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身将妻

作者:慕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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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壁角


      钟雪茹总觉得皇帝话里有话,她回忆番先前入宫的经历,除却去找怀兴公主与以及往东二所之外,似乎只剩下一回,是她被良妃请了去。良妃以钟雨彦为要挟,而她借力打力,噎得良妃没了脾气。皇帝看着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探寻意味,莫不是良妃真去告了状?
      她有些莫名,她一介小女子,对良妃构不成威胁,也值当她占了那么重要的耳旁风时间?
      想了半天也理不清头绪,她只得去问江元佑。江元佑听罢,朝她摇了摇头:“天家心思你不必特地揣测,一无所知方是上策。”为防钟雪茹继续多想,江元佑索性岔开话题,捉住她的指尖轻轻摩挲,“想去见靖珩和嫂夫人吗?还是回去?”
      钟雪茹想了想,说道:“今日大概不适合去见五皇子,等他们迁入王府,自是有时间去拜会。我们回吧,莫要多事了。”
      江元佑眼睛亮了一瞬,这姑娘的确聪明,但到头来她还是想得多了一些。
      “如鸿还在神武门前等着,从这里过去,由九曲桥走最近。”江元佑意有所指道,“既然不去见靖珩,那不妨故地重游一番?”
      钟雪茹愣了愣,而后才想明白江元佑指的故地是哪儿。那是她与江元佑见的第二面,她还记得隔着曲折的廊桥,远远地看着那穿着赭红朝服的男人,他所在之处便是风景,那时杨柳拂面,柳枝如同垂帘,因风而起,时而遮掩他一半身形。他蓦然间转过身,衣角与柳枝齐飞,她就那么看着,不知不觉望进一双如星的眼睛里。
      江元佑说的对极,记住了一双明眸,就再也不会忘记。
      她抬起头,江元佑用那时一般的眼神看着自己。她笑了起来,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侯爷那时,就是在等我吗?”
      其实那日江元佑并没有特地等待钟雪茹,又或者说是怀兴公主,他与靖珩郑西禾相约,会与她相见是一个美妙无比的巧合。彼时他对她存了好奇的心思,想要知道那样一副病弱的皮囊下为何会藏有有趣的影子。他在无知无觉中被她吸引,从探究变为了爱恋,倒推回去,恐怕那时他的心意早已不纯粹,否则,他又为何会放任她走到面前,又为何会习惯般地逗她取乐。
      他含笑望着钟雪茹:“是,我在等你。”
      “旁人总说,永安侯如生杀修罗,眉目间都带着煞气。”钟雪茹抬手拂在他的眉心,“可我却觉得,侯爷每次看向我的时候,都比春潮还要温柔。侯爷,知晓我是钟雪茹而非怀兴之时,您心中作如何想?”
      昨夜交代过后,江元佑便知早晚会有此一问。这问题他也问过自己无数回,他是个俗人,也会耽于皮相。若是怀兴,他依然会求娶,但换了钟雪茹,他便更觉欢喜。钟雪茹的性子,用着怀兴的外壳终究是存了违和,她明媚得如同人间百灵鸟,她不该成为公主,不该受困于人。
      天生贵命又如何,天命要将她捆住,那么他与她分担。
      “我很庆幸,你是钟雪茹。”
      “侯爷难道不觉得舍了公主,成不了皇家驸马是件憾事吗?”钟雪茹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听江元佑亲口说。
      他笑着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有妻如你,足够。”
      钟雪茹笑着推开他:“还在宫里,侯爷也不怕给人看见。”
      “这可是你先说的。”江元佑无奈地看着她,忍住再亲一回的冲动,只能重新牵住她的手,“走吧。”
      两人相携着,沿九曲桥一路往神武门的方向行去。
      暗影中似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们看,待到他们走后,忽得有人幽幽开口:“不愧是让那位瞧上的,真真人间绝色。美色当前,其他都如俗物了。”
      “殿下,该回了。”
