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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第二天清晨，叶薇是被窗帘缝隙里钻进来的一缕金色阳光唤醒的。
她翻了个身，习惯性地想去摸手机。
昨晚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重播键的电影，一帧一帧，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回放。
烟火，心跳，纠缠的呼吸，还有夏洋那双深邃如夜空的眼眸，以及他最后那句霸道又不容置疑的“我就当你同意了”。
“……疯了。”
叶薇把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一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弧度。
她抓过手机看了看时间，懊恼地叫了一声——已经快中午了。
她用力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
完了完了，今天还要和田密一起看剧本呢！
她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就冲出了家门。
叶薇到公司的时候，田密已经坐在会议室里等她了。
桌上摊开着两个剧本，旁边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一份详细的人物小传分析。
“哟，薇姐，您可真能睡啊！我还以为您今天打算罢工了呢！”田密抬眼看了她一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刚给你点的拿铁，再不喝就凉了。”
叶薇吐了吐舌头，赶紧拿起一旁的剧本，试图转移话题：“最近都接到了哪些剧本啊？”
“精挑细选后有两个，都是S级别的项目。”田密指了指茶几上的两份剧本，“这一个是最近比较流行的甜宠恋爱剧，叫《 暗涌 》，讲的是校园暗恋在职场后破镜重圆的故事，另一个是民国宅斗剧，叫《 金丝笼》。”
叶薇翻开两部剧本，简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
“《暗涌》这部恋爱剧，S+级的制作，导演是拍校园甜宠剧出名的王牌，男主角那边正在接触一个顶流。人设很讨喜，是个又甜又飒的元气少女，跟你之前的角色反差很大，演好了非常吸粉。最重要的是，这部剧投资方那边诚意很足，给的番位和待遇都是最优的。”田密分析道，“而且，现在观众就喜欢看这种无脑甜剧，轻松解压。”
叶薇一边翻着剧本，一边评价道：“听起来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是，”田密点了点头，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审慎，“但有利就有弊。这种甜宠剧，最大的卖点就是男女主的CP感。一旦接了，从开机到播完，至少大半年的时间，你都得跟男主角捆绑营销，炒CP是板上钉钉的事。”
田密顿了顿，目光落在叶薇脸上，意有所指地补充道：“你和林枫岸的‘薇枫’CP现在热度还很高，CP粉的战斗力有多强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你转头就去跟别的男演员炒CP，还是这种甜到发腻的恋爱剧……CP粉那边，恐怕会有不小的反应。”
叶薇放下了剧本，看向田密。
田密说的这些，她都懂。在娱乐圈，CP粉是一把双刃剑，能将你捧上云端，也能在你“背叛”他们的时候，将你踩进泥里。
《燕云风声》后，薇枫”CP超话的粉丝量级，甚至比她自己的唯粉还要庞大。这些人，是她如今人气的巨大组成部分。
得罪他们，无异于自断一臂。
“那另一个呢？”叶薇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拿起了右手边的剧本。
这个剧本的封面设计截然不同，黑色的底上用烫金的字体写着三个字——《金丝笼》。
光看名字，就透着一股子压抑和沉重。
“这个，”田密的声音也跟着严肃了几分，“是个宅斗剧，民国背景。大女主剧本，讲的是一个没落的贵族小姐，被当成棋子嫁入豪门，在深宅大院里步步为营，最终为家族复仇，也找到了自我价值的故事。”
她将那份人物小传推给叶薇，“你看一下，这是女主角苏婉清的人物小传。前期隐忍柔弱，后期黑化崛起，人物弧光非常完整，表演空间极大。剧本是金牌编剧磨了三年的心血，导演是拿过白玉兰奖的正剧导演，制作班底非常扎实。”
叶薇快速地浏览着人物小传，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这个叫“苏婉清”的角色，的确充满了魅力。她复杂，立体，有血有肉，她的每一步成长都有迹可循，每一次选择都充满了人性的挣扎。
这样的角色，对任何一个有追求的演员来说，都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但这一部的风险也很大。”田密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叶薇从剧本的世界里拉了出来。
“民国剧的受众相对窄一些，不像偶像剧那样容易出爆款。而且这种题材，节奏慢，剧情压抑，一不小心就会拍得沉闷无聊，吃力不讨好。最关键的是，这种正剧对演员的演技要求极高，演好了是封神，演砸了……那就是公开处刑。”
田密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薇，总结道：“所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怎么选，作为经纪人，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田密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她很了解叶薇——虽然看着随和，骨子里却是个极有主见的人。
这种关乎事业走向的重大决定，她从不会替她做主，只会把所有的利弊都摊开来，让她自己选择。
过了许久，叶薇终于抬起了头。
“密姐，”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有件事，我得先跟你说一下。”
