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无此人

　　失去了张真的精神防御与齐云的侧翼牵制，剩下的队友压力徒增，索性有未来余醒的庇护，不然情况也相当危机，甚至有当场被诛杀的可能。

　　这般棘手的情况，未来余醒似乎根本没有想到，他此刻连自责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毫无尽头的战斗。

　　灾厄化成的屏障在连绵不断的攻击下开始剧烈闪烁，每一次厉鬼的冲击或规则乱流的拍打，以及那隔绝在外的精神污染，都让他的脸色更白一分。

　　“阿醒！”荆澈大惊，试图靠近支援他，却被一股突然从地面裂口中喷出的粘稠，如黑色沥青的物质缠住，那物质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污染，让荆澈发出痛苦的闷哼，动作瞬间停滞。

　　“荆澈！”未来余醒分神看去，眼神中闪过一丝焦灼。

　　就在这一分神的刹那，一只隐藏在鬼群深处，行如巨大阴影中厉鬼骤然袭来，它并没有实体，却直接穿透了灾厄屏障的薄弱点，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尖刺，刺向后方的方准，以及另一个年轻的身影。

　　“遭了……小心！”未来余醒厉喝，不顾后果，强行扭转规则之力，试图将其直接拦截，却因神经激荡还是慢了一步。

　　噗！噗！

　　那是两声利刃入肉的闷响。

　　方准闷哼了一声，肩膀处炸开了一朵血花，那黑色的尖刺带着剧毒和腐蚀性，瞬间让他的半边身子麻痹，然后溃烂！

　　而那年轻身影更惨，直接被数跟尖刺贯穿胸口，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瞳孔紧缩，软软地倒下，气息迅速消散。

　　方准见状，目眦欲裂，却自身难保，体内毒素和腐蚀迅速蔓延。

　　影像中的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又仿佛在这瞬间凝固。

　　方准痛苦地蜷缩在地，毒素和腐蚀侵蚀着他的□□和生机，他却死死盯着那几句相识已久的故人尸体，眼底带着滔天的怒火，以及无力。

　　未来余醒的心脏在这一瞬间仿佛被冰锥刺穿，又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然后拧碎。

　　这痛苦并非来自□□，而是源自于灵魂深处那轰然坍塌的某个部分。

　　他看到张真、齐云的倒下，看到方准半边身子快速腐烂，看到荆澈在黑色沥青物质中不断挣扎，看到仅存的队友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

　　计划的制定者，是他。

　　带领大家踏入这绝境的，也是他。

　　信誓旦旦说着“能找到突破口”“必须结束这灵异时代”的人也是他。

　　而现在……

　　浓郁的血腥味、焦糊味，还有队友身上散发着的死亡气息，混杂着地狱荒原那永恒的精神污染，如同最恶毒的毒药，灌进他的口鼻，侵蚀他的理智。

　　后悔？愧疚？不足以形容其万一。

　　他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带来了一丝理智的清明。

　　“方准……撑住了。”未来余醒的嗓音此刻极度沙哑，自身的力量此时很难在维持灾厄化成的屏障，只能让其化为两道纤细却凝实的力量，一股强行侵入方准的体内，压制那迅速蔓延到毒素与腐蚀，另一股则化作刀刃斩向纠缠着荆澈的黑色的沥青物质。

　　同时，他挡在其他两名队友的身前，手中布满裂痕的长剑爆发出最后的清光，横扫而出，将趁机扑来的几只厉鬼斩退。

　　他的动作依旧迅捷、精准，甚至带着一丝近乎冷酷的效率。

　　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发现他持剑的手微微颤抖，那并不是恐惧，而是力量过度透支和规则反噬带来的生理性痉挛。

　　他那双深邃的眸子深处，那片曾燃烧着决绝火焰的区域，此刻只剩下了死寂的灰烬，和灰烬之下冰冷刺骨的悔恨。

　　“阿醒！你的状态……”荆澈看到未来余醒那苍白如纸脸、嘴角渗出的血迹，以及眸中那片死寂的灰尘，心中被恐惧淹没。

　　他太了解这个人了，这副模样，是崩溃前最后的、强行维持出来的平静。

　　未来余醒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用冷硬，更嘶哑的声音下达了命令：“荆澈，带着剩下的人，向东北角突围！那里较为薄弱，是最有可能撕开的口子，现在！立刻！”

　　未来余醒的目光死死盯着荒原深处那片混乱源头的波动，剑尖微微调整方向，不再是为了防御，或反攻周围的厉鬼，而是隐隐指向了那个方向。

　　他的身上，散发着越来越危险的气息。

　　荆澈见状，瞳孔骤然一缩，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并不是要组织突围，他是要……用自己最后我一切，去引爆那源头，为剩下还活着的人去创造一丝渺小到几乎不存在的逃生机会。

