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上方知有

　　彩虹醒来时，方知有已经去上班了，周五是他的休息日，但不是方知有的。

　　床头留了一张便笺，“早餐在微波炉里，记得热一下再吃。”

　　彩虹翻了个身，摸过手机给方知有发信息，“你从哪里弄来的早餐？”

　　他记得自己的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方知有大清早哪弄的食材？

　　方知有直接回的电话，声音里透着轻笑：“还以为你会睡到很晚，怎么就醒了。”

　　“生物钟。”彩虹简短地说道，支起上半身靠在床头，顺手打开了卧室的灯，“你什么时候走的，怎么都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方知有说，“很想陪你一起赖会床，可惜今天有很重要的工作。”

　　说话间，那头有人敲门进来，彩虹只听到方知有说了声“稍等”，然后便是一阵静音。

　　他趁着等待的时间，掀开被子下了床，光脚走到浴室，打开浴缸花洒，打算泡个澡放松一下身体。

　　水注到一半，手机那头重新响起了方知有的声音：“抱歉，刚处理了份要紧的文件。”

　　彩虹拿脚拨动浴缸里的水，笑道：“你这算上班摸鱼吗，方老师？这么忙还要跟我打电话，下属不会有意见吗？”

　　方知有滑动鼠标，眼神专注地扫视电脑屏幕上的邮件，嘴角却噙着笑，“不知道，但我觉得这不重要。”

　　“哦？那什么重要啊？”

　　“让你知道我没有爽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很重要。”

　　低沉的嗓音隔空挠着他的耳朵，彩虹脸上一阵发热，半晌低低骂道：“你在犯规，狡猾的混蛋。”

　　“是吗？”方知有轻笑，“那你打算怎么惩罚我呢，Rainbow？”

　　彩虹关上花洒，把自己沉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舒缓了酸胀的肌肉，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忽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惩罚。

　　“我在泡澡。”他说，一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轻轻泼水，声音都是慵懒的。

　　电话那头的方知有对突然改变的话题不免费解，“所以？”

　　“所以我没有穿衣服，从上到下都是光着的，而正好浴缸对面装了镜子，我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彩虹勾起嘴角，靠在浴缸璧上，用他一贯张扬而骄傲的姿态宣布道：“我的脖子上有一些红痕，鉴于碰到水就疼，我猜应该是被吸得太用力了；我的大腿内侧也很酸，大概率是昨晚被折叠得太过分，也许拉伤了肌肉；另外，我怀疑你趁我高潮时咬了我的锁骨，因为那个地方留了一个牙齿印。”

　　“……”

　　足足两分钟，电话那头一片死寂。

　　彩虹翘着腿，好整以暇道：“方老师？”

　　方知有苦笑一声，败下阵来：“好吧，我输了，你总是知道怎样可以报复到我。”

　　掰回一局让彩虹心情大好，总算在这场拉锯战中找回一点主控权，不无得意道：“这就是你嘲笑我的下场，知道了吗？”

　　“嗯，知道了。”方知有很真诚地说，“但下次还敢。”

　　彩虹：“……”

　　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套路的！

　　“晚上有空吗？可以过来找你吗？”方知有问。

　　“没空，不想理你！”

　　彩虹恼羞成怒地挂了电话，继而无视方知有发来的哄他以及提醒他吃早餐的短信，在家打了一天的游戏。
　　直到七点多，方知有提着打包的晚餐按响了门铃，他才摘下耳机，不情不愿地过去开了门。

　　方知有站在门口对他笑：“还以为真不理我了呢。”

　　彩虹面无表情抬手关门。

　　“我错了。”方知有及时认怂，抢在他关门之前挤了进去，把外卖放到餐桌上挨个打开， “饿了吧，洗手吃饭，给你带了烤鸭和炸酱面。”

　　彩虹盯着他的背影两秒，突然冲过去跳到他背上，在他耳边恶狠狠道：“吃完再收拾你！”然后跳下来，大摇大摆去洗手了。

　　方知有差点被他撞出个腰间盘扭伤，只能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看在对方认错态度良好且给自己带了爱吃的美食的份上，彩虹大方地原谅了他，吃饱喝足后默认了对方的留宿。

　　空调的翕动声里，他偎在方知有怀里，并肩坐在沙发里看无聊的肥皂剧。

　　电视里男女主角正在上演狗血十足的戏码。

　　女主角：“她是谁？她为什么抱着你不放？你说你说！”
　　男主角：“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女主角：“我不听我不听！”

