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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她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她居然不讨厌他的吻，居然感到眩晕，居然沉溺其中，居然……情不自禁地回应着他？思及此，脸颊又是热辣辣的烫。
想起刚刚在马背上，他将娇喘连连的她搂在怀中，低低地说：“离韩鄢远点，不要去招惹他，更不许再为别的男人流眼泪。”虽是警告，可霸道的占有意味却让她心惊，心惊之后便是郁闷，他凭什么这么说。
“一个晚上盯着自己的脚尖，能看到灯吗？”戏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凝晨将头撇向别处，坚决不看他，却惹来他一阵低笑。
此刻的他们已经置身在繁华的长安街上，弃了马车，徒步穿梭在人潮之中。
刘彻揽着李夫人娇小的身子走在被侍卫无形围着的保护圈中，韩鄢紧跟其后，她走在最后，身旁自然是刚刚嘲笑她的霍去病，有些不满地看向他：“你不呆在陛下身边，干嘛一直跟着我？”
霍去病轻笑，心情似乎出奇的好，“人来人往，我得把你看牢了，万一再丢了，我去哪找人？”
这话听起来似是无意，却有几分萧索的无奈，凝晨本想反驳，嘴张了张又合上。侧头看向他，英气逼人的眉宇下那双带着顽劣的眸子随意地张望着，肖挺鼻梁下的薄唇微微向上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上隐隐的笑意让原本冷硬的线条多了丝柔和的气息，原来，男人也可以有很多面。
“我比灯还好看吗？”他的目光依旧在别处张望，话却是对她说的。
凝晨一阵脸红，轻“咳”一声看向别处，不屑说道：“原来霍大少竟是个自恋之人。”
霍去病笑意更深，忽然长臂一伸，将她搂至怀中，“我们同吃同睡那么久，我是什么人，义弟又怎会不知？”
凝晨推开他，与他保持一定距离，气的牙痒痒，“谁是你的义弟？我看你是个雌雄不辨、男女不分之人。”
霍去病不与她争辩，痞痞看着她笑，凝晨一跺脚快走几步，竟又对上韩鄢似笑非笑的眼眸，“答应做本大人的小妾了？”
凝晨哭笑不得，简直要疯了，前有狼后有虎，这哪是来观灯，分明是来受折磨。
无奈之际，只听到路边传来一阵敲锣打鼓的响声，抬头去看，只见一队身着奇装异服之人在早已搭建好的戏台上吆喝着，人群纷纷往台子旁观看热闹。
她好奇地伸长脖子，本想问问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可身旁的两人她一个也懒得理，索性自己走上前去。
“别往人多地方挤。”霍去病将她拉了回来。
“我想去看看，从来没见过。”凝晨露出期盼的眼神，好不容易出趟宫，还生了一肚子闷气，凑个热闹还不许，真不如待在宫中还清净自在些。
霍去病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刘彻所在的位置，给了韩鄢一个“保护陛下”的眼神，揽着她朝人群中走去。
“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藉，奠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蹇兮姣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戏台上打扮怪异的人各自拿着不同的乐器，相互击打着，口中唱着凝晨听不懂的曲子，先是围成一个圈，又一起转身，脸朝外，屁股朝内，做着怪模怪样的动作。
“他们在做什么？神神鬼鬼的。”
“这是民间祭祀太一神君最隆重的节目，驱赶了邪魔，才能保的一方平安，风调雨顺，富足安乐。”
“迷信，呀－－”她不屑地开口，脑门上却吃了一记，不悦地瞪向那个一脸奸笑的人，“我和你很熟吗，不要对我动手动脚。”
“我们是睡在一张榻上的人，你说熟不熟？”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面对这样的他，凝晨深感无力，此刻倒希望他依旧是那个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将军，旁边一个大婶还添油加醋笑道：“郎才女貌，小两口还真是恩爱呢！”
凝晨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身朝外挤去，看来今晚她是注定不该出宫的，没有一个地方是她的立足之地。
人群中一阵尖叫，紧接着乱成一片，有人哭，有人闹，所有人都在四散而逃。
凝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不时有人撞到她身上，将她往人群中推。戏台之上的那些人早已退下身上的怪衣，一个个身着黑衣，面蒙黑巾，手中拿的哪还是什么乐器，分明是一把把快刀，在灯光映照下，闪着寒光。
