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取

　　第六十三章：青阡离世
　　这桩案子在元朗的手段下闹得很大，甚至到了在皇宫对簿公堂的地步。
　　青阡也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进出大理寺都是进的偏门，就是免得被崔志扬给盯上。
　　一天的工作结束，他们在傍晚一起去吃晚饭，就在路边很寻常的一处买面的餐馆，青阡还说他不喜欢吃蒜都给了丁月。
　　丁月无奈，用筷子夹来吃了，“吃蒜咋了？你这小身板这不吃那不吃我看你什么时候能长成汉子？”
　　青阡故作雄壮的举起胳膊，反问道：“姐姐喜欢这样的吗？顶你俩的，往你跟前一站一巴掌能打你俩，多吓人。”
　　“噗嗤，吃你的面吧。”
　　饭后一起走回去，到了分别的拐角青阡说：“最近案子局势迫紧，姐姐回去小心点，要不我把你送回去？卫霆不派人跟着你保护你的吗？”
　　“暗中有人跟着我，是监视也是保护吧，夜里有宵禁，你赶快回去吧，别晚了给你招麻烦。”
　　不等转身，一只箭矢先钉在了青阡脚下。
　　他们还是被盯上了。
　　丁月立马拽着青阡向旁躲去，严肃道：“有刺客。”
　　“进暗巷，看能不能甩掉他们。”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砸在丁月的心上。
　　“阿月，我们分开跑，你抄近道回卫府，我向你反方向跑。”
　　丁月点头，在这个时刻也容不得她推脱什么，只向少年递过去了一个小心和坚定的眼光。
　　青阡沉默点头，急声说：“跑。”
　　到分岔路口两人默契的相背而跑，青阡跑了几步回头看了下，赫然屋顶上一个黑衣人正大剌剌的举着弓箭对准丁月。
　　“姐姐……”
　　“丁月躲开！”
　　丁月站定疑惑的看过来，青阡什么也没想，当即冲过去，少年用他的身躯挡住了飞来的箭。
　　箭头速度之大，穿透了少年的胸膛，那瘦弱的身板像是被定住了一样，青阡嘴角殷出血来。
　　又是几声箭矢破空的声音，那几个追杀他们的刺客全部倒地，一箭封喉，是卫霆暗中跟着她的人到了。
　　“青阡？青阡？没事的，我叫闻盛之来，他医术高明你一定没事的……”
　　“哼。”
　　丁月瘫着扶住少年下滑的身体，哭着喊：“青阡，青阡！你别睡，我去给你叫医生你别睡啊……”
　　青阡艰难的睁眼，胸前传来巨大的疼痛冲击着脑袋，疼痛下还能感觉到血液的疯狂流失，
　　“姐姐，我不后悔，说不定就回去了，你该高兴的才是阿咳咳咳……”
　　只是魂穿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哪来的重新回到现代？若真是死了就回去了，那当初隅菩说的那些有可能回去的条件是说着玩的吗？
　　丁月知道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也知道青阡是在说话哄她。
　　“青阡！”
　　“青阡你不是说你比谁跑步都快吗？你怎么不向前跑？你跑阿你回去干什么？你挡箭干什么？你傻啊！不是说你肯定会跑的吗？你不守信用！青阡！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少年脸上满是血迹，一双眸子黝黑血红，他微微摇头，凝视着丁月说：“阿月，好好的。”
　　我走了就剩你了，希望你撑下去，还要好好的活下去。
　　抱歉啊，说好的在这个世界陪伴彼此一辈子的，我们还说要比比看谁先老看谁需要被照顾，这个比赛，那些约定，是我食言了。
　　青阡很轻的努了个笑，眼睛无力的闭上，至于少年眼眸里有多少不甘，谁又看得见？
　　“青阡！青阡？青阡。”
　　沾满鲜血的手触摸到的是渐凉的温度，丁月埋在青阡的臂弯，呜咽出声。
　　越来越黑的夜里，深不可见的小巷里，是女子伏地的哀嚎，幽深之下更添悲凉。
　　卫广查看了那几具尸体，是崔府的人，他们之间都有其独特的身份验证，怕是赌场案件被逼的急了想要反扑。
　　“夫人，这里不安全，属下护您离开。”
　　丁月猛地直起上半身，言辞激烈：“你们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出现？你们不一直暗中监视着我吗？为什么不快一步救下青阡！”
