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辈子真夫妻 三辈子假夫妻

　　却说悟空八戒被困在普陀山，走又走不了，住又住不安生，上不得天，入不得地，又没有什么好玩的，如此三个多月，把两头长角的公牛愣是磨成了两只温顺的绵羊。每日起来，绕山转一圈，便来到佛山顶打坐念经消磨时光。唯其如此，时光才过得快一点。这一日，观音回来了，悟空八戒见了，一起埋怨起来。
　　“菩萨你用了什么法术，如何老孙的筋斗云在你这儿就施展不开？”悟空不由问道。
　　“菩萨你可坏了老猪的大事了。”八戒也道，“在你这儿这么多日，老猪的媳妇肯定让人抢了。”
　　“媳妇的事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提？”观音正色道，“贫僧迟早成全你一世夫妻如何？”
　　“那不成。”八戒执拗道，“我媳妇是绝色美人，别的女子谁也比不了。”
　　“到时候，贫僧也给你出脱个绝色美人。”
　　“那也不行。这是我答应嫦娥姑娘的，我要是不要，就便宜扫帚星了。”
　　“已经便宜扫帚星了。”
　　“我知道就会这样，都是你坏我的好事。”八戒说着“呜呜”哭起来。
　　“凡事都有定数。”观音好言归劝道，“嫦娥出脱这个女子，也许冥冥中就该如此。再说事情已经如此，你也没有回天之力。你如果听贫僧的话，贫僧迟早出脱一个绝色女子，成全你们一世夫妻。你如果不听贫僧的话，那贫僧就不管你的事了。”
　　“我听我听。”八戒一听急起来。总不能这头的好事没逮着，那头的好事又放了手，到头来落个两手空空。“你说话可要算数，那女子也要像我媳妇那样……”
　　“贫僧什么时候说话不算数过？”
　　“猴哥你也听见了，到时候你可得给老猪作证。”
　　“菩萨是不会骗你的。”悟空又问他的事，“老孙的筋斗云如何在你这儿就施展不开？”
　　“你我都是修行之人，应该知晓其中的道理。”观音又道，“虽说你们在此多日，想必还没有见过贫僧的禅堂吧。惠岸前边带路。”
　　惠岸答应一声，在前边带路，三仙在后逶迤随行，不一时，来在一处绝壁下。惠岸默念三声口诀，两扇石门轰然洞开，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沁人肌骨。进入洞内，渐渐看仔细了，高不过二丈，深不过五仞，一个寻常洞窟。惠岸又默念三声口诀，石门又吱吱呀呀合上，洞里顿时一片漆黑。悟空八戒正在纳罕之际，洞里四周突然亮起几十盏莲花灯，这些灯渐次向高向远处飘去，小小的洞窟一时成了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
　　“今日老孙算是开眼了。”悟空赞叹道，“菩萨如不私心，把老孙的水帘洞也如此这般打造一番可好？”
　　“菩萨可不能偏心。”八戒也道，“打造猴哥的水帘洞，也得打造老猪的云栈洞。”
　　“贫僧谁也不给你们打造。”观音微微笑着道，“你们如能经常坐禅悟道，聆听天地元音，感悟宇宙心脉，时日久了，你们的那个小小洞天自然会渐渐扩展开来，融合在天地之中。贫僧留你们在此三个月，不是没有道理的，以后你们慢慢就知道了。”
　　“多谢菩萨苦心。”悟空道，“菩萨是不是要入定？我等若是搅挠菩萨，还是先放我们出去吧。”
　　“不妨事。”观音坐到她的莲花宝座上，“你等看看贫僧入定也好。”观音在宝座上坐稳，双目微闭，双手合十端在胸前，口里低声诵一遍：“吗米吗米宏”，一阵韶乐响起，观音通体渐次发红发亮，转眼之间，已经成了一座光菩萨。
　　“观音就是观音，谁也比不了。”悟空由衷赞叹道。
　　“和人家比起来，咱们可就差远了。”八戒也道。
　　观音心无旁骛很快入定，天地原音“叮叮铮铮”从宇宙深远处传来，不绝于耳。她正在听得仔细，突然听到三路哨音一路鸣响而来，越来越响，越来越响。观音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收了定势，睁开眼睛道：“三天尊要来，我等去迎一迎。”
　　“菩萨也有慌乱的时候。”悟空不解道，“菩萨先知先觉，三天尊要来，理应早在意料之中。”
　　“贫僧先知先觉是有的，”观音解释，“但是对三天尊却一点感知也没有，只有在听到他们的哨音后，才能知道他们要来了。”
　　“这个时候，不知三天尊来有什么事？”八戒也好奇道。
　　“这个贫僧也一无所知。”
