地挤占了她心脏大半的位置,不由自主的惊艳,从他踏进教室那一刻,她的目光就再也无法移开了。
他宽阔的肩膀,充满侵略感的眼神,以及垂下时能在眼尾撑起一片阴影的睫毛,无时无刻不让她的心怦怦乱跳。
无奈懦弱的性格让她只敢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偷偷看看他的背影,这样她便满足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会主动和她说话,因为军训时她晕倒了,他居然记得她,还知道她的名字,虽然丢人,还心脏还是忍不住悄悄泛起甜蜜。
暗恋是一场豪赌,无论输赢对暗恋者来说都是不公平的,而关于夏英妮的局,还未开始,结果就已经定好了。
像她一样,钟昊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另一位女孩身上,是她的同桌晏阳,长得天仙一般美。
有了对比,伤害才会更加清晰,懦弱滋生了自卑,逐渐侵占她的大脑,在晏阳的光环之下,她如同一粒灰尘微不足道。
难过是在所难免的,但她并不嫉妒晏阳,无论谁最终和晏阳在一起,那都是无上的荣光。
在晏阳的间接影响下,常常被人忽略的她居然有被人邀约的一天,虽然只是张德浩一时兴起,但也足够让她开心好几天了,母亲知道这事后,高兴地就要带她去商场买衣服,她再三拒绝,还是被拉到商场,店员拿出一件碎花长裙,母亲很喜欢,爱不释手地摸着,问她喜欢吗,其实她也很喜欢,但是这种商场里的衣服都不便宜,她便拉着母亲往外走,但母亲却抓住她的手,声音比云还轻,“你喜欢,妈妈就买。”
眼眶一瞬间就红了,最终还是没拗过母亲,在虚荣心和愧疚杂糅的心理之下买下了这套连衣裙。
周日那天,她穿上这条洗得干干净净的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出了门,距离上次穿裙子,已不知是多少年前,她走在街上,只觉浑身不舒服,裙子在她身上如同刑具一般束缚,明明知道没人看她,可她还是被臆想出来的目光刺得呼吸困难,好不容易赶到广场,她远远看到穿着简单随意的晏阳,羞耻心瞬间爆棚,脚下如同生根一般挪不得半分。
她多么想转身逃离,就看到晏阳徐徐向她走来,耳边也传来若有若无的笑语,“好看。”
仅仅两个字,却像炸弹一样在她脑海里轰鸣。
她摇头否认,晏阳却依旧笑着说出了那段影响了她半生的话语。
虽然当时的她不肯相信,但后来还是受其影响变得没有那么自卑了。
在游玩的这天晚上,她不小心崴了脚,钟昊背着她去诊所,靠在他宽阔的背上,听着他沉闷的呼气声,就连风也是那么的清甜。
越靠近他,她便越无药可救,明知没有结果,她还是甘之如饴般舔舐着那为数不多的糖渣。
他看着晏阳,她看着他,就这样一学期过去了。
分班后,她很幸运又和钟昊一个班,更幸运的是他们还成为了同桌。
她猜测钟昊应该和晏阳闹了矛盾,因为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从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一有空只会抚摸腕上那只手表。
她想那一定是晏阳送的。
三年眨眼就过去了,她还来不及回味,就听到了晏阳和方小媛被绑架的噩耗,钟昊也受伤了。
听到消息的下一秒,她就急忙赶去医院,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失望而归,却碰到了张德浩,从他那才了解到原来钟昊去了洛门。
猜测这次他们很有可能会在一起,她便没去打扰,填报志愿时也选择了外省的院校,并如愿被录取。
假期一直在打暑假工赚学费,遗憾没能和钟昊见最后一面。
为了节省来回的车费,她假期都留在学校那边打工,毕业后她也留在了那里工作,不想祸不单行,先是失踪很久的父亲突然出现问她要钱,隔三岔五,并且越要越多,有次她实在是忍不住询问才得知他竟然在外面欠下了巨额赌债,她气极了,却不想他竟以母亲作为威胁,顾念母亲还在白川,她便咬着牙关给他转钱,可是她才刚开始工作,哪有那么多钱,而且外省的花销也大,不过一月,她便坚持不住了,只好辞职回到了白川,刚一回来,母亲就生病了,送去医院检查,却发现得了败血症,情况十分紧急,她心急如焚,先将母亲送去了洛门的医院,然后就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借钱,可能帮助她的人屈指可数,能借到的钱也如杯水车薪,正当她绝望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时,王玲的电话就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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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妮啊,对不起,给了你这么一个痛苦的前半生,但我想告诉你,你不丑,你也并非一文不值,人生路漫漫,我控制了你的前半生,但后半生,决定权在你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