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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乙地苏禾现身(二)
矮门内一片漆黑,封慕尘燃起掌心火,二人这才得以看清里面的情况。
矮门内的房间非常逼仄而且没有窗户,看起来就像个密闭的牢笼让人觉得窒息。可这又不能称之为牢笼,因为在它的里侧摆着一个真正的牢笼。牢笼里面铺满了凌乱霉烂的稻草,笼上的锁被打开了,好像曾有人从这里走出来过。
“昨夜你们就宿在厅中,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没有。”封慕尘回忆道,“我们是夜间到的,火光之外的地方虽然看得不真切,但确实也并没有不妥。后来后半夜雷声大作,我就出去找苏禾了。”
雪环视了一圈,总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里面的地面和墙都与外间的厅不同,不是用普通泥土筑成,而是用某种黑色的岩石代替。
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下的岩石:“这岩石非常厚,从山上拉下来并非易事。这间屋子应该是为了困住这笼子里的人特意修的。”
封慕尘颔首道:“外边的黑虫,恐怕也是为了困住里面的人。”
二人在狭小的屋中又查探了一番,未再看见别的什么,便又从矮门走了出去。
煞火与无间之火不同,无间之火燃尽一切有罪之物便会自行熄灭,煞火则是偏普通的火法,是玄门之中专用来扑杀邪物的。封慕尘见地下的黑虫已经死得七七八八,一挥手便灭了煞火。
现在正值夏末的午后,厅中又被烤得灼热,无论是人还是魂都觉得难以忍受。等雪和封慕尘出来,叶青玄、落星和古漪都早已经退到了茅屋外面。
雪见落星的腿肚上缠了一圈纱布,问道:“没事吧?”
落星笑了笑:“我没事,仙君。一点点小伤。”
叶青玄对雪道:“我们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黑溪此地处大理府边陲,邪法盛行,尤以痋术、蛊毒和降头最为多见,也不知那黑虫是何种巫术。昨夜我们都在茅屋中,也不见它们有动静,今日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竟会突然发难。”
封慕尘也思索着这其中的关节,沉默着没有做声。倒是落星道:“师父师父,它们该不会是闻到烤肉香,饿了吧?”
叶青玄骂道:“就知道吃!虫子知道什么是烤肉吗!”
骂完瞧见他垫着脚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放软了声音:“快去,去洗洗你的脸,吃成什么样了。”
落星“哦”了一声,一瘸一拐地往屋旁的水坑走过去。
雪本就一直盯着水坑在看,坑中的雨水混着泥土,看起来很浑浊。昨夜是雷雨,他刚来的时候水坑里的水是满的,可方才走出茅屋,他就发现坑里的水竟下去了许多,水面上漂着的几朵凤凰花也不见了踪迹。
见落星将要靠近,水坑中央突然起了一点涟漪,雪脸色顿变,大喊一声:“小心!”
与此同时,雪掌中祭出灵力凌空打在水坑中,坑中积蓄的雨水尽数飞溅上天。飞溅的雨水在半空中又化作无数细密的冰锥,泛着逼人的寒光如箭般直射向坑底。
众人还未及看清坑底的情况,封慕尘的雷法就紧随而至,道道刺目的电光霎时穿透云层,降落在了深坑之中。
落星离水坑较近,平地而来的雷法将他的头发全都激得炸起,从后面望去就像是个巨型的蒲公英。
叶青玄忙往前迈了两步一把将他拉回身旁,古漪则趁乱钻进一旁的茅草丛里不见了。
雪和封慕尘此刻也顾不得古漪了,因为面前深坑中的烟雾散去,一个熟悉的红衣人影自坑中缓缓升起。
正是苏禾。
再次见到苏禾,雪只觉得他既可笑又可悲。
眼前的这个苏禾占了人的七魄和躯壳,他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妖物,也不单单是个魔,说他是人也不为过。
三界之中生灵无数,与精、怪、妖、鬼、魔之类比起来,当还数人最脆弱,苏禾却偏偏信什么人身可抗天劫之类的蠢话。他以为他缺的是一具道法高强的肉身,殊不知他的花精元神才是他无法完全施展雷法的原因所在。
见自己的藏身之处被识破,苏禾也不恼。他优雅地抬了抬手,一条不知是什么树的树根顿时破土而出,蜿蜒蠕动着将苏禾从深坑中缓缓托起。
随着苏禾身形的显现,浓郁奇异的花香也顿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苏禾魅惑一笑:“追我追得这么紧呀,师哥。”
封慕尘沉着脸,二话不说,飞身就与他对上了。叶青玄竖起剑指,身侧的佩剑震灵应召而出,带着淡蓝的剑光向苏禾攻去,剑身在半空中疾舞,划出一道道虚影。
几乎就在同时,无数虬劲粗壮的树根瞬间从地下冒出,将雪和叶青玄师徒裹绞在内。
“屏息!”雪朝叶青玄和落星喊道,“花香有毒!”
落星应了,忙拔剑迎上。空华剑剑气如芒行走周身,无数的树根应声断裂,却又有更多的须根细藤从地上地下钻出,向着三人袭来!
树根在土地之下纠缠蠕动,地面震颤不止。叶青玄再也稳不住身形,他不得不召回震灵握剑在手,与雪和落星一起专心对付这些想要绞杀他们的草木。
师徒二人游龙穿梭,剑雨如虹,银色与淡蓝色的剑气纵横交错,无数的树根藤蔓纷崩落下,草木独有的浓郁气息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水界灵力不够霸道,它更偏向于包容与柔和。雪看了看自己面前岿然不动的虬结树根,和四面袭来的藤蔓枝条,飞跃而起凌空倒翻,从身后拔出景震,也加入到剑修们刀光剑影硬碰硬的打斗中去。
霎时,电激风奔,平地狂风起!
