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提树下青贮花香

　　御书房。
　　我将将把奏折批阅完，天色已晚，起身站在窗前，望着远处，沉思片刻。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一点儿线索都没有查出来吗？
　　“卫筱。”
　　“主子。”
　　“慕容瑾呢？”
　　“一直都呆在大理寺里，同大理寺人查案。”
　　“是线索太少了吗？查那么久都还没有查出点儿东西。”
　　“他们从菩提珠下手，查了城中有菩提珠的大户人家，都派了人手在暗中盯着，只是那件事情之后，对方似乎安分了不少。”
　　“他是要等着多死几个人，才舍得认真查吗？”
　　“对了，主子，右相张翊传了密信，邀您乐坊一见。”
　　一听，立马来了兴趣，“这线索不就来了嘛，解铃还须系铃人啊。不必同起居官说了，你留在宫里，唤你哥哥同我一起。”
　　“......是。”听着他这失落的语气，倒一下子来了逗弄的心思，“何时要你哥哥去死了，我就给你个机会，代替他，可好？”
　　卫筱撇撇嘴，“就算是送死的活计，您也舍不得施舍给我，还嫌我死的不够利索。”
　　我笑了笑，“那倒是。”
　　谁知，今日的话竟一语成谶，到底是造化弄人。
　　乐坊。
　　本该生意兴隆的乐坊今日像是闭门谢客般，寂静的很。我下了马便看见站在门口的张翊，他着了一件白色单衣，手里拿着荆条，见着我来了，直直跪下了，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我倒也安然的受着，走到他跟前，他将荆条奉上，道了句，“张一有罪，望陛下重罚。”
　　“张一，张翊，何不自称张翊啊，朕的右相？”
　　“张一所做之事，不堪翊这个字。”
　　“既如此，你当初又为何要做？朕替你掩了这么久，现如今你才舍得负荆请罪，是不是太晚了些？”我负了手，唤了卫脩接过张翊手里的荆条，“派人刺杀当朝皇帝，罪该万死，朝臣私自经商，又是一桩砍头的大罪，你又如何确保，朕只会鞭责你一顿便掀过这一章？”
　　“陛下会的，待鞭责完，张一再一一奉上，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果然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我拂了袖，迈步向里面走去，随意道了句，“卫脩，别打死了。”
　　不过一炷香，张翊便被拖了进来，像一滩烂泥似的瘫在地上，白色单衣上全是血。
　　“陛下......这是......乐坊的地契......张一愿......献给陛下，以消......陛下心头之恨......”
　　恨，也许是有的吧。当初他雇了那么多人，来杀我，虽然结果只有一个，他的人一定有来无回，但他还是雇了人来。我不敢说他走这一招步是愚蠢，毕竟我借此机会营造了当朝新帝不堪大任，身残体弱的假象。世人比起接受欺骗背后的真相，反而更容易接受这欺骗。川王宁愿相信假象，所以急忙从川渝发兵；慕容瑾愿意相信假象，所以他敢冒险以护驾的缘由持假召回京。
　　虽说我换了匕首上的珠子，让张翊背上些许嫌疑，但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污蔑而已，我也只是借此敲打敲打他，并没有真心想要他的命。
　　同时，我也好奇，他什么时候舍得跳出来，告诉我真相，只是他让我等得太久了些。
　　“就这地契吗？”
　　“还有......陛下想要的......关于菩提珠......的线索”他强忍着满身的疼痛，跪坐好，递给了我一张纸条，虽然沾了点儿血，但比起他满身鲜红来说，保护得算好的了。
　　我没有急着将纸条展开看，反倒侥有兴趣的盯着张翊看了一会儿。
　　“你身上有几分晏禧的样子。”
　　他闻言笑了笑，“陛下谬赞......左相......清风霁月......张翊不及一毫。”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杀我了。”
　　他摇了摇头，“陛下不明白......陛下不会明白。”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懒得同他争执，“地契你权且留着吧，我那傻弟弟还想着来你这儿毒我呢。”罢，转身离去，就在开门之际，他开口道了句，“陛下不好奇当初您为什么可以在无患子手下活过来吗？是阿冉！”
　　撑着自己将这句话说了，他便失了力气，再次瘫坐在地上，猛烈的咳嗽，咳了好一阵。但看见我成功止了步子，他倒也不急了，慢慢地用内力顺着气。
　　我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一步上，赢了我。
　　转身回去继续坐着，见他顺气慢得很，便抬手给他渡气。
　　“我就知道，你不是表面那般......”
　　“是与不是有什么重要的呢？名义上的我多羸弱点儿，就能更少点儿麻烦，要是换你，你不也会这样做吗？”
　　“可是......你为什么都不肯告诉阿冉......”
　　“他不必知道......”
　　“是他根本不重要吗？”
　　“......”我停了手，“我来这里不是同你争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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