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之所慕

　　走出书房，沿着回廊一直走到后花园，杜如冰这才把牧之的手放开。
　　“谢谢你，刚才帮我说话。”杜如冰面向牧之站定，然后开口说。
　　“不用，其实，我也只是说实话而已。我相信，即便是没有我插嘴，你也可以说服杜大人的。”牧之回答。
　　听到牧之这样说，杜如冰略微惊讶，然后玩味的笑着问：“对我这么有信心吗？”
　　牧之没有说话，只是也笑着点点头，微扬起的嘴里轻轻发出一声：“嗯。”
　　就是这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嗯”，让杜如冰的表情更加明媚了起来。
　　“为什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本以为杜如冰会丝毫不谦虚的夸自己一番，没想到对方却继续问下去，牧之一时呆住，答不上来。
　　牧之不说话，杜如冰便撇开头，装出失望难过的样子，用十分低落的语气说：“看来，你也只不过是哄我的。”
　　“不是，我没哄你！”牧之着急的解释，待杜如冰再次把目光转回来，便真诚的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你那么聪明，像上次云溪村的案子，没有任何证据，你还是一样抓到凶手了。莫说是说服杜大人，就说这个案子，我也相信你可以解决。”
　　牧之的一字一句早已经让杜如冰心里心花怒放了，有什么比自己喜欢人的认可称赞更开心的呢？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多一些，所以故意的反问：“说不定，上次只是运气好呢？”
　　牧之却只是笑了一笑，然后摇摇头，说：“我一直在你身边，是实力还是运气，我看得出来。”
　　“那，这一次，你还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杜如冰明知故问。
　　“自然。我答应了杜大人要保护你的安全。”
　　“若无关我父亲呢？”
　　牧之一愣，继而说到：“那也一样。”
　　杜如冰笑了，笑的如春日盛放的花朵，让萧瑟的庭院都熠熠生辉。
　　“那就这么说好了，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不能离开。”
　　一句话，带着百般的暧昧。牧之察觉到了，可是却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为什么要拒绝呢？自己本来就答应了要保护对方的安全，那自然是要在她身边了。牧之有一点自欺欺人的想着。然后，对着杜如冰，点了点头。虽没说话，却是郑重的如同诺言。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杜如冰也不去深究牧之所想的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她只是笑着，笑着。然后转过身，背着手，仰着头，说：“干嘛在那笑的像个傻子一样？走啦！”
　　牧之这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笑容变得无奈，然后跟上杜如冰的步伐。
　　两人就这样，向刘心兰所在的院子走去。而昨日的不愉快谁都没有提，没有说道歉，也没有说原谅。不是假装没发生过，而是知道彼此未说出口的对不起，所以早就默默的说了没关系。
　　来到刘心兰暂住的小院，进门就看到杜夫人安排照顾刘心兰的两个丫鬟正拉着刘心兰一起编手绳。只是比起两个丫鬟的兴致勃勃，刘心兰的表情则显得勉强很多。大概是不想拒绝对方的好意，所以强打起精神来的吧。
　　慢慢走进，三人也发现了杜如冰二人的到来，赶忙起身行礼。
　　杜如冰拦住想要跪下的刘心兰，说：“刘姑娘免礼，再说，我并无功名官职在身，你又何必跪我呢？”
　　此刻的刘心兰，没有了昨天大堂上状告金山时的果决勇敢，也许是好不容易鼓起的一腔勇气已经用完了，剩下的就是面对现实的无奈和悲伤了。
　　刘心兰毕竟只是平民之女，没读过书，也没上过学，面对金家这座巨山，敢于直面挑战已是不易，足以证明其心性坚韧。但是这样的她，面对杜如冰这一郡守之女的时候，还是有些不知所措，被扶起来之后更是后退一步，不敢抬头看杜如冰，只是低着头，说：“谢，谢谢杜小姐。”
　　看着唯唯诺诺，不愿被人触碰，与昨日大堂上判若两人的刘心兰，杜如冰暗自叹气，心里对那金山的厌恶更加深了几分。她让两个小丫鬟先退下，然后才对刘心兰说：“刘姑娘，你坐。其实，我很佩服刘姑娘的勇气，毕竟金山恶名在外，很少有人愿意正面对抗金家。”
　　说着，自己先是坐下，然后示意刘心兰。刘心兰一开始没有坐下，而是看了看牧之。等牧之在杜如冰的示意下也坐下，她才终于坐在了二人对面。仍旧是低着头。
　　“杜小姐谬赞了。”
　　刘心兰没有多言，杜如冰则接着问：“我这次来，一是想告诉你，你爹那里有捕快们看护着，不会有事，你放心。二，便是想再问问关于那天的事情。”
　　提起那天，刘心兰整个身子明显的紧绷了起来。可即便是心里如此抗拒，她还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换换抬起头，对杜如冰说：“小姐想问什么，问便是。”
