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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红包捏起来厚实,打开看是一沓连号百元大钞。
郭旎挑眉,这是下了血本。
没等她往下拆,李斯慎电话掐着点儿进来了。
老宅占地面积大,房间多,往前数几代,人丁兴旺时,过年最热闹。
到了老爷子这代,没落魄,也没那么辉煌,兴荣是掩饰颓唐的假象。
除了主家住的和为旁系支系留出的房间,原先的附属小院早改造成了仓库。
李斯慎这通电话就是在小院里打的,他从书房出来直奔这处,四下静谧,隐晦,遇不上人。
李斯慎无所事事拨弄着张叔事先准备好的小烟花,又想起来梁真照的照片,他问郭旎,“想不想看烟花。”
一个两个的,郭旎觉得问的很有意思了,“你没回去?”
“回了。”他清朗的笑,“盒子拆了吗?”
“一层有一层的惊喜,一共三层,最后一层才是生日礼物。”李斯慎自顾自说,“红包封面上的字儿专门请了名家给写的,一字值万金呢。”
郭旎配合的“哇”了声,“那我得好生留着不是,哪天没钱给卖了不枉大赚一笔。”
李斯慎换了个姿势,半依在柱子旁,抬头见月,晕着单单的暖黄,投下他身疏朗的影子。
这是新一年的开端,多少阴谋,多少算计,还没正式拉开帷幕。
短暂的纯洁,无暇。
“郭旎。”
这声没了调情的调儿,多了几分郑重。
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地阵响,郭旎手机摊桌上开了外放,正忙着往下拆食盒呢,不走心的“嗯”了句,算答复。
李斯慎烦躁,从身上摸出打火机,胜于理智尚存,挪步到院子中间,“没事。”
片刻沉默。
“年初五请郭老师看烟花。”
她刚好拆到第二层,新发行的国债券。
这盒子不应该叫食盒了,算半个钱匣子。
架不住拿人家的手短,郭旎算了算日子,老宅这边顶多呆到初二,老太太没兴致久留他们,她缓口气,同意了邀约。
楼郁找来时,李斯慎半张脸藏匿在黑暗中,地面散落一片烟头,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烟味。
“有兴致。”楼郁鼓掌,年三十儿不凑跟前儿孝顺,跑到后院抽烟,他顺手摁灭手上显示无人接听的电话,扫了眼满地狼藉,顺嘴对李斯慎说,“明天早上等着挨骂吧。”
方圆几里谁不知道,属李家规矩多,条条框框,管得严。
李斯慎眼皮没抬起一下,浑身由内到外透着一股颓唐劲儿。
“你抽了多少啊。”楼郁实在受不住烟味儿,绕到他对面,对李斯慎这幅状态见怪不怪,抽筋剥骨,“决定了?”
他没应声。
“我老早说过你玩不过郭老师,那对母子更不是省油的灯。”楼郁嚼了烟,没点火,打量他的脸色,“老李对你们母子什么样儿我不多评价,老爷子倒是出了名的会算计,斯姨当初费劲心思撇清关系不就在于这个嘛,她不想让你卷进来,结果最后……”
还是卷进来了。
“启元一堆烂账,你专长又不在这上面,何必呢,斗得赢也得掉层皮。”
楼郁这一番话说了不亚于白说,何止是两个公司间的烂账,简直烂透了天,老一辈儿的阴毒他算是有所领教了,虎毒尚不食子,老爷子玩了好一手借刀杀人。
对付林政南给李斯慎机会复仇是假,拉他入局做一把利刃才是真。
赢了,老爷子对外宣称清理门户,输了,干脆直接撇到斯家身上。
留下好的,除去坏的。
斯家二老病逝后,斯女士身边算得上亲属关系的只有一位定居在澳洲的表妹,想救他水火之中,异国他乡,又能帮得上多少。
李斯慎面上没有丝毫波动,“我和那女人有一笔账迟早要算。”
“是要算。”楼郁打断,“不一定是非得以这种形式算。”
算账的方式一百种一千种,甚是一万种,唯独这种,未免阵仗太大,损伤惨烈。
“斯姨不是也说了人各有命。”楼郁对当年事有半点耳闻,斯女士做法不无道理。
李斯慎扫了眼楼郁,“林家账平的差不多了,那女人全程没参与进来,我没理由动她,你猜等李正宏反应过来,他会帮我还是帮谁?”
他轻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哪能勾搭上的这么快。”楼郁不相信,二十余年的夫妻没有爱情,起码朋友情意是要有的吧,完完全全弃之不顾。
“ 天大的道行啊,快二三十年没联系了吧,当年那点儿情感早就消失殆尽,刚回来就干柴烈火?”
