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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砚梦砚风何在
(本作品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昆吾山,长空殿。
太子轻尘手捧茶杯,却一口也没有喝,他直勾勾的盯着坐在对面的颜墨月,声音干涩道:“墨月,你还是不肯说,五色神石到底是怎么丢的吗?”
颜墨月神情淡漠,轻轻用手中的杯盖在茶面上划起一层波纹,答道:“丢了就是丢了,我愿意受罚。”
轻尘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墨月,你是我仙界诸仙的代表,更是我妹妹未来的夫婿。仙界之事就是你的事,如今六界的情势你也都看在眼里,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父王非但没有震怒,反而减去了你七日的刑罚,并不全是念在你多年来为仙界所作的贡献上,更主要的是希望你能在接下来的战争中尽全力为仙界争得更多领地。墨月,父王的苦心你不是不懂,我不相信五色神石会丢在你的手上。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我会负责到底。”颜墨月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我并不知道它现在在哪里。”
“你……”轻尘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强忍着心头的怒气,一字一顿道:“那就得罪了,请跟我回九重天诛仙塔吧!墨月,你最好想想清楚,诛仙塔中的离火阵,哼……”
颜墨月不再答话,起身出了长空殿,从袖中拿出一封书信让门下弟子转交葶苈,便静静站在那里等着轻尘。
轻尘冷哼一声,飞身而起,颜墨月紧随其后。
到了九重天上,天君并未再审他,而是直接由轻尘带他去了诛仙塔。
诛仙塔共有八八六十四层,每层均是一个不同的阵法,越往高层阵法的威力越强,此处专为惩戒犯错的上仙。任凭你灵力再高,从诛仙塔里走一遭出来,也得丢掉一半的仙魂。
颜墨月款步走入塔内,行至第十六层的离火阵,自己拾起地上的捆仙索,将自己捆在了阵法中央。
轻尘见他这幅模样,更是恼怒,抬手便催动了阵法。
颜墨月身悬于阵法正中的空中,周身顿时金光闪耀,翻着邪恶的红色。他白色的衣袍被强大的灵力撕扯着,来回翻飞,却逃不出捆仙索缚住的范围之内。
他感觉到阵法外的轻尘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稳住心神。但四周的阵法不断向他施加更强的压力,一开始还好,他顶得住。可是慢慢的……他感觉头痛欲裂,开始渐渐目眩,仿佛天地都在飞速旋转。
好在他本身灵力高强,即使是这种情况,依旧可以保持一丝的清醒。但他渐渐发现,他用来与之对抗的灵力越强,那阵法反噬过来压制他的威力也就越大。
渐渐地,最后一丝神识也有种要被撕裂的感觉。就在他即将撑不住,要晕过去时,突然一道闪电一样的东西从他的胸腔钻入,直直刺穿了他的心、肺、五脏、六腑……然后不停在他体内游走。
那道闪电走过的地方,像是火烧一样的灼热与刺痛,并且不是那种一瞬即逝的火焰,而是熊熊的烈火在不断喷吐着火舌,不停地炙烤着他的身体。
最要命的是,这不是普通的天火,而是离火,是聚集着轻尘全身灵力的离火,它在颜墨月的体内游走,却并不会留下伤口。所以在外人看来,只能看到颜墨月被泛着红光的金色阵法包围,却并不知道他体内正在经受着巨大的折磨。
颜墨月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落下,他的表情却一如往昔,只是微微颤抖的身子出卖了他坚强的伪装。
他并不觉得痛,只觉得此刻是这千百年来所经历的最热的时刻,这些痛苦与折磨,跟两百年前那场灾难比起来,实在算不得什么。
正想着,突然身体里所有的感觉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气,等待着下一波离火的到来,却发现那阵法好像并没有继续转动的意思。
他闭上眼,静静地回味与小玉在一起的这几日短暂时光,想起她的悲伤她的笑,自己也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但那笑很快便僵在脸上,又一道势力更猛的离火进入了他的身体,在里面生冲猛撞,这一次竟然痛得他险些喘不过气来。
颜墨月一直都知道离火之刑最能折磨人,也知道它会在人猝不及防的时候一波又一波的侵害受刑者的神识,本以为到了自己便能从容应对。没想到真正遇上了,才知道那种猝不及防,是真的根本无法预防,神识放松时的所思所想,那才是让人感到痛的根源。