　　面对如此脆弱又坚强的刘心兰，杜如冰十分不忍，却也只能继续问：“那日，你被打晕之后，带进了金府。后来被送出来的时候，是清醒的。若是让你再去金府，你能认出路径吗？”
　　刘心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的想了想。想的时间越久，她抓住腿上布料的手就攥得越紧。最终，她点点头。
　　“那，那日你进出金府，穿的可是同一身衣服？”
　　这个问题明显比刚刚的问题给刘心兰带来的冲击更大。她目光无神，双手无意识的慢慢保住自己，身体也慢慢佝偻起来，呼吸声越来越急促，额头上竟然一瞬之间就冒出了汗水。
　　见此情形，杜如冰变得非常担心，她看向牧之，牧之也看向她，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没办法。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不过是几次呼吸的时间，杜如冰就要忍不住让对方不用回答了。刘心兰却开口了，用发着抖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是，就是我原来穿的衣服。”
　　“那，金山扔给你的金子....”杜如冰有些犹豫的问出口。
　　这次刘心兰没有沉默，立即回答道：“被我爹拿走了。”
　　杜如冰点点头，不再问话，只是静静的等着。等刘心兰慢慢恢复到正常的样子，才重新说：“刘姑娘，很抱歉。”
　　刘心兰摇摇头，说：“不怪小姐。其实，我应当感谢小姐，若是让男子来问我这些，我恐怕还说不出来。”
　　牧之一直就只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这时候却主动给刘心兰到了一杯热茶，开口说：“刘姑娘放心，恶有恶报，无论怎样，金山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刘心兰闻言看向这个一直一言不发的清秀姑娘，其实她心里并没有完全相信官府，毕竟金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她只是不甘心，再加上杜大人是新任郡守，听说是清白好官，这才孤注一掷的来报案。而现在她看到牧之眼里的认真时，心里却真的相信了牧之说的话。
　　与刘心兰不同，杜如冰听到牧之的话，又想起昨日两个人的争吵，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担心。听牧之言外之意，如若官府真的拿金山没有办法，那么她真的会不顾自己反对，去杀了金山。那么，只有官府捉拿了金山，才能保证牧之不去冒险。这样想着，杜如冰更是坚定了尽快将金山绳之于法的决心。
　　又安慰了刘心兰几句，杜如冰二人便离开了小院。想起之前去问南先生是否回来了，却被杜大人打断，结果也没问到。便打断先去叫上康云翰杨杰二人，外出去打听打听关于之前金山害过的人家，看看是否有有用的消息。等回来再去寻杜大人询问南先生是否有收获。
　　走在去客院的路上，杜如冰突然开口。
　　“你刚刚对刘姑娘说的。不论如何，金山都会付出代价。是指，如果这次官府真的没有办法了，你还是会冒险去杀了金山，是吗？”
　　牧之听到杜如冰的话，停下了脚步。杜如冰向前继续走了几步，见牧之没说话，也没跟上，这才停下，然后转过身，面向牧之。
　　“你刚刚才说了相信我。”
　　一句话，带着幽怨的语气，似是嗔怪，又似是生气，让牧之捉摸不透，但却愧疚非常。
　　刚刚对刘心兰说的话，初心是想要安慰对方，但是也说明她心里，是同对方一样，没有完全信任官府可以解决这件事。可自己一盏茶的功夫之前，还在说着相信杜如冰的话，如今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也伤了杜如冰的心。
　　牧之是想要解释的，但又觉得自己如今再怎么解释，都是无力的。想要告诉自己面前的人，自己是真的相信她，只是。只是什么呢？牧之也说不出来。所以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越来越着急。
　　看着牧之纠结的样子，杜如冰却先笑了。
　　“没关系，我不会让你有出手的机会的。如果到时候我解决了金山，那你可要好好为这次没有信任我道歉哦！”
　　玩笑般的语气让牧之急躁的心慢慢冷静下来。杜如冰的表情和平时逗弄自己时一样，让牧之一时间分不出对方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在替自己解围。
　　牧之只好点点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没有开口。
　　杜如冰倒是没在乎牧之的沉默，只是笑着说：“那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说罢，转身继续向客院走去。只是转身的瞬间，扬起的嘴角落下，笑容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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