　　盛怒之下，任何借口都是虚的。
　　卫广单膝跪地请罪道：“夫人恕罪，是属下来得迟了。”
　　他们的确没有离丁月很近，是因为主子说夫人不想看到旁边有人跟着她，所以他们就离得稍微晚了点。
　　谁料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赶来的时候那只箭已经插到了少年的胸膛里，任他们手眼通天也不可能逆转时空阿。
　　丁月蓦地颓下肩膀，空洞的眼神看着底下躺着的人，好久才动了动手指，触碰着尚有余热的少年，把青阡带回了他的住处，丁月在那待到了天亮。
　　回到蓦居，卫霆亦是一身霜冷的站在院内，冷眼看着她，“月娘，夜不归宿，你不解释解释吗？”
　　早有卫广向他禀告发生什么了，卫霆才能一直在府里等着，站了大半夜的时辰，就是期望能看见丁月回来的身影，哪怕是她叫人来说上一声也行阿。
　　可是都没有。
　　一整夜，丁月像是忘了还有这么个家一样，青阡的死完全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也更加说明了她对这里的不在意。
　　丁月眼眸红肿的看着他，恨意快要涌出来。
　　“你不是监视我吗？你不是在我身边放了很多高手吗？他们怎么不出现？为什么没救下青阡？你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要晚那一步？”
　　卫霆脸色难看，“那是意外。”
　　“呵呵，意外，是啊，是意外，那是一条人命！死的是我朋友！唯一的朋友了。”
　　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的朋友了。
　　卫霆不满她的指责，肃声道：“丁月，你是爷的人。你是在怨恨爷吗？”
　　“是，怨你，怪你。”
　　丁月说着向后退了一步，仰面含泣：“怨你怪你有用吗？青阡能回来吗？青阡死了你松了很大的一口气吧？你想着，他终于死了不用在我面前碍眼了，还不用您亲自动手，多省事？”
　　卫霆蹙眉，上前去抱住她，口中唤道：“丁月。”
　　丁月死命的拍打他，眼泪不受控制的留出来。
　　“卫霆你就看不得我好吗？青阡是我的朋友是我唯一的寄托，他，他死了，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多难受啊，他才十几岁啊，他还有梦想没有实现，他还没活够啊！”
　　“为什么就不能提前一步啊！你知道血溅在脸上的滋味吗？一箭穿心，青阡肯定疼死了……”
　　卫霆一眼不发的任丁月打，双臂箍着她的身子，轻柔的拍拍她的头发，安抚她。
　　青阡意外死亡是他也没想到的，不过死了也好，再伤心过个十几年也该忘了，虽然丁月心里会痛，但总算不在眼前碍眼了。
　　至于接受不了，卫霆多哄哄就是。
　　＊
　　丁月给了青阡火葬。
　　就在他带她去过的山上，架上很多的木材浇上猛火油，不过半个时辰，躺着的少年就融入了木材燃烧过后的烟灰中。
　　拿着盒子把中间的骨灰捧起来，丁月把它倒在了山谷之中，手里握着一把骨灰，她安静的蹲下。
　　手指一松，手心的骨灰便被风轻轻的卷走，丁月失神的看着空中，脸上无言的哀伤。
　　“青阡，希望你是如愿了。”
　　希望你不是死了，而是回到了家乡。
　　回到府里丁月就把自己关了起来，丁念也叫清遗带了出去。
　　丁月端正跪坐在案前，埋头在空白宣纸上写着什么，那是她出去三次看到过的各地风景人文介绍，她写下来，做成书，笔名都是青阡。
　　她自己写完又拿去书店，自掏腰包的请人印出来。
　　青阡有一个自由的灵魂，他喜欢天地广袤，热衷于大好河山，但是他困囿于这个时代还没有出去看过，她想给他圆梦，哪怕是这样的方式。
　　丁月在用自己的方式留住他。
　　卫霆放任她的消沉执着，也知道现在拦着只会适得其反，更加让人看着她的动静，叫来雀琵，他问：“月娘如何？”
　　“夫人还是那样，每日写字装册，再拿去卖，书坊那边我们还要打招呼让收了夫人的本子吗？”
　　“嗯，收，别叫她看出来。”
　　“是。”
　　她一个新手又写的是平淡无奇的观光风景，怎么可能一经写成就有店家愿意合作印售丁月的那个发行铺子，全都是卫霆背后运作的结果。
　　卫霆的忍耐在丁月开始绝食的时候破功，他允许丁月自沉伤心，但那是在不危机她生命健康的条件下。
