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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仙一解相思
初登上天庭云霄宫,入眼皆是繁华旖旎,仙雾缭绕之下的九十九仙殿悬于云彩上,有近有远,有大有小,一路排开。越往里走,那宫殿便越发巍峨壮观。
叶凌没有多少赏玩的心思,只紧跟着引路的白衣小仙,偶尔三两句搭讪,那小吏也是低着头婉拒。终于在提及好友莲义真君时,小仙停下步子摇头说有些日子没见过了,复又往前走了。
虽然这小仙仙品低微,不常能与身份高贵的仙人聚在一起,但他既是天帝麾下云霄宫主殿的掌事,哪怕与他们并无交集,也该能在议事殿内打上照面。莲义自万蛊妖窟与大家一别已有些时日,难道当真如此巧合,自那以后,整个上天庭就风平浪静了好一阵,四海之内竟无一件值得众仙商榷的大事?何况那莲义真君也是个好热闹的,整日躲在自己的一隅之地,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正待开口再问,步下一顿,打头的人兀自转身道:“嘘,大人禁言。前头就是天帝陛下的寝殿,陛下不喜热闹亦不爱喧哗,您请自个儿顺着琉璃白玉廊走上去,琼林仙泽正中,陛下设宴以待。”
叶凌知道这小仙的脾性,想来是被调教得极好,断然撬不开他的嘴巴,遂微微俯身相谢后告了辞。循着台阶往上到达露亭中央,再一左转,果然是一片仙泽满布的御林。林中白玉台上铺就美食珍馐和玉露琼浆,一位身着羽彩华服、耀眼非凡的上神端在席边,他侧身坐着露出半张脸,眉宇轩昂,气势枭杰,恰似心中所念之人。
叶凌未敢逗留,悄然走近,拂去两袖薄灰,虔心一拜:“天帝在上,往生客栈掌柜叶凌特来领命。”
沉默远比叶凌想象中来得更久,与初次参拜骨华冥帝时不同,除了忐忑和心潮澎湃,这一次更多的是惶恐,因为上天庭的一切都令他难以捉摸。他突然想,有朝一日得能飞升,定要讨个弱水之巅的闲散差事,那里他很熟悉,能让他心安。
正想着,坐上之人动了动,他伸出右手将叶凌扶起,腕间华贵的云锦像流水一般滑过肌肤。
“叶大人,你瞧瞧我。”
这声音给人说不出的感受,叶凌听之心头一震。再一抬头,一团东西彻底从心底爆裂,蔓延至每一寸皮肤,身体、脑袋,没有一处不是热的,灼痛难忍,恍惚间视线也开始模糊。此人竟然和风眠长得一模一样,短暂的喜悦难以言表,而后,他像从晕厥中醒来似的使劲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
“你是谁?”叶凌试探着问。
“我是你的风郎啊!”那人眼神切切,长相上与风眠唯一的不同是他面上并无那条锁链疤痕。
“不,你不是。”叶凌惨白的面色浮起笑容,“恕在下冒犯,他不似你这般巧言。我只是不懂,天帝陛下统率三界,自是抽不开空特意易容来逗我玩乐,若真要与我做什么游戏,断然不会让我瞧出端倪。所以为何?为何会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你们...”
放在以前,那个单纯的自己肯定会以为三界法力高深的各路帝王是不是约好了要共用一张脸面,毕竟这脸面实在俊俏。现在的他不会这么想了,回忆过往,风眠在风都主持事务时总爱戴着面具,第一次送自己上天易灵时也匆匆折返,似是很不愿让诸天仙神看到自己。看来除了一些知根知底的风都下属和他们这一批往生客栈的毛头小子外,很少有人得以见其真容。叶凌不知风都鬼王和怀化天帝之间的任何渊源瓜葛,但他猜想,风眠这样做,大抵也是为了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吧。
“何必知道那么多,坐。”怀化帝君未做回应,淡淡开口,“就当我是他,陪我喝几杯。”
叶凌不敢违逆,酒尽几杯,盯着眼前人,竟解了几分相思之苦。远远见一紫袍青年从林中另一头走来,模样动作甚为熟悉,打近一看,来人正是秦策。
这是本人还是另一个与秦策共用一张脸的别人?
不,他是秦策,通身气质仪态一眼到头,绝不可能会是旁人。
叶凌惊坐起来:“秦策,你没事太好了!只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是陛下救了你?”
