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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风月过后是风沙,再往后靠一点,大风刮来的沙子就要带着雪沫了。
顾云宸又练了几月的兵,每月都去匈奴偷袭,有胜有负,效果颇佳。
他们都在等。匈奴和凉州在等一场决战。骑兵营要一雪前耻,被抢了几万匹马的匈奴也要。交锋了几十次,不轻不重的试探足够酝酿一场合适的、一击致命的战机。
今年仿佛比去年冷些,十月末已经开始下雪了。不过今日的雪不大,细碎的雪花刚落到人身上就化了。
自那日后,顾云宸每到北岗就会下马,顾全照例是牵着苍南跟士兵回营。方清梦撑着伞,等她过来。
凉州的第一场雪落得很大。那日回来看见方清梦披风湿了,肩头还垫着雪,听她咳嗽一声,顾云宸心尖便颤一下。就问她为什么不撑伞。她说,撑伞便看不见顾云宸从远方回来,由小及大的身影。
顾云宸弯腰,钻入伞下,将披风解下披到方清梦身上。方清梦将她的手推回去,“今日不冷”
“有风”,顾云宸将披风搭在臂弯上,给她戴上斗篷的帽子。
“你披风重,有些不想披”,方清梦替她将披风重新披上,把伞递给她,“你撑”
顾云宸比她高了一个头,冬衣厚重,举着伞确实有些累。
顾云宸接过伞,往方清梦那边偏了偏,去牵她的手,有些凉,她问:“没让顾全把你在陇西的暖手炉带过来吗?”
“带了”,等太久了,已经凉了。
顾云宸的手伸进斗篷,摸到那个已经凉了的暖手炉,“该让顾全方才带回去换的”
说完又问:“什么时辰过来的”
“昨夜,以为你会回来”
顾云宸转头看她,没敢带责怪,语气和眼神都是,“不是不让你过来等吗?着了风寒怎么办?”
于是又想蹲下去看她的鞋袜。
方清梦带着笑意,神色和语气都是,“昨儿下午不当心睡着了,借着困意又睡了一会子,后半夜睡不着了,才过来的”
那时候最冷了,方清梦怕冷,顾云宸舍不得让她过来。
“上来,我背你回去”,顾云宸走到方清梦身前,方清梦笑了笑,趴上去,又将冷了的暖手炉给顾云宸。
走了一小段路,方清梦问她:“骑兵营每次作战你都必须亲手带吗?”
听起来像是撒娇作怪,不过顾云宸知道她的意思。这种小规模的突袭,顾云宸带一两次便够了,她作为凉州主将,不可能将全部重心放在骑兵营身上;况且总是顾云宸带着他们,不利于他们自己寻找时机,应对战场上的变化,总得让他们自己来,积累经验。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顾云宸问她。
“嗯?”
“因为,风雪中,有个牵挂盼归的人也很美”
亲自带了将近半年,能放心将骑兵营下放。顾云宸让侯飞扬过来商议交接骑兵营的时候,侯飞扬一迈进帐篷,看见的便是顾云宸蹲在方清梦身前给她换鞋袜。
“属下冒昧”,侯飞扬又退了出去。
这一幕给侯飞扬的冲击很大。
两人之间的亲密举动不少,例如喂药、守在床头是常事,之前顾云宸还抱着去接她的方清梦回帐篷;但这些事都有由头,例如方清梦怕顾云宸出事影响她的功绩,顾云宸怕方清梦有个三长两短没办法跟长安那边交待,两人时不时逢场作戏,装出个情谊深厚的手足兄弟来……
但一个男子给另一个男子换鞋袜这件事,有些过了。尽管近几月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好像不一般了,比以前更亲密了。
对侯飞扬形成了什么冲击,侯飞扬自己还未反应过来,只知道,他后面进帐篷时,看向两人的眼神有些躲闪。
总觉得,他们两人对视时,眼神不像以前那般纯粹,有些…蜜里调油的感觉。
莫名让他觉得身上有蚂蚁在爬。
侯飞扬的别扭太过别扭,又或者说,有些欲盖弥彰。比如,他一进帐篷的目光就落在方清梦刚换下的鞋上,又觉得有些冒犯,立刻偏了偏头;方清梦给他倒茶时,他看了看她的手,又飞快地移开眼睛;坐姿十分端正,头扭得僵硬等等……
方清梦想笑,但克制住了,她脸上一直挂着笑,后来笑意深了许多。
侯飞扬走后,方清梦看向埋在案桌上的顾云宸,“侯小将军这般反应,没事吧?”