田密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叶薇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然后一字一句地，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我跟夏洋，在一起了。”
……哐当！
田密手边的咖啡杯，被她惊得一晃，杯中的褐色液体泼洒出来，在光洁的会议桌上留下了一滩狼藉的痕迹。
但她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嘴巴微微张着，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一个极度震惊的瞬间，那副精明干练的御姐形象荡然无存。
“你……你说什么？”田密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你再说一遍？跟谁？”
“夏洋。”
叶薇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甚至还体贴地帮她把散落的文件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被咖啡弄湿，“就是你知道的那个，《月光伯爵》里的夏洋。”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田密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也被泼了一杯热咖啡，一片滚烫的混乱。
夏洋？
那个在《月光伯爵》音乐剧中和潘宏林搭档演CP，台下全程冷着一张脸，仿佛所有人都欠他八百万的夏洋？
那个除了音乐之外，对任何事都表现出“莫挨老子”的疏离感的夏洋？
跟她家这个刚从一段狗血恋情里脱身，正处于事业上升关键期的艺人……在一起了？
这是什么魔幻现实主义剧情！
田密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猛地睁开，似乎想确认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眼前的叶薇还是那个叶薇，神色坦然，目光清醒，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姑奶奶！”田密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哀嚎一声，双手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头，“你是不是嫌我头发还不够少，想让我直接秃顶啊！”
她简直要昏过去了。
前有袁海祈那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后脚就又来一个夏洋？而且还是在这么个节骨眼上！
“什么时候的事？！”田密抬起头，眼神像两把利剑，直直地射向叶薇，“你们怎么会搞到一起去的？我怎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就……昨天。”叶薇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严格来说，是昨天晚上，才被“单方面”确定的关系。
“昨天？！”田密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昨天不是《月光伯爵》的散伙饭吗……怪不得，宴会一结束就不见你的身影了……敢情是和新欢约会去了？！他到底对你施了什么魔法，让你竟然对这座大冰山上头了？”
“……”
叶薇被她一连串的质问轰炸得有些招架不住，只能含糊道，“就……感觉到了，就在一起了。”
田密不禁回想起叶薇的上一段恋情，就烦躁得一个头两个大，“薇薇，你可别好了伤疤就忘了疼，跟袁海祈那档子破事儿忘了？当初你不也觉得‘感觉’到了吗？结果呢？把自己搞得一身伤，差点连事业都搭进去！”
提到袁海祈，叶薇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密姐，他和袁海祈不一样。”
田密努力平复心情，但仍不依不饶地劝诫：“男人都一个德性。尤其是娱乐圈的男人，有一个算一个，没几个好东西……夏洋他家世好像是比袁海祈好点，音乐世家听着是挺唬人的。但越是这种家庭出来的，大多都越自我，越不懂得怎么对人好……”
田密像个操碎了心的老母亲，在她眼里，叶薇就是那个被花言巧语蒙骗了的傻闺女。
“你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他以前谈过几次恋爱，前女友都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黑历史吗？要是谈没几个月又分了，后续要怎么收拾烂摊子……”
叶薇安静地听着田密的数落，没有反驳。
她知道，田密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对她的关心和保护。
作为她的经纪人，田密见过了太多娱乐圈的分分合合，也处理了太多因为感情问题而引发的公关危机。
她对艺人恋情的警惕，已经深入骨髓。
等到田密终于因为说得太快而喘了口气，叶薇才轻声开口。
“密姐，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她的声音很柔和，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叶薇抬起眼，迎上田密焦灼的目光，“可如果我真的要计较所有的这些，那可能这一辈子，我都无法进入一段恋情了。”
田密怔怔地陷入了沉默，似是若有所思着什么。
随后，她叹了一口气，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无奈却又多了一半。
她无力地瘫回椅子上，生无可恋地看着天花板。
“完了，我今年的优秀经纪人奖又泡汤了。”
叶薇倒是被她这副模样逗笑了：“密姐，这是个从哪儿钻出来的奖？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田密翻了个白眼，“这是我每年都会颁给我自己的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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