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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林眠因不觉心焦起来,又不敢表现出来被林眠果发现——若是连自己都慌了,果儿又该去依靠谁。
“阿姐,阿姐,果儿好难受……”
“果儿乖,再忍上一忍,很快便好了。”
“阿姐……”林眠果呜咽起来:“我不要生了,不生了……”
“好好好,生完这个再也不生了好不好?”林眠因柔声安慰,一边帮她把浸湿的发丝捋到一旁,仔仔细细擦干脸上的泪水和汗水。
耳边传来敲门声,安辰轻轻推开一条缝,招呼林眠因道:“阿因,你出来一下。”
林眠因心知在如此紧要关头安辰定不会拿无关的事来烦扰她,急忙起身走到门外,问:“何事?”
“果儿到哪一步了?”
“还未破水。”
安辰凑到她耳边低语一阵儿,林眠因听完疑惑:“当真管用?”
“你且试试嘛,就算不管用也不会有坏处,好过这么干耗着。”
林眠因想想也对,回到床前同稳婆一起将林眠果从床上扶了起来。林眠果被阵痛折磨了一宿,此刻浑身无力,几乎是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下了床。
“果儿乖,走动一下有利于尽快破水。”
林眠果眼里噙着泪,无声地点了点头,借着林眠因的助力开始费劲的在屋内转圈,待转到第三圈时,忽觉下身一热,有什么哗啦一声洒在了地上。
“破水了,破水了!”
稳婆声音难掩惊喜,急忙将人扶回了床上躺下,再低头检查,俨然已开了十指。
“时候到了,小娘子可随着老妇口令用力了。”
林眠果深吸一口气,伴着阵痛高高仰起了头。如此几次之后,胎儿尚未见下移多少,林眠果却忽的泄了力气。
足足被阵痛折腾了一宿,饶是再年轻力壮此刻也早疲态尽显,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加之林眠果耐不得疼,低呼高喊了大半宿,更是颇费体力。
“小娘子快用力,万不可泄了去。”
林眠果无力的摇摇头:“我不行……”
稳婆心知羊水已破,需得尽早将胎儿娩出,否则莫说待羊水流尽生产会愈发困难,胎儿也会有窒息的风险——这样高门大户的人家若是出了一尸两命的惨案,保不齐自己小命就得交代。
稳婆不敢大意,双手搭在浑圆大腹之上,摸索一番寻好角度位置,施力压了下去。
林眠果猝不及防一声惨呼,惊的林眠因差点心脏停跳:“你做什么!”
林眠果双手胡乱拍打着,双腿也差点儿要按压不住:“走开,疼,疼死了……呜……”
林眠因急忙扯开稳婆护住林眠果,杏目圆睁,难得露出大怒的神态:“如此胡来,莫不是存心要害果儿性命?”
稳婆扑通跪地:“娘子冤枉,压腹助产实乃正常手段,老妇观小娘子力竭,怕是不用此法母子皆忧啊!”
林眠因心脏狂跳。她想起四岁那年偷偷扒着门缝看林芝安生产,血水一盆盆被端出去,娘亲那般端庄文静的性子竟也忍不住高声哀嚎,惨呼声持续了一天一夜,到后来喊哑了嗓子,张大了嘴再发不出声音。到了第三日,丫鬟红着眼睛将她带进了屋内,铺面而来的血腥气,娘亲惨白着一张脸,双眼虽还睁着却早失了神采,嘴巴一张一合像条濒死的鱼,高高耸起的肚子有如一座山,重重压在她单薄瘦弱的躯体之上。她死死抓着林眠因的手,眼里噙满了泪水写尽了不舍,想说点什么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若不是祖父带着神医及时赶到,四岁那年她就没有娘亲了。
女子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只盼果儿莫要重蹈娘亲的覆辙。
林眠因深吸一口气按下心慌,沉声问:“没有别的法子吗,果儿怕痛,受不住你如此按法。”
“妇人生产哪有不疼的,小娘子需还得忍上一忍。”
林眠果抓住林眠因的手,哭的凄惨:“我不要,太疼了,阿姐救我……”
林眠因心如刀绞,并不比眼下的林眠果好上多少。可如此性命攸关的时刻,也需得先狠下心来。
“果儿乖,你再忍上一忍,待宝宝出来便会好了。”
林眠因的柔声安慰让林眠果止住了哭泣,平复片刻,犹犹豫豫点了点头。稳婆上前观察一番,双手交叠再次置于便便大腹之上。林眠果屏息看着,甚至连一波紧接着一波的阵痛也好似感受不到了,心里只有满满的恐惧。
炸裂般的疼痛伴随着又一声惨呼,剧痛之下林眠果高高扬起了上半身,又重重摔回了床上。
“阿姐,阿姐,”林眠果凄惨地叫,扭动着身子再不肯让稳婆靠近:“干脆让我死了吧……呜……我宁死不生了……”
林眠因眼前一阵阵发着黑,“死”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在她心上敲着,相握的掌心粘满了汗水,却不知林眠因和林眠果谁出的更多。
“羊水已流失大半,夫人切不可再犹豫了。”
稳婆的话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林眠因耳朵嗡嗡作响,灌满了林眠果凄惨的喊声和哭声——果儿自小便怕疼,干草叶子划了手也是要哭上大半日的,如此这般真好似要了她的命,可若不这样,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门“吱呀”一声开了,林眠因恍惚间抬头,正见安辰指挥丫鬟抬进来一个浴桶。
“妇人产子,男子不可入内。”
稳婆瞧见安辰吃了一惊,急急忙忙走上前去。安辰躲过她的推拒,寒声道:“性命攸关的时候,竟然还这么迷信!”