　　强硬的进去内室，卫霆吼着，“丁月，他青阡一日不散你是不是还要随他而去？你当爷是死的吗？阿！”
　　“…对！”
　　她比以前更加倔了，卫霆“哼”一声，心里想要给她灌一剂猛药，手上直接动作。
　　拽着她胳膊出来，卫霆将人打横抱起，坐到追至上，疾行驾马出去。
　　那是郊外，枯叶满地的堆积，马蹄踩踏上去一阵脆裂声。
　　在青阡的坟前，卫霆指着墓碑狠声道：“你看清楚了，青阡死了，一抔黄土死干净了。”
　　丁月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仰起头面上不屈，眼眸含泪的瞪他。
　　“他死了，你还不醒吗？对着他的坟墓，你还能继续说他还在你身边吗？死了就是死了，他永远离开了。醒醒吧丁月，你找不回来的，别傻了。”
　　丁月愣神，呆呆的看向那块写着青阡名字的墓碑。
　　他是孤儿，只有她一个亲人，这碑上的魏碑体还是她用漆树汁混合金粉亲手写上去的。
　　人死了，最后给留世人留下的竟只有这么大的一块石头当做悼念。
　　是真的吧？原来真的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丁月一言不发，卫霆牵着马走在她身后，目的已然达到，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他可能想错了，青阡去世这件事在丁月心里过不去。
　　不过初初相识的一个少年，因何能在她心中有那么大的影响？
　　是他看少了两人的感情，除却爱情，人与人之间还有友情亲情可续。
　　路过元府外，丁月向里看了眼，里面人影交叠各个穿着喜庆，院内还摆着一排的红木箱子，红木笼子里还关着一对活雁，是下聘之意。
　　一身新衣的元朗被迎过来，脸上虽冷淡，但绝说不上落寞神伤，不见丝毫丧友之痛。
　　丁月冷哼，元朗从没拿青阡当过朋友吧？这么长时间从身死到下葬，没见元朗出面过一次。
　　难道说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腿脚，什么公事连挚友的最后一面都见不了？
　　看见了外面站着的丁月，着蓝衣的男子微微颔首，又冲着她身后的卫霆躬了躬身行礼，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别的情绪。
　　元朗从来都是个冷清的人，专注于官场事宜，没有过多起伏的情绪。
　　那一刻丁月就知道了元朗本身就是个冷情无心的人，他从来没有在意过青阡，更别说那他当朋友了。
　　所以她送过去的讣告石沉大海，停灵的三天里元朗没有一次拜访。
　　第二天晚上，丁月命人烧了那秋千和这些时日写的书稿，不再沉溺于给自己编织的假象里。
　　她接受了青阡已死的事实，这个世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的同伴她的慰藉死了。
　　……
　　丁月在院内看着俩小孩写字，她的目光只在丁念身上停留，小卫盼也知道了母亲不会理睬他的事实，离那边远远的，不敢过多惹她不快。
　　雀琵过来说：“夫人，大理寺卿元朗求见。”
　　“请他去花厅吧。”
　　没让他等太久，丁月和丁念说了下就去了。
　　元朗此行是来劝丁月重回大理寺的，他的原因是，她的思路见解很独特，元朗判案需要她的帮助。
　　“丁月姑娘，我来是请你继续待在大理寺的，我们一起断案，一起烧脑，寻求真相，就像……像青阡离开前一样。。”
　　“元大人近日有喜，还顾得上断案事宜吗？”
　　元朗蹙眉，不喜道：“丁月姑娘，你在说什么？”
　　喝了口茶，丁月反讽的说：“我怕那件事再次发生，我怕死，我怕死后无人吊唁，所以不会再去你的大理寺。”
　　“丁月姑娘，你背后有卫太师那些人不敢动你，再说，崔至扬已被问罪，已经安全了不是吗？”
　　“哼。”这就是你来劝告我的原因吗？
　　那些人动不了后台很大的元朗，可不就对一穷二白的青阡动手了吗？
　　说起来，是青阡当了你元朗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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