      身边人轻声提醒道。

      怀兴听闻江元佑带着钟雪茹进宫谢恩,匆忙去寻他们俩,去到养心殿外,才知他们早已走了。她扁着嘴,身后跟着碧云,叹着气一路往回走。往日里她几乎不来养心殿,就算去了也多半是因为皇帝召见,来回皆是步辇代步,今次她来得及,加之身体大好,嫌弃宫人去抬步辇又要费些功夫,景阳宫往养心殿也算不上太远,便直接跑来了。
      没有寻到钟雪茹,怀兴便也不急着回宫,似无聊赖地往二十四回廊走。碧云心惊胆战地跟着怀兴,这些日子她们几个宫女都被良妃唤去敲打了一番,时时刻刻都得盯着怀兴。她们不敢不从,但又都是自小就伺候怀兴的,知晓她如今来之不易,总想着能让她过得自由些。
      怀兴没有为难她们,也不那么勤快地往宫外跑了,只是可惜先前答应过谢家的阿淼妹妹要多去找她玩,还要给她带话本子,到现在都没能成行。
      不仅仅是谢予淼,就连谢予时她也好多日没见着。良妃对德妃这个东宫侧妃心有芥蒂,便不允许怀兴与靖珩同十三皇子有多来往。怀兴没有理由去见十三弟,自然也就见不着如今给他授课的谢予时。
      “碧云,你说我偷偷去……”
      都不需要怀兴说清楚,碧云就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碧云心头一惊,连忙劝道:“公主,若是让娘娘知晓……”
      “母妃为什么不喜欢谢家哥哥呢?明明母妃先前还很钟意中了探花的钟二哥。”
      碧云身在宫中,又时常听其他宫人闲谈,一些道理还是懂的:“状元郎他在京中无根无基,娘娘她……约莫是觉得配不上公主您的身份。”
      “可是谢家哥哥以后一定能在京中立足呀,他那么聪明,肯定……”怀兴一脸不满地替谢予时辩驳,正说到兴头上,视野里忽得出现了话题中人。
      她连忙低头看了眼自己今日的装扮,她出来的急,也只是简单收拾打扮了下,虽说身上这条绣着桃叶的罗裙一看就是出自尚宫局之手,但受宠的宫女也时常得主子赏赐,她先前就送了白石一身相似的。她顺手拔了头上几根金簪藏进绣里,小心翼翼地往谢予时行来的方向迎过去。
      碧云目睹着这一切,只能无奈地跟上怀兴。
      原本这个时候谢予时还在给十三皇子讲课,然而今日不巧十三皇子身体抱恙,谢予时只是检查了他的课业,又给他讲了一段,见十三皇子实在没有精神,这才作罢。想着今日尚早,他打算回去陪谢予淼去市集采买些东西,再过几日父母就该赶到京里,往后他恐怕也抽不出这么多空闲。
      他埋着头寻思着,没怎么瞧路,隐约觉得有人正朝他走来,下意识地往侧一躲。然而那人并未从他身侧经过,反倒是直接停在了他面前。入眼的先是一双樱粉色的绣鞋,藏在罗裙之下若隐若现。
      他怔然抬起头。
      “谢家哥哥!”怀兴朝谢予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正巧呀,又遇见你了!”
      谢予时失笑,先前去教十三皇子的时候偶尔也会与她打个照面,后来也没怎么见到她,宫里人都忙,他也没怎么多想。如今她又重新撞到他面前,他才想起来的确是许久没有见着她了。
      “今日不忙吗?”谢予时问道,这里是二十四回廊,他只见宫人经过,却甚少见过有人停留,这里连洒扫都不是日常要做的。
      怀兴笑吟吟地点头:“嗯!谢家哥哥不是应该在十三……殿下那里吗?”
      “殿下他另有要事,我便先离开了。”谢予时想了想,还是不能对旁人提及皇子抱恙之事,面前又是不知是伺候谁的宫女,只能含糊应答。
      怀兴当然不在意这些:“那,谢家哥哥是不是可以陪我聊聊天呀!”
      谢予时蹙了下眉,因为早前就与“宜家”结识,所以每次她来的时候他都会以礼相待,但她再怎么说都是宫里人,即便是个宫女,他与她待得太久终归是不妥的。入朝之后谢予时也多留了几个心眼,几位皇子之间暗潮涌动,朝中早不知分了几派,他初入官场,本也不为名利而来,自然是都不偏帮。但这些事并非他想就能做到,近日明里暗里想着拉拢他的人不少,他疑心加重,见着她也不免怀疑是不是故意接近他的。
      但对面毕竟是个女孩子,又是他入宫之前就认识了的,谢予时到底还是心软,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宜家姑娘,先前已经说了,你我身份有别,这实在……”
      “谢家哥哥,你是不是嫌弃我是个宫女啊?”