轻尘在阵法外看着正在受刑的颜墨月,看到他神色未变,心中也不免暗暗惊讶,但这离火阵的威力他是知道的,颜墨月身上承受的痛楚也都是经由他的手所施放出去的,他心知肚明。
轻尘感受着掌中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入阵法,心头多次涌起恻隐之心,但一想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颜墨月竟然弄丢了用来封印邪魔妖物的五色神石,还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心头便一阵火起,不由得加大了施刑的力度。
妖界,须弥渊。
“你把他引到这里来了?”西门琰漠站在折罗身边,一脸玩味的笑,看着刚刚进入殿内的流火。
流火面无表情,也不回答一句话。
折罗一手支在椅子把手上,撑着头,眯眼道:“说说此次任务的完成情况。”
流火微微颔首,语声没有任何感情:“我去老君村,放下了那东西,现在它已经在北山玉手上。”
“就这些吗?”西门琰漠倒似全然不在乎流火对他的冷淡,依旧笑问道。
沉默,流火还是不回答。
折罗闭眼道:“说吧。”
“鬼族的二公子和公主曾去北山玉手中抢夺那东西,被我阻止了。他们对我一路跟随,大人嘱咐我不要多生事端,我便在鬼方城附近兜了个圈子,甩掉了他们。”
西门琰漠这次转对折罗笑道:“只怕她甩掉的,只是他们其中一位。”
折罗不以为然,淡淡道:“他若想跟上来,原本就不是她能甩得掉的。”
“流火知罪。”面前的流火垂下头,从折罗的话中,她已听出,鬼方畅跟了过来,妖界重地须弥渊已经被她暴露。“这就自行了断,向大人谢罪。”话未落音,掌中一团灵力已朝着心口的位置击去。
但折罗比她出手更快,她的手还没有到达胸前,就被定在了空中。
折罗一指微微探出,见流火不再有动作,便轻轻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收回了灵力。
流火也放下手,垂眸望着地面,静候折罗的发落。
“他能跟到此处,原本非你之过。”折罗眯眼望着远方,“你去继续跟他周旋,看住他,这段日子不要让他跟鬼方天阙见面,时机一到我会派人召你回来。在这期间,若你无法阻止,便引他去鬼方城的风砚坛。”
“是。”流火转身离去,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消失。
“我就说过,千年老狐狸也比不过君上的脑子。”西门琰漠一手搭在折罗肩上,用两根手指轻击着他的肩头,一边轻笑着说。
“此事能成与否,还尚无定数。”折罗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几步,转头向西门琰漠道:“你也有段时日没见到你的那位公主了吧?不想会会吗?”说着,一挑眉,其间充满戏谑之意。
西门琰漠哈哈大笑道:“难得你给我这个机会,那我此刻便去!若族中有事,随时召我回来!”话未落音,人已在百尺之外。
折罗望着他消失的地方,笑意渐渐淡去,回到桌前,盯着桌上的地图发呆。
流火从须弥渊出来,身形未停地掠过了几座山头,瞅准了下面是鬼方城周边的地界,才立住身子,落足在一座桥栏上。
此处看起来像是已经荒废许久,木桥上积了薄薄一层树叶与落花,想必是被风吹落至此。
阵阵清风从桥面上拂过,带起这些落叶与花,在空中舞一圈,却又安静的落回桥面,仿佛是被谁用灵力控制着一般,绝不会有一片叶子或一瓣落花飞出桥面。
流火单足点在桥栏的木桩上,既不去看木桥上的落花,也不欣赏周边的美景,依旧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身子如被钉在桥栏上一般,一动不动。
风,依旧在吹。伴随着风声一起来的,还有低沉的曲调,声声如断弦,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流火依旧没有动。
但是那琴声仿佛有生命般,随着风声一起拂过她的长发和衣袂,带的她的头发在风中飘扬,似乎是有节奏的起伏着。
哀伤的曲调,渐渐转为空灵之声,每一个从弦上流出的音节都像是一瓣落花,在脱离琴弦的一刹那重新获得了生命,它们开始绽放、旋转、飞舞、散去……
明明是断音残曲,却偏偏在这古老的木桥上得到了新生,所有的音节都在触碰到流火身体的那一刻开始流动,在她的周身升腾起巨大的花雨。
桥面上的落花仿佛也感应到了这里的丰沛的灵力,争相起身在空中起舞,霎时间,紫色的花雾充斥了这片天地。
流火的身子有些微微颤抖,她轻轻探出手,却触到空中飘落的雨丝,冰凉冰凉的,让她的神识瞬间清醒。
只听得“铮”地一声,似乎是琴弦断裂的声音,所有的音调戛然而止,紫色的花瓣也纷纷落回木桥,只有细细的雨丝和不断拂过的清风带来阵阵风铃花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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