　　彩虹眼角抽搐，在女主角甩开男主角狂奔而去随后被算好时间开过来的汽车撞上天后，忍不可忍地举起遥控器关了电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经典台词：“不看了，做|爱。”

　　或许这一次的亲密是他主动提出来的，以是他在床上久违地找回了控制权，呼吸交错间，不仅是他，连方知有也感到这个金发男孩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嘿嘿。”彩虹忙里偷闲地邪笑道，“你也只会这么几招啊方老师。”

　　方知有毫不避讳自己某方面的知识短板，“我不是说过么，在等你教我。”

　　彩虹反身坐到他身上，无比得瑟地挑了挑眉毛：“等着瞧吧，有你好看的。”

　　夏夜漫长，灯红酒绿的都市喧嚣声起又声灭，起起伏伏里，他感到岁月留下的淡淡隔阂被一寸寸拉近，最终紧紧相依，将时间长河的缝隙严丝密缝般一一填满。

　　*

　　这一觉便不再受生物钟的影响了，彩虹足足睡到中午才醒来。

　　躺在床上缓缓醒神的时间里，他羞愧难当地想，我是刚开荤的处男吗，这也太放纵了！

　　“醒了？”身旁的方知有问。

　　彩虹默默把自己缩回了被子，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头传来：“我需要冷静一下。还有，今晚你别想再留宿了。”

　　方知有难免好笑，但更多是愉悦，他的大男孩好像又一点点地回来了。

　　隔着被子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方知有体贴地表示理解：“嗯嗯，我一会儿就走，不过走之前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去哪？”
　　“福利院。”

　　彩虹心里咯噔一下，来了，终于来了。

　　他没啃声，方知有于是解释道：“今天是开放日，我之前约好了过去看望的，你想一起去吗？不想去也没有关系。”

　　被子里的人静了一会儿，才犹犹豫豫探出半个脑袋，没说想也没说不想，而是问：“你想我去吗？”

　　方知有郑重地望了他，说：“我想，Rainbow，我想你陪我一起去。”

　　这一刻，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很久以前那类似的一幕，只是这一次，他们都做了不同的选择。

　　彩虹转身抱住了他，“好。”

　　方知有低头吻了吻他，“谢谢。”

　　去福利院的路上，彩虹听方知有简单介绍了今天要参加的活动。

　　这是一个民办福利院，每个月都有一天是开放日，接待社会爱心人士前来看望捐赠，同时也是资助人与被资助者定期见面的日子。

　　方知有资助的是一个叫丢丢的小男孩，今年才三岁，因为右腿发育缺陷，几个月大时就被丢弃在了路边，被人发现后送到了福利院。

　　“我还在M大时带学生来这个福利院做活动，那么多小孩里，他是最小的一个，那时刚被捡回来，不熟悉新环境，我们去的那天一直在哭。”

　　方知有边开车边翻出手机的相片给彩虹看，“不过后来好很多了，很乖的一个小孩，不吵不闹，你应该不会讨厌的。”

　　照片里是一个瘦小乖巧的小男孩，眼神怯怯的，紧紧抱着手里的玩具，抿着嘴看着镜头。

　　彩虹静静听着，没有说什么，视线转开，透过后视镜落到了后座包装精致的那辆玩具大卡车上。

　　那是方知有给小孩准备的礼物。

　　彩虹垂下了眼眸，紧接着却感到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头顶。
　　他转过头，对上了方知有的视线，眼神里充满着鼓励。

　　彩虹于是顺势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福利院在郊区，开到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他们下车时，遇到的基本都是结束离开的人。

　　门口送客的一个老师看到方知有，立刻热情地走过来迎接，“方先生，还以为您今天不过来了呢，丢丢从早上就在等，刚还差点哭鼻子。”

　　方知有歉意道：“抱歉，来晚了一些。”又向那位老师介绍道：“这位是我朋友，徐彩虹。”

　　福利院老师伸手跟彩虹握手，简单问候过，便引着二人往福利院里走，嘴里一直在汇报丢丢这个月的情况：“……会写123了，说话还是很少，但很爱看书，图画书自己一个人能看一整天，特别是您上次带来的那几本，他每天都看……”听得出小孩很喜欢方知有。

　　走到玩耍区，福利院老师让二人在门口稍等，自己打开栅栏走进去，唤了一声：“丢丢！看看谁来了？”
　　角落里正在静静看书的小男孩闻声转头，然后眼前一亮，立刻合上书撑着地板艰难站了起来。