她在乱糟糟的人群中下意识地寻找霍去病的身影，瞬间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男性气息让她顿时安下心来，刚想开口，他却冷冷说道：“别说话。”三两下便把她带出人群，安置在一角，“站着别动，我会来接你。”不等她开口，霍去病已飞身而去。
繁华的长安街经过骚乱，气氛却变得更加热络，人们谈论的不仅仅是今年的花灯，更多的是刚刚引起骚乱的那些黑衣人，凝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些人难道是冲着陛下来的？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霍去病说他会来接她，却迟迟不见人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焦灼的等待变成了不安，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终是忍耐不住地朝他离去的方向寻找过去。
茫茫人海，大海捞针般在人群中不断穿梭，却始终看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匆匆的寻觅变成了漫无目的地夜游，人头攒动，灯光迷离，一时之间竟不知今夕是何夕……
这长安街被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累了，也倦了，她弯下腰，揉搓着快要僵硬的膝盖，再抬头时，看到一轮皎洁的明月，静静地悬在天边，俯视着天地万物。
站直了身体，却不知该何去何从，正自踌躇，一只手悄悄搭上她的肩头，转身，便看到一张满是焦灼的俊颜，以及在看到她的一霎那深深松了口气的释然。
“站着别动，我会来接你。”她想起了他的话，看着他依然紧皱的眉头，竟有些动容。
“……我……我等不到你，所以才……”
她以为他会吼她，怯怯地向他解释，谁知他只是牢牢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回走，凝晨没有挣脱，甚至没有一丝反抗，静静地跟随着他的步伐。
抬头望向那轮明月，低头望着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脑中莫名闪现出一副美丽的画面，她微微一怔，曾几何时，他们也曾这样牵着手在月光下漫步？
“晨儿！”远远地，人潮涌动中，磾的声音突兀地传来，凝晨一震，似从幻梦中清醒，看着那个越走越近的人，一阵欣喜，拼命地挥了挥手。
“磾，我在这儿！我在这儿！”
身边的人眉头锁得更紧了，看着笑颜如花的她，竟觉得那笑有些刺眼，不自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似是觉察到他的异样，凝晨不解地看向他，却只看到他紧绷的线条，试图抽出手，被他握得更紧，轻轻说道：“我们该回去了。”
他不言语，深沉的黑眸锁住她的，“别过去。”凝晨愕然。
“晨儿！”
磾已走至他们前方几步远，一声“晨儿”让霍去病的心像被针扎了一般刺痛。
“我们真的该回去了。”凝晨挣脱他的手，转身之际，听到他低低重复着，“别过去。”顿了一下，看着前边磾微笑的脸，她举步走了过去。
霍去病想要将她拉回自己身边，望着她逐渐走远的身影，伸出的手硬生生僵在半空，触及到她脸上的微笑时，更是觉得心少了一块。
身后那两道掺杂着伤痛的灼热视线让凝晨觉得不安，她知道他还在原地，她知道他一直望着她，所以，她没有回头。
隐隐的，觉得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从知道他是她的结义大哥，从梅园他愤然地转身离去，从马背上那深深一吻，还是从那句“我会来接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为什么一切都变了？
“别过去。”他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近乎哀求的三个字真的出自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孤傲将军？
她迷惑了……
注：元宵节起源于两千多年前的汉朝（汉武帝时期），古时候，人们称元宵节为灯节、上元、灯夕或者灯期。因为上元之夜，又称为元夜或元宵，因此后人才管正月十五又叫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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