怀化沉默不语,转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秦策立在一旁,微微一揖,艰难开口:“怕是要叫大人失望了。我本就神官之身,潜伏在风都就是为了待大人入职往生客栈后,寻机会将你捉拿。想不到,我自以为万蛊妖窟是个动手的好地方,却没能顺利完成任务。不过短短几段战役,谁能想到大人的法力竟回溯地如此之快,我竟已不是对手。好在天帝垂怜,未革去我仙身,只散去大半修为,罚去值守牢狱,此次前来,是为大人引路。”
几句话,听起来简单,却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捉拿?入牢狱?叶凌不懂他在说什么,这些有关于自己又实在和自己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措辞遣句,让他困惑、恍惚、害怕、甚至难堪。他明白,这与自己的前世相关,一切总要有个了断,可是无辜的情绪漫上心间,让他有苦难辨。是啊,哪怕这些都和自己有关,可谁能来怜惜自己,他失忆了,一无所知,一片空白,冤屈难鸣。都说不知者无罪,谁来发发慈悲,最起码让他活得明白些,不再那么糊涂。
可是不管他如何追问,坐上之人都以沉默应对,他似是不敢迎合叶凌的眼神,摆了摆手:“知道的少不是件坏事,随他去吧。”
秦策作出“请”的手势。就这样,他锒铛入狱。
转至锁仙牢,秦策如行尸走肉般走完了叶凌的入狱流程,施法结印后终于屏退左右,对叶凌说:“大人,让你失望了。”
“流沙洞穴里的面具人是你伪扮?对不对?”
“是我,我羞于背叛,可天命在身,不得不为。”
见其承认此事,叶凌的心情竟稍稍缓和了些,他可以理解为他的兄弟没有背叛他,而是迫不得已。而今秦策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不免让人唏嘘。
他不想逼问秦策为什么这么做,看着他的背影,“保重”二字刚说出口,那人还是回了头:“仙牢之中多有耳目,大人好自为之。满腹疑问不妨试着问问身边人。”说着,眼神朝叶凌左手边的牢阁里觑了觑,随之隐形。
什么样的身边人?难道他认识我?叶凌小心施法探灵,却发现那人气息微弱,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半日等不到回应,叶凌准备放弃共灵,转而小声说道:“我要如何做才能帮到你?”
隔壁那人半晌才缓缓道:“大人,是我,莲义……别担心,还死不了。”
原来,莲义私自下凡协助功德使的事一早就被人捅破,更何况他帮助的人还是天帝想杀的人,回天之后免不了责罚。恰好长洲遇难,莲义给出魂莲法力大减,实在不是怀化的对手,连通风报信都来不及就被神罚打入暗狱。
是秦策在暗中帮助他们,安排他们关在一起,才让事情有了眉目。
叶凌必须想办法解救莲义,再做打算。可是暗牢被天帝术法禁锢,根本飞不出一个苍蝇,除了互通灵识,两人没有任何方法能接近对方。
而且这牢狱似乎被注入了什么秘法,接下来的几日,叶凌越是精炼修为越是觉得法力溃散,提不上气力。再观隔壁,莲义的话也越来越少,叶凌明白,他是不想自己担心,再待下去,无异于等待毁灭。
对于他们来说都是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陷阱。叶凌在洗砂冥河做鬼半人时身处三界之外,没有人能够找到他,否则只怕早就与世长辞了。
危难之时,霜华异动。
它不受控制地从叶凌身后飞出,一改平日的温和,在牢顶急速飞旋,激光横扫耀眼非凡。叶凌伸手去抓,虎口却撕裂出一道口子,血染红光,满目妖异,他忍痛低头护住双眼,避免被这光束刺瞎。霜华搅起狂风和凛冬之寒,整个暗牢摇摇欲坠,过往狱卒慌乱逃生。
在极限的迸发后,光芒缓缓收敛,一柄灿若银月的寒光宝剑斜插进铜墙铁壁中,千钧之负,无上法术凝结的墙体轰然倒塌,霜华从一根木棍彻彻底底变成一把旷世利刃。
莲义擦了擦口角血迹,面向叶凌笑道:“它终于回来了,大人,霜华回来了。”
叶凌这才知道跟了自己这么久的棍子竟是四大神器之首的霜华剑。那个他从沈季白口中听说过的随先战神陨灭的法器。那个看似是风眠随意丢给他的法器。
看着霜华银身震颤,叶凌只痴痴愣在原地。
对面的人用肯定且急切的语气说:“大人,拿起它,它在等你,它本就属于你,它是在救我们。”
叶凌难以置信,那一刻脑子是空白的,也许,他终于知道自己是谁了,这身份是这个躯体难以承受的,但这身份也是合理的,若没有这个荒唐前世身份,怎会有此般境遇和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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