　　方知有隔着栅栏向他招了招手，“丢丢。”

　　福利院老师过去牵了小男孩，穿过玩闹的儿童，往二人走来。
　　彩虹的视线难免落在了小男孩的右腿上，那是一只明显外翻的腿，几乎是拖着步子歪歪扭扭地在走，要不是福利院老师牵着，也许光是独立站着都很困难。

　　小男孩走得很吃力，却并没有要抱，而是坚持走到了方知有面前，小脸微微绷着，抿着嘴，似乎想要笑又觉得不好意思。

　　福利院老师鼓励道：“叫人呀，丢丢。”

　　丢丢咬着自己的嘴唇，眨着眼睛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最后还是选择了叫他：“方叔叔。”

　　福利院老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上回哄着叫了一次就再也不肯叫了，可能还是有些害羞。”

　　彩虹听不懂，方知有却是了然地笑了笑，说：“没事的，慢慢来，别逼孩子。”说完又蹲下身，视线与丢丢齐平，他看着小男孩的双眼，十分认真地说道：“对不起丢丢，叔叔有些事耽误了时间，让你等了很久，叔叔跟你道歉。”

　　丢丢抿嘴望着他，几秒后用蚊蝇般的声音说：“没关系。”

　　方知有伸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见他一直在偷瞄自己身边的彩虹，于是介绍道：“这是叔叔的朋友，你可以叫他徐叔叔。叔叔带他一起来看丢丢可以吗？”

　　彩虹自成年后就再没有跟小孩相处的经验，有些慌张地朝小孩“hi”了一声。

　　丢丢迅速收回视线，头埋得更低了，方知有以为他是害怕陌生面孔，尤其彩虹还是张混血脸，便安慰道：“徐叔叔是外国人，你看，他的头发是金色的，是不是跟哈尔王子一样？”

　　丢丢在他的引导下又大着胆子瞟了彩虹一眼，然后点了点头。

　　“丢丢想摸一下吗？”方知有又问。

　　丢丢犹豫了几秒，小声道：“嗯。”

　　方知有于是把他抱了起来，小孩把头埋进他的肩膀，只露出一只眼睛偷看他身边的“哈尔王子”。

　　方知有一手托着他的屁股，另一只手握着他的小手，示意彩虹把头偏过来，然后带着小孩感受了一下只有在电视里才见过的金发。

　　如此，便算认识了。丢丢还是害羞，但却不再那么拘谨，搂着方知有的脖子朝彩虹羞涩地笑了笑。

　　彩虹心里漾起一种奇异的感受，一时难以分辨，也朝小孩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眼看小孩适应了，福利院老师便把时间留给他们与丢丢，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方知有带着彩虹来到福利院外的小操场，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了丢丢。几乎半个小孩高的卡车瞬间让丢丢睁大了眼睛，迫不及待地玩了起来。

　　彩虹坐在操场边的石凳上，看着方知有耐心地教小孩操纵遥控器，不断鼓励他尝试，并不时给予赞美，难免出神。

　　如果有机会，他会是个好父亲，彩虹忍不住想，心头又泛起几丝酸涩来。

　　因为来得晚，没待多久就到了福利院关园的时间，方知有把小孩送回去时，丢丢抱着他的脖子不愿松手，也不说话，只是瘪着嘴，眼睛也是红的。

　　福利院老师好说歹说，才把人接了过去，房间门关上时，彩虹还能看到小孩委屈巴巴的眼神一直望着这头。

　　方知有把带来的奶粉、衣服以及绘本交给老师，又嘱托了几句。

　　老师难免感慨道：“丢丢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知道您的好。这孩子确实可怜，幸亏遇到方先生您这样的好心人愿意资助他。按照流程，双向接触也进行一段时间了，如果您依然有意愿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办理手续。”

　　彩虹一头雾水：“？？？”

　　方知有看了一眼身旁的人，转回视线道：“好的，谢谢您，我会慎重考虑的。”

　　老师也知道负担一个残疾儿童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点了点头：“随时等您的消息。”

　　往福利院外走的路上，彩虹一直在思索方才听到的对话，直到上了车开出一段距离，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猛然看向方知有，“你原本是要领养那个孩子是吗？”

　　方知有闻言慢慢停下了车，平静而又郑重地看向彩虹。

　　“是的，Rainbow。”他说。

《国色无双》
古早宫廷狗血八点档小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