枳生淮北

　　下午的休闲时间，两夫妻本打算去看场电影消磨时光，却叫亓遇一通电话给打断。
　　挂了电话后，江淮北神色沉重下来，对顾枳说：“明安走了。”
　　顾枳心头一颤。她明白这个“走了”的含义。不是暂时离开，而是永远离开了……
　　虽然她的死是早就预料到的，可真当听见了却又觉得很令人惊讶。人的生命真的是很脆弱，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消逝……
　　“刚刚的事吗？”
　　“……两天前。大哥现在已经处理好了她的后事，在墓园。”
　　顾枳沉默了。
　　她能理解亓遇这两天都是怎么过的。她不是亓遇，不知道他心里对于明安的真实感情。单如果是她，就算是普通朋友，突然离世了也是会难过好一会儿的吧。
　　虽然她怨恨过明安，毕竟安安的离开她有着绝对的因素。但毕竟斯人已矣，总该缅怀吧。
　　“下午去墓园吧。”顾枳收起情绪望着他。
　　江淮北抬头看了眼她，没想到去她会主动提出来。他以为她是很讨厌明安的。
　　“嗯，好。”

　　即使是盛夏也挡不住墓园的清肃。
　　齐遇一米九的个直挺挺站在一方墓前，黑色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更加沉闷。
　　听见脚步声齐遇没有回头，直到两人在他身旁停下站好，他忽然开口：“我不知道我该不该去找安安。”
　　听见这个名字顾枳不由得望向他。太阳很大，她又是仰视着，不得不眯起眼来阻挡刺眼的阳光。
　　“虽然在明安面前说这些不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安安离开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以为我可以放开她，可事实证明我真的做不到。可是我怕，很怕去找她……于是就借着明安这个借口让自己不去找她。现在明安不在了，我还有什么理由呢……”
　　听得他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顾枳忍不住嗤笑：“胆小鬼。”
　　顾枳这一声，亓遇听见后不怒反笑，“是，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
　　江淮北伸手默默把身旁人揽进怀里，眼睛看着墓碑不说话。
　　他们夫妻俩一直听着亓遇说了一件又一件的事，在墓园直呆到傍晚夕阳落下，他们走的时候亓遇依旧笔挺站在明安墓前。
　　纵然有再多怨恨与厌恶，也随之尘土点点消逝吧。
　　彩霞无限美好，顾枳看着看着却酸了眼眶。
　　江淮北替她打开车门回身叫她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揉眼睛的动作。
　　回程一路上气氛都显得很压抑。
　　顾枳歪着头看窗外飞快地闪过一幕幕街景，忽然她开口：“其实想了想，我从来没有恨过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要说恨，也轮不上我……可能一直以来只是在替安安感到不值。”
　　江淮北没有说话，只默默听着。
　　“算了……你电话借我一下，我手机在一一那儿我打个电话。”
　　“嗯。”江淮北把手机递过去。

　　这天顾枳正在客厅看电视，门铃作响。
　　打开门，高秦西装笔挺站在门口。干净利落的模样却挡不住他无框眼镜下那双满是疲惫的眼睛。
　　“二哥？找淮北吗？他出去了要一会儿才回来。”顾枳把人迎进来。
　　“嗯，我等他一会儿。”
　　顾枳从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一副略显狼狈的模样。怎么说呢，通常见到的高秦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笑，即使工作上遇上了大案子也很少露出这般模样，这让顾枳不免有些好奇原因。
　　从厨房里拿出冰水顾枳放到他面前，问：“二哥，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高秦抬眼看她一眼，动了动嘴皮却没说话。
　　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顾枳笑了笑，没继续问。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高秦没忍住，问：“你知道钦慕在哪儿吗？”
　　“钦慕？我……不清楚，很久没见他了。”
　　高秦轻点一下头，双肘撑着膝盖十指交握。
　　“……之前钦慕一声不吭从南苏跑回来的时候和我说过，说你快结婚了？那我是不是要恭喜二哥呀？”顾枳试探着问。
　　“没有。”立刻否认。
　　沉默一会儿他又补充道：“我家一直想要我接管家族生意，自然就想找一个相对的家族结亲。”
　　“你不愿意吧。”
　　“我要愿意还能放弃家族生意去做律师？”高秦自嘲笑一声。
　　顾枳双手托着腮说：“那时候他在酒吧喝得烂醉打电话让我去接他，无意间他和我说了一些事。”
　　高秦一脸惊讶，显然是猜到了她接下来会说的是什么。甚至他没有给顾枳继续说下去的机会，“你知道了啊。”
　　他说得很平静。
　　“原来……钦慕还以为他藏得很好。”说不吃惊是假。顾枳没想到原来他知道韩钦慕对他的感情。
　　“我、老三和老四，我们三个人不仅仅是高中同学，也是战友。我们三个在军营里认识了亓遇。包括大哥在内，钦慕一直是我们之间最受照顾的一个，而我偏偏又是最了解他的那一个。”
　　顾枳笑了笑，继续听他说下去。
　　“钦慕他……父母经常不在家，从小也没有什么人可以陪他，可能是我让他产生了某种错觉……”说到这里他戛然而止，下面的话不言而喻。
　　“你以为他对你的只是错觉？”
　　“我们都是男人。”
　　“哦，那又怎样？”顾枳端起水来抿了一下口，回答得不冷不淡。
　　高秦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顾枳，我和钦慕、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就算真的有什么也是不可能会到最后的。”
　　“我以前听说……同性恋对待爱情的态度其实和异性恋并没有什么分别。”
　　无边眼镜下的一双眼微微眯起：“你是什么意思？”
　　“只要是感情对了，对方是什么身份，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吗？二哥，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钦慕并非天生的同性恋，他只是因为喜欢你。不是因为他是同性恋所以喜欢你，而是因为这个人恰好是你，所以他就喜欢了。那么你再自问：如果你对钦慕真的没有一点其他的感情，那么他去哪儿、会不会因为你结婚而伤心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
　　高秦嘴巴动了动，顾枳抢在他前面截了话：“别说什么兄弟关心之类的话，这话恐怕也就骗骗你自己了。我不是为钦慕说话，也不是为了他非要把你掰弯，只是我觉得你对待钦慕并非那么决然，想要你自己好好想清楚。”
　　她的一席话另高秦无言以对，半晌吐出来一句：“顾枳，你真是……真是让二哥无话可说。”
　　“谢二哥赞赏。”顾枳回以甜甜一笑。
　　没过一会儿江淮北开门进来，两人一齐上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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