      “怎么会?”谢予时无奈道,“我生养在村里,有幸入仕,如何会轻看了姑娘。”
      怀兴嘟了嘟嘴:“那你陪陪我嘛!”
      “你……”谢予时扶了扶额,他实在是不懂怎么对付女孩子。以前乡里热情的女孩子他还能以读书为由拒了,现在他看着“宜家”,反倒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怀兴心里高兴,指着谢予时的身后说道:“我们到那边坐嘛。”
      谢予时斟酌着怎么委婉地拒绝她,怀兴却抢先一步走进了回廊中段的小亭里,正朝谢予时招着手。碧云一言难尽地看着怀兴,只能配合地坐在怀兴身边,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怕被别人发现了。
      谢予时望着怀兴,她像只灵动又调皮的兔子,有些动作、神情,和谢予淼有些相似。他稍一晃神,想着要出宫,又不忍心说重话拒绝一脸兴奋的怀兴,呼出一口气,艰难地走过去,在怀兴对面坐下。他正襟危坐,身子绷得笔直,任谁都看得出是在紧张。怀兴打量着他,单手撑着下巴说:“谢家哥哥不用担心啦,这里现在不会有人来的。”
      “那……我只能待一会儿,还得早些回去。”
      “好吧。”怀兴咬了咬下唇,“雪茹姐姐也不在,你也赶着要走……”
      “雪茹?”谢予时惊讶地看着她,“宜家姑娘认识钟三小姐?啊……应当说是永安侯夫人了。”
      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怀兴轻轻啊了一声,面不改色地说道:“雪茹姐姐之前总是来宫里,对我们又好,我们是……是朋友!”这话倒是不假,钟雪茹在西殿陪怀兴的时候完全没有都督府小姐的架子,与白石碧云处得的确很好,也只有翠烟会偶尔吃一吃钟雪茹的醋,觉着她抢走了自己在公主跟前的地位。
      谢予时想了想钟雪茹的性情,倒是没有怀疑怀兴的说法:“原来如此……昨日侯爷与夫人大婚,今日应当入宫谢恩。”他大约知晓了面前姑娘遗憾的缘由,钟雪茹与江元佑入宫去的是养心殿,显然“宜家”是没有去养心殿附近伺候的资格的。
      殊不知谢予时给自己做了何种解释,总而言之是给圆过去了。怀兴松了一口气,试图把话题拉回来:“谢家哥哥昨日也去了婚宴吗?”
      “嗯。”谢予时不擅饮酒,加上昨日江元佑归心似箭,宴上也没说几句就回去陪伴钟雪茹,筵席早早散了,谢予时也很早就回了府上,还给谢予淼带了不少喜点。
      “真好啊……”昨日只有靖珩去了永安侯府,怀兴先前没参加珣央县主的宴会,回宫后被良妃一同数落,又得知是与钟雪茹唐月樱一道走的,良妃便没让她随着靖珩一道去。
      谢予时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只能道:“侯夫人她还会入宫的。”
      “嗯!”反正入不了宫,她再寻几回出去就是。
      话题断在此处,谢予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手心,他不想耽搁太久。又顿了一会儿,见怀兴一直没有说话,他清了下嗓子,缓缓开口:“宜家姑娘,若无旁的事,今日还是就此别过吧。”
      “谢家哥哥,我……”怀兴正要开口,碧云忽然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回过头,碧云一脸惊恐地看向远方。怀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远远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似乎是……
      他们与那两人之间碰巧隔着假山,现在没被看见,但若是走近了,很难不被发现。怀兴腹诽着怎么每回都是被同一个人打断,也顾不得其他,同先前一样,站起身跑到谢予时身边,在谢予时惊讶的目光中拽着他躲到了回廊栏杆后边。加上假山的遮蔽,他们应当是发现不了的。
      谢予时哭笑不得,同样的场景再现,结果他还没有吸取教训。事到如今他也不敢作声,只能等着两人离开。
      然而他们却在假山前停了下来。
      “殿下今日见着了那位永安侯夫人?”其中一人忽然开了口,“可似传闻中那般,叫人神魂颠倒?”