　　众仙跟着观音驾起云头，一时来在高天之上。只听三路哨音越来越近，眨眼之间，三泓弱水载着三座仙山已经停在众仙面前。稍时，玉帝王母率众星官也匆匆前来。众仙不约而同躬身朝三位天尊施礼。
　　“众仙不必拘礼。”灵宝天尊蔼然悦色道
　　三位天尊端坐在仙山上微笑着朝众仙抬抬手。但见三座仙山烟峦云树，花红草绿，清泉潺潺，彩云缭绕，三位天尊面相祥和，永远是一副喜菩萨模样。
　　“我等此番前来本没有什么事，只是顺道过来看看。”原始天尊看着众仙道，“闻听脚下这方土地文气澎湃已蔚成风气，甚好。以后千秋万世，也许只能靠这一缕文脉凝聚人心也未可知。”
　　“文曲星君，你的墨囊果功不可没。”道德天尊道，“以后要善作善为，涵养文脉，绝不可半途辍废。”
　　“谢天尊。”文曲星道，“下官定会谨记天尊教诲。”
　　“如今谁还敢骂那些人是泥土疙瘩？”灵宝天尊看着众仙道，“谁若是不服，也做一篇试试？”
　　“回天尊，如今谁也不骂泥土疙瘩了。”玉帝道。又问，“如今下界光风霁月河清海晏，然而摄政者不理政事，一味荒唐，以后必生变故，敢问天尊，是不是下官选错了人？”
　　“你选扫帚星坐镇下界，是有不妥。”原始天尊道，“不过下界的事纷纷扰扰你来我往，犹如一群顽童打架，很难说得清楚，谁对谁错也就无所谓了。只要这一缕文脉不绝，如丝不断，细水长流，下界大治就有希望。”
　　“再问天尊，”王母道，“下界炮杖不绝，已成流散之势，下官几次剪灭，终不能根绝；下官知道，野蛮中世就是因炮杖而核弹导至湮灭的。如今之势，下官该如何处置？”
　　“祸根已经种下，除又除不掉，以后会如何，只得听天由命了。”原始天尊道，“也许以后文脉流长，会对这种祸根有所抑制，岂不闻柔能克刚乎？”
　　“真是一语开冥顽，谢天尊指点。”王母颔首道。
　　“小儿拜见干娘。”惠岸跪倒朝灵宝天尊施礼。
　　“快起来，我的干儿子，干娘想死你了。”灵宝天尊面带怜惜看着惠岸。
　　“想就把他带走吧。”悟空逗趣道。
　　“那如何成？”灵宝天尊道，“菩萨离不了大徒弟，尽人皆知。我若带走了，菩萨岂不为难。”
　　“天尊真会体贴人。”观音微笑道。观音知道三天尊是不会带一个小仙属在身边的，悟空的话让天尊为难，观音善察人心，替天尊解难，因又道，“贫僧依赖惯了他，还真有些离不开，望天尊见谅。”
　　“我说什么来着？”灵宝天尊高兴地笑着，指一指惠岸又道，“菩萨事务繁杂，跟前没有个得手的人断然不行。”
　　“惠岸，我托你的事可有下落？”原始天尊适时打断众人的话。
　　“回天尊。”惠岸毕恭毕敬道，“天尊的拐杖已经化成一片石林，下面镇着一条千年巨蟒，是再动不得了。”
　　“如此也罢。”原始天尊欣然道，“有了下落，老夫也就少了些牵挂。”
　　“惠岸，”玉帝低声唤道，“本尊托你的事可有下落？”
　　“回帝尊。”惠岸也低声道，“帝尊托小仙的事岂敢马虎？现已查明，那九座宝鼎已经化在下界九个州的九座山里，山鼎融为一体，成了下界的镇国之宝。”
　　“如此甚好。”玉帝高兴道，“只要下界小民安宁，本尊也就无所求了。”
　　王母本想问她托惠岸找宝贝的事，一时又觉得当着三位天尊的面提这些不好，话到嘴边又改了主意，满面堆笑道：“三位天尊，下方就是三位天尊的骨血之地，三位天尊打此路过，总该为下方这块土地留点什么才好？”
　　“是该留点什么。可是到底留点什么呢？”原始天尊看看另外二位天尊，略作思忖，扬手把手里的拐杖朝外抛去。拐杖长不过二丈，砉然化成一条金龙，上下左右盘旋。灵宝天尊、道德天尊见了，也把手里的拐杖抛出去。两条拐杖立时又化成了一条银龙一条青龙。三条龙在空中时而交叉缠绕，时而转圈穿行。下界的百姓看见，呼喝着一起朝天上看稀奇。以后逢年过节，人们也扎了假龙舞起来，世间的舞龙自此而始。
　　待三条龙舞够了，三天尊一抬手收了拐杖，道一声：“后会有期。”三方弱水载着三座仙山，一路哨音离去了。
　　王母看着三天尊去远，把惠岸叫到跟前小声道：“本宫托你的事可有结果？”
　　惠岸也小声道：“娘娘托小仙的事岂敢儿戏，现已查明，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和氏璧到了他手里，他让工匠做成一枚传国玉玺，秦朝灭亡，玉玺又传到汉朝皇帝手里。汉朝末年天下大乱，传国玉玺几经辗转不见了踪影……”
　　“听说现在的皇上手里还有玉玺？”
　　“小仙查过了，那些都是假的。”
　　“那……那颗珠子呢？”
　　“隋侯之珠，一时还没有查到。”

