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烬无眠

　　庄执眠静静地站在一棵枯树下，庭院里堆积着小山似的落叶，每一步踩在落叶上，都发出“沙沙”的声响。“我等你很久了。”庄执眠蓦然转身，谪仙一般的绝世清贵晃花了浮生的眼，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对于浮生语气中浮现的疑惑，庄执眠付之一笑。
　　“我有意伤人，却被别人当成了一颗棋子，真是悲哀。”庄执眠捏着一片梨花瓣，一个女子瑰丽的身姿在远方的树下若隐若现。
　　“你在说什么？我被人当做棋子？”浮生不敢置信，反是嘲讽地一笑。
　　“你安排府中人刺杀兮儿的世间是在晚上吧，为何那个孩子提前行动，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
　　浮生低着头，“或许是他们想要提前行动，浮生不想要其中的过程，只想看到我要的结果。”
　　“其实那并非你想要的，有人敢违背你的命令，你的府里敢留下这样的下人吗？”庄执眠亲切的话语像是对朋友的关怀，但隐隐的犀利言辞让浮生动摇。
　　“你别再说了，浮生发誓今后再不会伤害兮姑娘。”浮生举起了右手，掌心朝着庄执眠，拔出腰间的匕首，在掌心划出了一条血痕。
　　“希望你记住今日的承诺。”庄执眠点头，黑发如同瀑布一般扫过浮生的左手，浮生猛地缩手。
　　月华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慢慢走近庄执眠，未看浮生一眼。“浮生城主就先行离去吧，这位庄公子是我的故人。”
　　浮生捂着流血的右手大步走开了。
　　庄执眠微笑着闭上眼，“没想到你我之间都这般生分了，这正是执眠始料未及的。”
　　“在人世间历练了一番，月华觉得自己变了不少。有些心性被红尘抹去了。”月华自嘲着望着庄执眠。
　　“那当初答应过执眠的誓言呢，你的诚心也被岁月吞噬？”庄执眠的双手抱在胸前，指尖的梨花融进了血液。
　　“不尽然，我只是懂得了一件事，为了自己追求的事，可以牺牲一些不相关的事物，甚至是人的情感。”月华的周围笼罩的月光消失，在艳阳下无迹可寻。
　　“曾经的月华超凡入圣，到了人间却和凡人一样了。月华，有的时候，并不一定只有活着才能守护你爱的人。”远处的丽影听到庄执眠的话，身形移动了一步，忽而立住脚步。
　　“若是你不在了，谁来守护兮儿？”月华反问庄执眠。脸上的冷笑被庄执眠尽收眼底。
　　庄执眠从容不迫地抬手，拢起月华的一缕发丝。“千年万年一直活着，千年万载日复一日，清净的日子慢慢变得枯燥无味。窥不破人间的劫难和欢喜，猜不透人情世故，望不穿紫川鸳绣，笑着面对千百世的寂寥。至少有一人为庄执眠的人生挥毫泼墨，我心足矣。若有哪日，执眠永远离开，请替我照顾兮儿，执眠在此多谢了。”
　　月华无奈地摇头，“执眠，真的没有归期了？”
　　庄执眠点点头，眼角含着苦涩的笑意，但是眉目之间的风华如同流沙如海，大浪淘过反而越发清美。月华后退了两步，顺着雪地上的痕迹回到了倾兮的房前，光圈应声而破，月华的身上重新包围着一层冷月的光辉。
　　月色迷离，月下的人却显得越发孤独，月华坐在河边，仿佛是从彼岸飘来了一盏盏花灯，河上泛着涟漪，河边的柳树虽然没有了叶子，但是柳条仍旧垂落在水里，与河水长相依偎，风中的花香很好闻，一如昨日，千年不改。
　　“我做错了吗？何为对，何为错？如果是我，我绝不会以命相抵让他人活下去。”月边的星辰闪烁着，夜色里他们不是月华唯一的安慰。
　　一个矮小的紫袍公子，手上提着两坛酒。“公，公子，看在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份上，今天的酒我出钱。”紫袍公子把一坛酒放在月华的面前，他理所当然地坐在月华身边，抱着一坛酒不知怎样去喝。束起的发冠歪斜，看起来有几分可笑。
　　月华冷笑着看着他，“你是何人？一个女子夜不归宿，还抱着酒跑到河边来找男人。”月华抱起酒坛直接往口中灌，辛辣的烈酒刺激了他的神经，溢出的酒水从下巴流到了衣襟里，在月光下凄美迷离。
　　梁于冷的小脸垮了下去，她精心装扮成男子，却被月华一眼看穿，还污蔑她是一个不正紧的女子。有些泄气地呆望着月华，梁于冷强迫自己不生气，撤出一个自认为最可爱的笑容，“你就叫我于冷吧。”
　　月华独自喝酒，并不理会梁于冷。喝干了一坛酒，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河面。梁于冷突然抓起了月华的手，逼迫月华放下空了的酒坛，月华的脸一黑，甩去了梁于冷的小手。“你滚开。”梁于冷的手背上划出了一条红痕。
　　“你，不知好歹。”梁于冷纵是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月华如此对待。梁于冷忿忿地站起来，使劲揉着手背，没想到越揉越红，她不久就迈着小步跑远了。月华随性倒在河边，漫上河岸的河水沾湿了他的靴底。他的双眼闭上了，繁华褪尽的浅淡，似醉非醉，似醒非醒。
　　梁于冷不知何时悄悄回到了河边，安静地注视月华，有时轻轻探出手感知月华的鼻息。月华渐渐睡着了，梁于冷蹑手蹑脚地扶起他，让他舒服地靠在她的怀里，梁于冷轻轻抚摸着月华的脸旁，星眸不睁浑身也散发着月的冷寂。
　　梁于冷银铃般的笑声破口而出，“我想一直跟着你了，虽然你这个人脾气不好，但我听到了你说的话，你心爱的女子就要死了，还真是可怜，我一定会帮你救她的。”她还象征性地举起手作发誓状，梁于冷下定决心，把梁家的祖传玉牌放进了月华的怀里。
　　河岸边的柳树在一夜寒风中长出了一片小小的绿叶，树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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