      “确是绝色。”
      “若非永安侯抢先一步,此女必入东宫。”
      “呵。”另一人嗤了一声,“你以为,父皇会让她入宫?让她嫁给永安侯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即便不是江元佑,也会赐了旁人,绝不会让我那好皇兄夺了去。”
      “这……”
      “行了,白兄,让你筹备的事情如何了?”
      “那事急不得,如今两位新婚燕尔,就算是皇后娘娘玉言也塞不得人。只是殿下,素闻永安侯于声色无意,那事……”
      “食了滋味,知晓其中玄妙,便再欲罢不能,江元佑,到底也是个男人。”
      “属下懂得了。”
      两人话音刚落,又一位小太监匆忙跑了过来:“殿下,那位闹得紧,殿下可要赶回去劝劝?”
      “啧,外族的女人可真是麻烦。”男人又哼了一声,“那事你必须加紧办妥,我有事先回了。”
      “遵命。”
      又过了会儿,听着足部声逐渐远去,这才确定了两人的确各自走远了。然而躲在栏杆之后的三人谁都没有动。碧云自觉听到了不该听的,恨不得剜了自己的耳朵。怀兴没太听懂后半截的意思,但前几句她知晓是在议论钟雪茹,她向来都知道自己那位三皇兄耽于美色,纳了好几位侧妃,但私底下议论别人的妻子,实在非君子所为。
      但她又想了想,三皇兄原本就不是什么君子。
      谢予时倒是将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大约也猜到了他们的打算,他皱起眉,听见了别人的秘密,又事关钟雪茹,这还真是巧合地逼着他不得不入局。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想着若只是隐晦地提醒钟雪茹,把秘密吞下肚,算算保了个清白。
      可今日这里又有三个人,另外两位宫女又不知是何来历,他实在没有把握。
      最后,仍是谢予时开口打破了长久的宁静:“宜家姑娘,你不回去吗?”
      “啊……”怀兴回过神,“要回去的。对了,谢家哥哥,刚才他们说的那事……是?”
      谢予时愣了一下,都说宫里人大多是人精,又见多识广,原来她竟然没听懂他们的言外之意吗?他无奈又松了口气,若是她真没听懂,那倒是件好事了。
      怀兴也是一下子没反应得过来,只要有人提醒一句,就能知晓三皇子所说的,正是她前几日读过的话本子。
      谢予时犹豫半晌,回答道:“宜家姑娘,今日之事并不简单,若是恼了那位殿下,恐怕姑娘也会遭难。为今之计,只有当作不曾听见。”
      “可是……”
      “抱歉,宜家姑娘,我不能再耽搁了。”谢予时也分不清是不想牵连人还是被牵连,这回连对方下一句话都没听,就匆匆忙忙告辞走了。
      望着谢予时离去的身影,怀兴又回忆了一番刚刚的对话,迟疑地问碧云:“我是不是应该告诉雪茹姐姐啊?”
      碧云没有答话,这件事她也不敢乱说。
      “不行,我还是得出宫见雪茹姐姐一面。”怀兴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走吧,我去找五皇兄借出宫的令牌。”
      碧云张了张口,想告诉怀兴这一闹又得被良妃说一顿,但是遇见钟雪茹的事情,怀兴总归是不会听劝的。碧云认命地跟上怀兴,只能等回去与白石翠烟商量着,如何替怀兴遮掩再次出宫的事儿。

      谢予时回了府上,心中仍是不安。钟雪茹与钟雨彦都是他在京中好友,钟家对他们实在照顾,妹妹阿淼又十分喜爱钟雪茹,他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别人算计钟雪茹。然而,他也的确不愿意掺和进这些是非之中,倘若他孤身一人倒也罢了,如今他将家人都接到了京里,说句难听的,若是有人对他们动了心思,他们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困扰地进了院子,谢予淼就笑吟吟地跑到他面前:“阿兄,你回来了!”
      谢予时摸了摸谢予淼的脑袋:“嗯,等得累了吧,用过午膳没?”