　　悟空八戒看着三天尊离去，又辞别众仙，悟空说要回去整治他的水帘洞，八戒却拉着不放他走。
　　“猴哥，跟老猪走一趟，看看我媳妇去。”八戒嘿嘿笑着求悟空。
　　“还惦记你媳妇？”悟空不屑道，“菩萨已经答应为你安排一世姻缘，你如何还放不下那个女子？”
　　“我一想到我那么漂亮的媳妇，落入扫帚星手里，我这心里就……就堵得慌。”八戒说着，眼里立时涌出了泪花，“我得不着，也不能让扫帚星趁心如意……”
　　“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悟空打劝道，“菩萨说这是天意，你再打横炮，到时候菩萨赖账，老孙也为你说不了情。”
　　“就去看看还不行么？”
　　悟空无奈，只得随八戒前往。
　　此时，唐玄宗李隆基听了那道士的话，真就在兴庆宫内长庆殿前龙池湖畔起了一座高台，每日晚间，夜深人静后，独自一人上到台上来，在大鼎内焚三柱高香，然后坐在台上专设的须弥座上念《道德经》。这一晚，又在台上独自念经，悟空八戒也来到高台上。八戒见玄宗的模样已是忍俊不禁，又听他一时念经一时求神仙帮他长生不老，忍不住小声道：“我是玉皇大帝，从今后我让你长生不老，活一万岁。”玄宗猛然听到有声音从上方传来，先是一愣，继而意识到真是有神灵到了，情急之中，从台上站起来，举着双臂朝台下喊：
　　“朕感动玉皇大帝了，玉皇大帝说让朕长生不老，活一万岁。”