　　“不！余醒！你他妈给我停下！”荆澈嘶吼着，完全不顾自身的伤势，和周围蠢蠢欲动的厉鬼，就要冲过去组织他。

　　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生死，从最初的相识、并肩，再到心意相通，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走向毁灭。

　　“这是命令！”未来余醒猛地回头，那双眸子带着死寂和赴死的决绝，眼底没有任何的温情，只剩下冰冷到残酷的理智，“带他们走！这是唯一可能活下去的办法！至少……活下去几个……”

　　“余醒！去你妈的命令！”荆澈双目赤红，眼泪混着血水滚落，“要死一起死！我们说过……”

　　后面的话被汹涌而来的剧痛和绝望堵在了喉咙里。

　　因为，他没能说完。

　　那只隐藏在鬼群深处、行如巨大阴影的厉鬼，在被未来余醒使用规则之力斩断部分黑色尖刺后，似乎被彻底激怒了。

　　它发出了一阵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尖啸，整个阴影躯体猛然膨胀、打开。

　　不是攻击……而是自爆试规则污染的扩散！

　　无数地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恶毒的黑色尖刺，如同骤雨般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激射，范围覆盖了整个残存的队友所在区域。

　　未来余醒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想要再次聚集力量防护。

　　但他之前已然消耗太多，体内的力量一脸紊乱，反噬也到了临界点。

　　他只能勉强提起手中长剑，剑身上最后一丝清明闪烁着，挡下射向自己的尖刺。

　　然而更多的尖刺射向了他身后的荆澈，以及其他存活的队友！

　　“不！！”

　　未来余醒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般的嘶吼。

　　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

　　数根黑色尖刺毫无阻挡地穿透了荆澈仓促凝聚的护身黑气，深深扎入了他胸膛，以及腹部！

　　荆澈的身体猛然一僵，猛地喷出一口血来，那双赤红的、满含泪水与不甘的眼睛，死死望向余醒的方向，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似是想说什么。

　　眼中的光彩迅速暗淡了下来，身体犹如断了线的木偶，向后倒去。

　　而其他的几名队友，要么被刺入喉咙，要么被活活钉死……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此刻未来的余醒还维持着格挡的动作，僵在原地。

　　他手中的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剑身彻底失去了光泽。

　　反应过来后，他发疯似的瞬移到了荆澈的身侧，单膝跪地将还尚存一口气的荆澈搂在怀里，而此刻荆澈的身体在他怀中微微抽搐着，生命正在迅速流逝。

　　未来余醒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贴在了自己同样冰凉的脸颊上。

　　“阿…醒……”

　　荆澈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到，他每吐出一个字都有鲜血涌出。

　　未来余醒的声音颤抖地不像话，什么冰冷，什么理智，什么决绝，此刻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只剩下痛苦与……恐惧。

　　“我在……”

　　荆澈此刻气若游丝，用尽了力气，扯出个难看地笑：“没事……能和你们一起……走到现在……不亏……”

　　余醒咬牙，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几乎没有眼泪的他无声地哭了。

　　“活着……别……”话还没说完，荆澈便彻底没了力气，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恳求，以及最后的诀别。

　　然后，他眼里的光彻底熄灭了，抬起的手，无声地滑落。

　　彻底失去了温度和生机。

　　未来余醒紧紧抱着怀中冰冷的躯体，他的目光，空洞地扫过方准溃烂的躯体，扫过张真、齐云……那一具具冰冷的、残缺的熟悉面孔。

　　计划彻底失败……

　　队友……全军覆没……

　　而他……还活着……

　　他为什么活着？

　　未来余醒的目光落在周围仍在蠢蠢欲动的厉鬼身上，厉鬼的数量数不清，将他团团包围，他垂下眸，轻轻吻了吻荆澈的额头，嗓音极度沙哑：“等我……”

　　看着影像的画面，原本还深深投入，心脏犹如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住，呼吸都有些困难的余醒，只感觉“嗡”地一声，仿佛有一阵惊雷在他颅内炸开。

　　那是一种比沉浸式的痛苦、沉重、难以接受的感觉瞬间被一种更为荒谬、更加难以理解的冲击取代。

　　怎么还，亲……亲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说话都有些结巴了：“等、等会儿？他、他刚才，是、是不是亲了……荆澈？”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影像出了问题，或者自己看的太过投入出现了幻觉。

　　整个咖啡厅一片死寂。

　　十年后的共生面具静静地站在一旁，对余醒的震惊与语无伦次早有预料，他当年亲眼看着这两个大男人在一起的过程，整只鬼也差点裂开。

　　余醒猛地转头，死死盯着共生面具，眼底充满了震惊与一种被“背叛”的荒谬感：“你……你们……未来的我，和荆澈那小子，是……那种关系……？！”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未来竟然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怎么可能呢？

　　十年后的共生面具歪了下头的，嘴角扯出细微的弧度，像是在笑，又像是无奈：“很难接受吗？”

　　这何止是难以接受！

　　余醒深吸一口气，这多次的冲击让他大脑混乱，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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