话落快步走到床前,把手中汤药递给了林眠因:“这药能稍微减少些疼痛,快让果儿喝了。”
林眠因即刻将药喂给了林眠果,又见安辰俯下身拦腰去抱林眠果:“阿因快帮我一下。”
林眠果被她二人从床上移到浴桶内,她浑身无力,需得被人扶着方能坐得住。硕大的肚子整个泡在温水中,下坠成了梨形。说来也怪,坐进来的一瞬间她便感觉疼痛减轻了许多,那碗药竟见效的这么快?
“温水可以放松肌肉,减少疼痛感,促进体内镇痛物质的释放。水的浮力也能减轻腹部压力,使产道更放松,促进宫颈扩张。”
安辰对着林眠因解释一番,也不管她是否听得懂,复又转向林眠果:“果儿,你如果觉得坐姿不舒服,可以改蹲姿或者跪姿,更好发力。”
林眠果含泪点点头,只要不是那生不如死的压腹,其他任何生产方式她都愿意一试。更何况眼下疼痛减轻,让她信心回来了不少。
如何呼吸发力这些安辰却是不懂的,她招呼稳婆:“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
稳婆急忙上前,林眠果深深地聚起一口气。
“哇……”
婴孩的啼哭声像是一把利刃,划断了苏文轩心里紧紧绷着的那根弦。他全身失了力气瘫软在地,嘴里不住喃喃道:“生了,生了……”
安辰进门时正见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模样,上前拍拍拍他的肩:“恭喜啊,得了个大胖小子。”
苏文轩回过神来,急忙抓住安辰的手:“果儿如何?”
“放心,母子平安。”
苏文轩攀着安辰手臂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感谢安辰,急急忙忙奔向了产房。
林眠果月子坐的舒心且惬意。
林眠因花重金请了厨娘奶娘专门为她准备膳食和看顾小奶娃自是不用多说,苏文轩更像是长在她裤腰带上,日日走到哪里跟到哪里,嘘寒问暖,端茶递水,就连安辰也少不了看这位“骄奢跋扈”的二小姐脸色。
“凭什么阿因陪你睡?你都成婚了林眠果,要睡觉找你相公去。”
“郎中说产褥期不可行房事,安辰你是不是傻?”
老公就这一个用处是吗?不可行房事,干脆就丢掉不用了?
“他不可行房事,换了阿因也不管用。”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林眠果一张俏脸憋得通红,瞧不出羞愤更多还是气愤更多,拳头捏的嘎嘎响,恨不能立时扬到安辰脸上去。
“我要阿姐陪我聊天。”
“阿因白日不出门的时候几乎全陪着你了,夜里还要霸占了去,林眠果你有没有良心,好歹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
林眠果不屑:“一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总拿出来说,无趣。”
她指的自是两人初见时的那场七夕落水,很长一段时间里,安辰总免不了抬出此事居功一番,借此削削这位二小姐的娇蛮之气。初时倒还管用,慢慢林眠果便不买账了。
“不过才七八日怎么就成陈芝麻烂谷子了?”
“什么七八日,明明……”
林眠果声音弱了下去,想到生产那日的凶险。若没有安辰两次的奇招,虽说结果不一定便是坏的,自己会多受了许多苦楚却显而易见。
“轩哥哥不是早就谢过你了。”
“文轩的谢我受了,”安辰居高临下看着林眠果,洋洋得意:“你的谢意我可还未收到,不如这样,你就乖乖坐你的月子,别再打阿因主意,全当给我的谢礼了。”
“不行。”
安辰啧啧道:“豪门大户出身的小姐,倒还不如我一个山野村夫讲道理懂礼仪。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你从小读的书都进狗肚子啦?”
涉及自己的幸福,可不得极力护卫,安辰不在乎做一回得理不饶人,锱铢必较的“小人”。
“你!”
林眠果气得直咬牙,无奈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偏巧这时林眠因走了进来,林眠果抬头看见,眼珠滴溜溜一转,原正怒着的脸忽的垮下来,眼皮一耷,嘴唇一垂,张开嘴就是嚎:“阿姐,安辰欺负我……”
安辰一愣,这才见到林眠因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刚刚还有如龇牙咧嘴的小兽,此刻便成了我见犹怜的弱小,说来也奇,她还能生生挤出了两滴眼泪,更叫安辰大受震撼。
“发生了何事?”
林眠因在床沿坐下,拿出手帕细细擦掉了林眠果睫上挂着的泪珠:“褥期不可落泪,当心伤了身子。”
“她说我不懂礼,没教养……阿姐,果儿从小没了娘亲,阿姐又不在身侧,柳姨娘自是不肯好好教导于我……难道是果儿的错吗?”
“我不是这么说的。”安辰着急辩驳:“阿因你可千万别被这丫头蒙骗了。”
“阿姐,你是不是也觉得果儿不够知书达理,故而不喜欢果儿?”
“阿姐怎么会,果儿莫要多想。”
“那阿姐是不是最疼果儿?”
“自然是的。”
“阿姐说的可是真的,不是骗果儿?”
林眠因点点她的鼻头:“阿姐何时骗过你?”
林眠果这才展颜一笑,抱着林眠因的胳膊直往她怀里钻:“我就说阿姐最爱我,果儿也最爱阿姐!”
林眠因抱着林眠果柔声安抚,后者偷偷从怀里探个头,朝着脸色铁青的安辰吐了吐舌头。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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