　　却说李白在京城除了奉诏进宫赋诗，更多的时候则是遍京城吃酒交朋友。李白生性旷达，挚好友道，加之皇上赏识，寻常人看李白更是清奇高标玉树临风，舍重金求一见以为快事。李白重友情，常常临别以赠诗寄托离情。赠诗次数多了，渐渐蔚成了风气，得到诗的人拿着诗向别人炫耀，没有得到诗的人则走门子托人情以求一逞。
　　这一日，李白等在汝阳王李进琎府邸的聚仙楼聚首，两张席面一东一西。八名手捧白银酒壶的少女，挽着低低的云鬟，青衣青裤，做道童打扮，侍立在席案一侧。楼东头的角落里坐着几位鼓乐高手，正在不紧不慢如丝如缕地演奏着舒缓曲子。座中有京城号称饮中八仙的汝阳王李琎、前朝丞相李适之、太子宾客贺知章、户部侍郎苏晋、长史张旭及李白、崔宗之、焦遂等，还有因献三大礼赋得到玄宗赏识，待制集贤院等候分配的杜甫，还有几位，李白有些面生，好似不曾见过。
　　“我等今日只吃酒不作诗可成？”长史张旭突然道。
　　“这是为何？”太子宾客贺知章不解问。
　　“一有人作诗，这酒就吃不痛快。”张旭道。
　　“自古诗酒为同道，如何就吃不痛快了？”李适之也问。
　　“不信你们就……就等着瞧。”张旭不便明说。
　　“如今在京城，”户部侍郎苏晋道，“有拿着李贤弟的诗卖钱的，你们可知道？”
　　“拿着向人炫耀的听说过，卖钱却没听说。”焦遂应一句。
　　“赠诗都是有题名的，别人买了也成不了自己的。”汝阳王李琎不解问。
　　“如今满京城以有李贤弟的赠诗为荣，还管什么有没有题名？”苏晋道。
　　“我知道许多酒家挂了李大哥的诗，生意好得不得了。”崔宗之道。
　　“李贤弟诗名满天下，实在难得。”东道主汝阳王李琎站起身致开场白，“现在不谈诗的事了，咱们说酒。市人称我等为饮中八仙，我等气味相投，情同手足，总是前生有缘。今日在敝府聚首，定要放开胸怀，心无旁骛，如此方能开怀畅饮，尽得酒中真趣。”
　　侍女款款斟酒，几个人边吃酒边谈起来。
　　“皇上守着贵妃取乐不上朝，我等也乐得自在。”户部侍郎苏晋道。
　　“皇上把朝政都交给了杨国忠，只怕这种日子长不了。”李适之忧心忡忡道。
　　“如此下去，祸乱为期不远矣。”贺知章也摇头道。
　　“这酒喝得太无趣。”崔宗之不耐烦道，“咱们今日只吃酒，不谈国事好么？”
　　“这主意不错。”李白也正听这些朝廷上的琐事听得不耐烦，听了崔宗之的话，立刻表示赞同。
　　“自古酒筵之上，不可无宰酒之人。”崔宗之接着道，“太白先生乃一代俊士，辞锋敏捷，快人快语，定能让诸位千杯不醉，尽兴而归。我提议太白先生为宰酒之人，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一致叫好。李白也不推辞，起身说道：“李白承蒙诸位厚爱，雅意难违，却之不恭，只好领宰酒之职。请在座诸公高举金樽，满饮此杯。”
　　众人举杯互相示意，一饮而尽。李白接着道：
　　“今日聚会，正所谓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此地虽无祟山峻岭茂林修竹，亦无清流激湍流觞曲水，却有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足以畅叙幽情。仰观宇宙之大，俯察品类之盛，却不知身在何处，酒为何物。下边且听李白致祝酒辞：
　　“使人昏昏然而乐者，莫过于酒也。
　　“古帝王忘乎万乘之尊与社稷之重，沉溺酒池，佞臣污吏以酒壮胆，贪脏枉法，可忘杀身之祸，至于愚夫愚妇，耽于好饮者，常至其子女饥寒于不顾。此酒之祸与酒之过也。
　　“然……酒亦有酒德。
　　“宾客满堂，可尽友谊之情。亲朋千里，可寄相思之意。其尤为美者，三爵之后，酒酣耳热，飘飘然意欲仙去，宠辱因之皆忘，万念涤除殆尽，不复知身名之荣枯，忧患之去来也。
　　“所以古今贤哲，当其居于庙堂之上，则以酒成礼，延接四方英杰，而歌呼大雅《民劳》之曲。处于林泉之下，则以酒自适，陶然忘机，以彭令《归去来辞》自娱。至于我辈，误学书剑，有才无命，进退失路，左右皆难，不得不以酒为狂药，适足以驱愁免祸尔。
　　“使人昏昏然而乐者，莫过于酒也。今日筵前，既与酒有缘，当各畅其意，同携海量，共往醉乡一游也。”
　　李白说罢，捧起桌上的金樽一口喝干。李适之等连声叫好，各挟豪兴举杯畅饮，席间的气氛顿时欢洽起来。
　　连饮几杯，汝阳王李琎嫌手中的酒杯不够快意，又命人取来巨觥大斗，逐个摆在众人面前。李白见了，捧起一只巨斗道：“好哇，诸公皆有海量，唯有以大斗筛酒，方才称心快意。”
　　李白端着一斗酒边舞边吟唱起来：“呵，哈哈！酒啊，今日尤知尔神乎其神，殊可爱也。哈哈哈哈……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圣贤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