顺着风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天空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堆满了乌云,浓稠翻滚的云层有如泼墨一般晕染在天边,云层中时隐时现的闪电也昭示着这场即将到来的雷雨并不简单。
这个处在黑溪河口的庄子名叫百乙地,百乙地是因当地草木轧轧繁盛而得的名。
苏禾的醉心花本体就在此地诞生,这里也是他幼时的化形之地。只是他恨透了这个地方,自从百年前从百乙地逃离他就再没有回来过。哪怕是南宫元英来毁他花根,他都没有想过要回来阻止。
根对于草木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没了花根,苏禾就再也无法做回花精,再也无法心无旁骛地活下去。
最初那几年,为了维持本体不至枯萎,他只能不停地杀人,汲取活人的鲜血,他也越加变得妖不妖魔不魔。若不是后来遇上了巳见辰,他教他如何吞噬人身上的欲望为己用,让他摆脱了那些茹毛饮血的生活,那死在他手上的凡人又何止百数千数?
苏禾心知自己由妖入魔的这最后一次天劫避无可避,便想回来看看。他想找找当年他被南宫元英毁去的花根,还有没有残存的花精元神在。
只可惜还未来得及潜入坑底,他就被雪发现了。
苏禾瞥了眼天边愈加推近的墨色,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了。
在空中,他不敢与封慕尘硬战,他怕他的魔气会引来更多天雷。他只能控着脚下的树根上下躲闪,还得提防时不时从下方横插一剑的老剑修。更何况地面上还有个恨他入骨、险些将他诛杀的小魂官,难保他什么时候就会趁自己不备来上一剑。
苏禾心念急转,迎着狂风对封慕尘道:“哎……道长师哥,你我好歹也是师兄弟,多年不见怎么你总是要对我喊打喊杀?你我叙叙旧才对嘛。”
苏禾本想故技重施,用惑心术对付封慕尘。奈何封慕尘早已看透他的心思,回应他的,是灌满灵力的一掌。
苏禾堪堪避过,脸上却被封慕尘的掌风刮破,留下了一道血痕。
苏禾抬手触了触伤口,看了看沾在指尖的鲜红。肉身就是那么麻烦,小小一点伤就会流血就会疼。等他渡过天劫成为魔王,他就再也不用披着这恶心的人身了。
苏禾轻轻地一挥手,无数如刀剑乱舞般的树叶花瓣顿时从四面八方向封慕尘袭来。他施施然往后退去,又道:“离开清微后,你有没有回去看过我们的好师父啊?”
雪在下面看到封慕尘和苏禾的打斗,苏禾迂回着想要回到地面上来,可封慕尘掌风凌厉丝毫不给他往下的机会。
雪知道封慕尘的目的。渡劫的妖物只有回到化形之地才有气运庇佑,而藤精树怪之类的,自然还是要扎根地下才有可能扛过天劫。他是绝不会让苏禾回到地下的。
封慕尘抿着唇,任由苏禾说什么依然都一言不发。
他掌心之火瞬起,漫天花雨顿时化作漫天的火星,淅淅沥沥地从半空落下来,又被狂风吹向远方。
这景象凄绝!亦美绝!
封慕尘眼下就是要拖延时间。
苏禾诡计多端,草木分身又多,在地上是他的天下。只有等苏禾天劫来临天雷降下之时,封慕尘再施以雷法借引天雷,才有机会能让苏禾彻底消散。
“啊呀师哥,你怎么不理人家?你这人也太没趣了。小魂官是怎么受得了你的?”
苏禾在太姥山被糸葻的混天戟所伤,饶是在最后关头换了分身,可雪身上的先天故炁对草木的伤害是巨大的。他虽不明白缘由,可也知道自己如今已虚弱了许多。巳见辰又躲到地界去休养魔魂了,自己若是找不到残留此地的花精元神,今日怕是难逃灰飞烟灭的命运。
他不动声色,依旧暗中找机会要逃回地下。
“我可是在南宫元英临死前回去看过他呢……他呀,枉为一代宗师,毁我花根前竟然不知道醉心花的汁液是有毒的……”
苏禾观察着封慕尘的神情,小道长只需露出一点点破绽,他就能摆脱这无休止的纠缠,回到属于他掌控的地下去。
“花毒顺着他的毛发渗入体内,慢慢侵蚀了他的脑髓和经络。你走后不久,他就神智不清,迹类疯迷,最后落得个自己拍碎自己天灵盖的下场。啧啧啧……那场面真是太惨烈了,简直惨不忍睹啊!”
封慕尘一怔,他离开清微时师父就已是天人之躯,他一直以为师父早已飞升成仙或是寿终仙逝,却不想竟是着了苏禾的道。
“哦,你可能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本来还不会死,毕竟得修人仙,哪怕走火入魔,天道也会全其天命。”苏禾狞笑道,“最后还是我不忍心他受苦,化作你的模样送了他一程。也算替你这个他最宠爱的徒弟,尽孝心了。哈哈哈哈!”
“苏、禾!”听到此处,封慕尘终于忍不住了!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低吼道,“你这个欺师灭祖的畜牲!”
就在此时!
苏禾眼神一凛,掌中妖气翻腾,凤凰木上如丝如羽的细叶顿时飞驰而来,划破半空朝着封慕尘刺去!
封慕尘一手祭出火法,一手张开结界抵挡,就在这一瞬,苏禾身形一隐,没入树根之中,飞速向着地面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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