“有什么事?”,顾云宸咬了咬笔头,见怪不怪,“龙阳之好,又不是什么稀奇事”
“我与侯爷从前逢场作戏时更过,侯小将军反应不是这般”
顾云宸抬头看了她两眼,又垂了下去。心想我们从前逢场作戏,的确有氛围非常暧昧旖旎的时候,但夹枪带棒的话语,咬牙切齿的尾音,和快要从眼底浮上来的杀气,谁会觉得我们是情深义重。
“方、大、人”,顾云宸说,“我们现在,可不是在逢场作戏”
方清梦不想理会她的挑逗,转移话题,“我有一个比较冒犯的问题”
“什么?”
“侯小将军和戚小将军……”
“你也看出来了?”,顾云宸、侯飞扬、戚锐达自小一起长大,黄子游又是跟在顾未明身边的老大哥,早就看出来了。方清梦是陛下派过来的眼线,哪能不是人精,估计也猜到了,所以顾云宸并不吃惊。
不过她接下来说的话让方清梦更想问冒犯的问题了。
“有一腿,但有名无实”
“这是…何意?”
“他们没在一起”,顾云宸答,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我知道”,但为何要这样说呢?
“互相有意思,也觉得对方对自己有意思,但都不说”
“既然如此,为何侯小将军见到你我二人、那样,如此别、排斥呢?”,她将“别扭”换成了“排斥”。
“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都以为对对方只是青梅竹马的兄弟情,并肩作战的战友情,还有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棋逢对手?”
“对啊,他们旗鼓相当,比我,不止差一点”
方清梦回想,“可我在长安听说,凉州三星耀眼,侯爷是最早亮眼的那一颗,若是你们三人同时争辉,胜负难定”
什么狗屁三星争辉。顾云宸撂下笔,轻哼一声,“就戚锐达那个怂样,他穿开裆裤被吓哭冒鼻涕泡的时候,我都在玩我哥的刀了。
“侯飞扬比我们大点。所以戚锐达打不过我时,就老找侯飞扬撑腰,我也不怕,叫多少来我打多少人”
略微夸张,但十分务实。戚锐达小时候胆子小,被威风凛凛的大刀吓到时,顾云宸确实已经在偷偷玩匕首了,她就比戚锐达大几个月,顾未明练功的刀,也搬不动。
不过顾云宸从小就虎,每次戚锐达叫了一群人撑场子时,她单枪匹马的也不怕。有棍子就拿棍子,能捡石头往人脑袋上拍就拍,都没有,就赤手空拳上。她虽为凉州主将嫡次子,打输了嫌丢人从不像戚锐达那样告状,小孩子没那么多想法,管你是谁,揍就对了。
顾云宸的凉州主将,是从小时候把人打服打出来的。她成名最早,武功谋略又胜了几人一筹,主将的位置,她德才兼备,配得上。
她不是轻嗤“三星争辉”,而是烦长安那些听了几句风言风语的人,就开始胡说八道的人。
侯飞扬和戚锐达自己都不敢说,敢与顾云宸并肩争辉。
方清梦笑了笑,端起茶杯,笑着说:“自然是侯爷最厉害了”
顾云宸觉得她这话语气不对,回过神来,“你在逗我?”
心上人面前,最怕比不过别人。顾云宸哼那一声时,方清梦就已经开始笑了。
“不敢”,方清梦放下茶杯。
顾云宸看了一眼写了一半的奏章,令人糟心得很,不想继续方才的话题,看了一眼方清梦,“我奏章还没写完”
“下官琐事缠身,不便久留,先退下了”,方清梦起身。
“方清梦”,顾云宸也起身。
“清梦”
“清梦”
方清梦动作哪有顾云宸快,到帐门时,身后的人已追了上来。
不过方清梦掀起了帘子,顾云宸拉着人小臂的手只能作罢。她端了端仪态,并肩走在她身旁。
进了副帐,才轻轻抓她的衣袖,哄道:“清梦”
“侯爷”,方清梦无奈地看了看她。
顾云宸抱住人,“今日你接了我,还没问我”
“回来了?”,方清梦将头靠在她肩上,问。
“嗯”
“顺利吗?”
“顺利”
“那你受伤了吗?”
“没有”
“该我问你了”,顾云宸将人搂得紧些。
“我也想你了”,方清梦说。
顾云宸抵着她的额头,“你要听我再说一遍,我很想你,你有没有?”
闻言,方清梦垂了垂头,低下眼眸,手上不怎么用力地推了推她,“饿了”
想到方清梦在外候了几个时辰,估计早饭也没用。顾云宸声音放轻柔了许多,“好”
顾云宸出了帐篷,便吩咐顾全让小厨房做菜,回主帐写那封没写完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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