　　贺知章早已喝得醉意盎然，因他年老痰多，汝阳王命人为他取来一只唾壶。此时他见李白在筵前边歌边舞，情不自禁用手中的牙箸按节拍敲击面前的唾壶，眼中流出激动的泪水。
　　汝阳王李琎见李白手舞足蹈，且吟且歌，醉中神态尤为可爱，自觉胸中特别快活，他呵呵笑着，一连饮了三大斗，直到口中流出酒涎。
　　李适之此时酒性大发，俯身凑近一只酒坛，笑哈哈朝里面望着。又伸手夺了侍女手中的银壶，一壶又一壶从坛中汲酒，仰起脸来似长鲸般往口里吮吸。
　　一向信佛吃斋的苏晋也醉了，他傻呵呵地笑着看汝阳王和李适之的醉模样，不知什么时候从邻席焦遂的面前抓了一只猪脚，正在香甜地啃着。焦遂猛然发现，吓了一跳，急得期期艾艾道：
　　“哎呀，你是……你是吃……长斋的呀，怎地竟啃起猪脚来了？”
　　苏晋不慌不忙笑道：“不妨，不妨，醉中吃，不算吃，你不说，佛不知。”
　　草圣张旭三斗落肚，早已面红耳赤，抓耳挠腮坐不稳，猛然把头上的乌纱巾抓下来拿在手中，连声呼叫道：“拿纸笔来！拿纸笔来！”
　　“且慢！”李白适时阻止道，“今日只管吃酒，不能作诗，也不能写字，这可是你说的。”
　　“那……那是酒前说的话。”张旭口齿含混道，“此时是酒后……是酒后……酒前的话……不算话……”
　　李白本就是玩笑话。其实大家都想一观张旭醉中狂草。此时早有侍女把纸铺在桌案上，笔墨也已伺侯停当。张旭近前看了，嫌笔小。不一会儿，侍女拿来一大堆笔，让张旭挑。张旭挑支最大的，蘸得墨水淋漓，运气发力，一气在纸上写出十几个云烟翻腾的大字：“高吟大醉三千首，留著人间伴月明。”写罢颓然倒在地上。
　　众人也不去理张旭，只看着他的字啧啧称奇，赞叹不已。
　　自认晚辈的杜甫一直没吭声，此时见众人都已大醉酩酊，站起身来笑着道：“真乃饮中八仙也，今日小弟领教了。”
　　这杜甫就是那得到文曲星八百年墨囊果的幸运儿。墨囊果也是有灵性的，绝不会明珠暗投投一个百事懵懂凡事糊涂的可怜虫。杜甫家学渊源颇深，十三世祖杜预是晋代名将，著名学者，封为当阳县侯；曾祖父杜依艺为巩县令；祖父杜审言，是初唐著名诗人，官至膳部员外郎；父亲杜闲，曾任兖州司马，奉天县令。杜甫早慧，七岁就能作诗，二十出头就作出了那首振聋发聩的《望岳》，尤以最末一联“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为人们所乐道。然而两次会考，都被权相李林甫以僭越他的名讳为由而拒之门外。天宝十载，唐玄宗举行祭祀太清宫＼太庙和天地三大盛典，杜甫预献三大礼赋（此时李林甫已死），得到玄宗赏识，命待制集贤院，等候分配。
　　杜甫径步来到桌案前，此时张旭的狂草已被小二收走，杜甫自己扯一张纸到桌案上，用笔指指尚在酣睡的贺知章边吟边写道：

　　知章骑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

　　众人听了，齐叫一声好。
　　杜甫又用笔指指汝阳王李琎，边吟边写道：

　　汝阳三斗始朝天，道逢曲车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

　　众人听了又叫一声好。
　　杜甫又用笔指指李适之，边吟边写道：

　　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

　　众人听了，哄然笑起来，都道写得像极。
　　杜甫又用笔指指崔宗之，边写边吟道：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众人听了又笑，说“白眼望青天”，可谓入神入画。
　　杜甫又用笔指指苏晋，边写边吟道：

　　苏晋长斋绣佛前，醉中往往爱逃禅。

　　众人听了又笑。
　　杜甫又用笔指指据案沉睡的李白，边吟边写道：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众人听了，又齐声叫好。
　　杜甫用笔指指打着响亮呼噜的张旭，边吟边写道：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众人又齐声叫好。
　　杜甫用笔指指尚属清醒的焦遂，边吟边写道：

　　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谈雄辩惊四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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