      “嗯嗯,吃过了!”谢予淼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阿樱姐姐方才来过,说是送钟家二哥哥出城,就顺道来陪我说了会儿话,还给我送了一盒碧芙糕呢。”
      “钟兄出城了?”谢予时顿时有些为难,他不方便直接同钟雪茹说,本想着透给钟雨彦听,由他转述最为妥当,现在看来得换个方式了。
      谢予淼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阿兄,怎么了嘛?对了对了,之前交给你的宜嘉姐姐的络子你还给她没有呀!”
      谢予时顿了顿,猛地拍了下脑门,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在宫里偶遇过她那么多次,每次都被她给带着转,她说怎样就怎样,他自己的事情却忘得一干二净。他尴尬地摇摇头,无奈道:“下回一定给她。”
      “唔,宜嘉姐姐都好久没有来找我玩了,上次还说要给我带话本呢。”
      “她肯定是有别的事要做的,不能总来见你。”谢予时一直没有告诉谢予淼宜嘉是宫里人,自从知道了宜嘉出自宫中,谢予时便想着早晚有一日不会与她相见,然而事实相反,不但谢予淼成日念着她,现在他们俩还都听见了一个秘密,如同一根藤上的蚂蚱。
      谢予淼有些气馁,但她也不娇气,人都在京里,总是跑不掉的。
      谢予时担忧谢予淼不痛快,便不再提宜嘉的事:“现下日头烈着,等一会儿我们再出门,如何?”
      “好呀。”谢予淼抱住谢予时的胳膊,“刚才阿樱姐姐说,钟家二哥哥查的案子好像很恐怖,阿兄你这些日子出门要当心哦。”
      谢予时倒是没听过京里有什么大案子,若是真有那么严重,京里多半已经传开了。那么久只有两个原因,要么是她们姑娘家想得太复杂,要么就是大理寺将消息给压住了。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谢予时应该去过问的。若是第二种,真有唐月樱说得那般恐怖的话,钟雨彦可有的头疼了。
      谢予时皱了皱眉,钟雨彦忙于查案,他今天又听到有人对钟雪茹不利,这两件事……究竟是巧合还是……
      他摇摇头,不敢再细想下去。
      “阿淼,钟二夫人今日来说的话,你可要藏在心里,就算过些日子爹娘来了也不能说,知道吗?”
      谢予淼不太理解,但还是听话地点了头。
      他松了口气,情不自禁地揉了揉额角,总觉得自己可以避开,但现实没有他想的那样理想。无论怎样,钟家待他不薄,他不可能不管不顾。
      看来无论如何,他都得去一趟钟家了。谢予时转念一想,明日钟雪茹回门,江元佑也该同去,届时他带着阿淼去钟家拜访,名义上去向唐月樱道谢,实则去见钟雪茹,如此虽然仍会叫人疑心,却也比直接去永安侯府得好。
      谢予淼还在玩着他的袖口,谢予时手心放在她的头顶上摩挲了两下。
      今日见到那位姑娘,她也对钟雪茹十分关切,得知了有人对钟雪茹不利,会不会也急着给她报信?若是如此,他们难不成要在钟家遇上?
      谢予时甩甩脑袋,只觉得这个念头有点荒唐,她是宫女,怎可能说出宫就出宫的。
      “阿兄,我们进屋吧,好热哦。”谢予淼拽着他的衣袖晃了两下,“碧芙糕我没有吃完,阿兄也尝一尝。”
      谢予时回过神,笑着点了点头:“好。”

      唐月樱离开状元府后没有急着回家。她还记得钟雪茹带她去过的几处侯府名下的铺子,之前就相中的一匹天青布料,布坊的老板说还有桃粉色的,只不过已经订给了别人,要过几日才能织出新的。唐月樱一直想着给钟雨彦做一身夏衣,听布坊老板说了,便想着也给自己做一件,夫妻俩就该做一对的。
      马车停在了布坊前,唐月樱让冬儿在车上等她,独自一人进了门。布坊的老板认得她是侯夫人的二嫂嫂,殷勤地将她领到内屋,布料他是特地给她留着的,还额外选了另一匹上好的当作赠礼。唐月樱本没好意思接,推辞几回,老板好说歹说,唐月樱脸皮儿薄,经不得劝,只能应下。
      “钟夫人,我让人帮您把布匹给搬上车吧。店里还有成衣,夫人可要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唐月樱有些犹豫,父亲为人清廉,小薛氏也不是奢靡的性子,家中吃穿用度都有定量,宜州的成衣铺子不多,绣娘手艺花销又大,一件成衣够买三四件衣裙的布料,唐月樱向来是不大舍得的。但之前去过一回珣央县主的宴会,她才知道京里贵女在穿着打扮上的讲究比她想象得还要多些,钟雪茹成了侯府夫人,以后衣着必不会差,她是钟雪茹的嫂嫂,也是钟寺正的夫人,代表的不单单是自己,更是钟雨彦的门面。
      思考了一会儿,她点了点头:“那就……瞧一瞧吧?”