李斯慎眼神戏谑。
可不就是天大的道行,上阵母子兵,使出浑身解数了。
斯家和李家婚事最初定下的时候,斯女士听说过李正宏身边有个原配小女友,斯家教养好,她又是体面人,借口出国留学,从口头订婚到正式举行订婚仪式,足足耽误五年,没料到那两人也愣是没分干净。
老一辈儿太看重口头承诺,斯父疼女儿,几次想接触订婚关系,为难在两家关系。
李正宏和小女友的分手是老爷子一手促成的。
老爷子那会儿有实权在手,李正宏不傻,分得清利弊,守不住爱情,要守得住前途,于是辜负了初恋女友,把账一昧算在斯女士头上。
这场名为权财至上的爱情游戏里,他既是受害者又是加害者。
一面是和没感情处处要被压一头的联姻对象的婚生子,一面是和在外受苦受难二十年余年旧爱的私生子。
凭李正宏的本事,旧情旧爱,那女人稍哭一哭,轻而易举赢走男人心。
斯女士占了李夫人的位置多少年,那女人在外面便受了多少年的苦,两重反差,李正宏只会想尽办法弥补,给不了正儿八经的正妻名分,不难在别处找补。
老爷子太了解李正宏,一笔一笔的账,最后迟早是要算在他的头上,他和大儿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出现了无可修复的裂痕,怎么说也不肯断了和小儿子最后那点儿父子情。
只要斯女士和李正宏不离婚,他永远攥着一张底牌。
人性是现实的,风光了大半辈子,总是想要抓住点什么,为权,为名,为财,晚年闹了个众叛亲离,太不光彩。
老爷子逼李正宏让位给李斯慎,是暗示,也是明示。
他在两个重孙中选了婚生子,注定绝不会允许私生子登上李家大堂,这个秘密会随着最后的线索烂在火炉里寻不到任何踪迹,老爷子出面维护了李家和斯家最后的颜面。
凡是讲究代价,李斯慎要给出的回报便是守住李家的荣光,不准旁人玷污半点,保准老爷子安享晚年,尽到他身为李家孙辈的孝道。
“确定了?”楼郁微微震惊,老爷子下手速度不免太快。
李斯慎没多说,刚才书房里老爷子的态度已经有所印证,“时间上推是这样,老爷子在林家有耳目,其实从老林的态度能看出来。”
亲子鉴定老爷子是万万不敢做的,林政南他们也不会让亲子鉴定做成。
一旦做了,不论真假,注定落人口舌,没人担得起背后风险。
楼郁来是给李斯慎捎信儿,“我前两天碰上孟霖了。”
李斯慎和楼郁对视一秒,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别装。”楼郁不信他没耳闻,“好在吧,大小姐这些年是一点没变,还忙着追那理工男跑,孟家夫妇猜到了老爷子想做什么,打着溺爱女儿的名头开口给回绝了。”
楼郁小心翼翼看他一眼,接下来的话才是重头戏,“不过你俩见还是得见一面的,哪怕是发小叙旧不是。”
“孟霖提的?”李斯慎抬眼。
楼郁摆手,“准确说不是想见你。”
“什么意思?”
楼郁朝他挤眉弄眼,想想也荒诞,没忍住笑出声,“想见见郭老师。”
孟霖刚回国 ,消息过于灵通了。
“你告诉她的?”
“怎么可能。”楼郁变着调反驳,嗤笑,“斯姨吧,你之前可从来不帮斯姨忙画展的事儿,先前忙成什么样儿了,还往郭老师那儿跑呢。孟霖不清楚其中原委,但是女人在方面相当敏感了,当你被女人下了头,鬼迷心窍,话说回来,总得让大小姐输个明白吧。”
李斯慎没回应,拇指无意识的勾着打火轮,墨色里火苗亮了又灭,灭了又亮。
楼郁多少在乎点一起长大的情分,孟家家境不俗,不闹太僵,必要时刻说不准能帮上一把,他看这少爷的态度,深吸口气,好言提醒,“孟霖估计也是回来太闲了,孟家夫妇不可能纵容她玩下去,年纪到了,说媒是迟早的事儿,不过这妹妹日后嫁的人是谁,可说不准呢。”
李斯慎“嗯”了声,没人知道他听进去多少。
楼郁瞥了眼手机,他家虽然管的没那么严,作为正房孙辈,误了年夜饭,不免又得一顿唠叨。
“你自己决定好。”楼郁拍了拍李斯慎肩膀,颇有前辈姿态的相劝,“做绝了,按我郭姐的性子,你高低得废。”
李斯慎抿唇,欲笑不笑,楼郁一外人都看清了他的下场,他又有的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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