      “好嘞!阿丘,带钟夫人去挑几件合身的。”老板眼尖地看见又有人进了铺子,忙对唐月樱笑道,“钟夫人您且看着,我先去招呼客人。”
      唐月樱笑着说:“老板去忙吧。”
      老板越过唐月樱,走到铺子门前,将新来的客人引进来:“这位小姐,可有什么瞧得上的?”
      穿着一身碧波衫子的女子站在一段绫罗之前,伸出指尖在布匹上点了点,目光从落在布匹上,又缓慢地转移到了别处。老板最是擅长观察人的眼神,下意识地跟随她一道望去,却没有看出她究竟在看什么。
      通常这种客人最是难伺候,老板笑了笑,又问:“里屋还有别的,小姐可要去挑挑?”
      她含糊地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就朝里走。铺子里逼仄,唐月樱正专注地挑着衣裙,没有注意到女子正往她这儿走。唐月樱随意地退后了一步,与那女子撞了个正着。
      “啊。”唐月樱低呼一声,转过身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无妨。”女子朝她笑了下,摇了摇头。
      阿丘伸手扶住唐月樱:“钟夫人,您没碰着吧?”
      “没事的,是我不小心。”唐月樱指了指阿丘手里捧着的罗裙,“就这个吧,我出来太久,也该回府了。”
      阿丘点头道:“那我这就替钟夫人包上。”
      女子的目光停在了阿丘手上,身形迟迟不动,唐月樱也留意到了她,心里闪过些许古怪的情绪,开口问道:“这位小姐,也喜欢吗?”
      “不,只是觉得……夫人的眼光很好。”女子转而看向唐月樱。
      老板心头一紧,连忙凑到两人跟前:“这位小姐,铺子里还有些适合小姐的衣裙。”
      “不用了。”女子盯着唐月樱看了一会儿,唇角露出一丝笑意,“我在等人,打发时间才进铺里瞧一眼,现在他大约到了,我也该走了。”言罢,女子转身离去,突兀地让人摸不着头脑。
      唐月樱仍是觉得奇怪,总觉得那女子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些深远意味,可她又的确从没有见过这个人。她想了想,自己来京里没多久,又是住在薛家,嫁给钟雨彦之前也不常出门,也不能无意得罪什么人。
      想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想通。
      “夫人、夫人?”
      “呀。”听见冬儿的声音,唐月樱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夫人许久没回车上,我便下来看看。”冬儿一脸担忧,“账已经结了,夫人回府吗?”
      唐月樱点头道:“回吧,明日还要回门呢。”
      冬儿搀扶着唐月樱上了马车,马车载着满满的货物,很快就离开了布坊门前。马车经过一个巷口,也不知是谁往路上丢了颗石子,车轮硌了下,连带着车身一阵颠簸,一匹布从座上落下,砸在了唐月樱的脚背上。
      唐月樱吃痛地啊了一声,冬儿也吓坏了神,忙问唐月樱有没有伤着。唐月樱露出一丝苦笑,刚把钟雨彦送出城,她怎么就开始犯迷糊了,等钟雨彦回来知道她笨手笨脚的,指不定又要板着脸训她两句了。
      马车重新稳住车身,这回路上平稳,车夫也小心谨慎了些。
      路过的巷口里黑黢黢一片,里头经常藏着三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今日流浪汉没了踪影,却换了两道黑影立在巷中,像是在说些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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