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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63
63
或许是出于避而不见的心态,那之后她再也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手机永远关机。辅导员那边则说她已经向学校报备过,可以正常毕业离校,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向他透露。也对,他们原先也不过是校园里寻常的男女朋友的关系,如今还要加个“前”,放之四海都不受法律保护。
犹如濒临绝境的痛苦之后,他没有一直消沉,而是反反复复思考了一遍前因后果。她一定是不相信他真的能为她留下来吧,所以才像毕业季的异地情侣那样选择了长痛不如短痛地分手。事实上,他此前也确实没有为留下来做一点准备。但是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就去努力实现啊,把事实摆在她的面前,让她相信他愿意尽全力去守护这段感情,并且毫无怨言。既然她有不能离开奥布的理由,那就由他留下来陪伴她吧。
于是毕业前,他如期穿梭回PLANT参加ZAFT的征兵体检,然后在返回奥布之前,十万火急地联系了父亲要求面谈。他的父亲——PLANT的国家元首——帕特里克萨拉当他有什么事,日理万机间抽空给他安排了个空隙见面,当他被警卫员领进国防委员会总部的委员长办公室后,第一句话便是开门见山的公事公办语气:“你有十分钟时间陈述你的问题。”
阿斯兰昂首挺胸地行了个礼,严肃地说:“我有女朋友了。”
帕特里克一愣,威仪的脸上流露出异样的神色,他和阿斯兰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以父子的身份交流过生活了,此刻一时难以适应语气的转换:“…………知道了。跟你妈妈说过了吗?合适的话就安排。不过你眼下仍以建功立业为重,你应该明白。”
“我知道的。重点是,她是奥布人,所以我打算以后在奥布定居,现在征求你们同意。”阿斯兰镇定地说,他了解跟父亲沟通必须避免拐弯抹角。他所做的决定与他们为他谋划的人生大相径庭,最难接受的恐怕就是他的父亲。尽管这是一场硬仗,他也必须勇敢应战。
闻听此言,帕特里克终于明白他郑重其事地见面是出于什么目的,他脸色不怒自威,沉声发问:
“她是奥布人,所以你想要去奥布定居?”
“对。”
“阿斯兰,你认真的吗?”
“是。”
“你是在外面逗留得太久,忘记你的身份和责任了吗?”他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责备道,“早知道不让你读他们的军校,被宣传洗脑了吧?”独生儿子许久未见,他居然已经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
“没有忘记。我会参军入伍,之后再去奥布,这都是我最想做的事,我不认为他们冲突。”阿斯兰急于澄清自己的立场,极力陈述。
“没忘记?想娶一个外国女人,还打算离开PLANT,这意味着你的政治生命提前结束!”怒意出现在他的脸上,他训斥儿子的天真,“雅金多维攻防战刚刚结束,你别以为它与ZAFT毫无关系。PLANT从不太平,战后多得是事情需要你去做。”
“PLANT需要我会义不容辞,但我也一定会去奥布,请您理解我。”
“我不同意。无论是离境,还是想娶外国女人,都死了这条心。”帕特里克断然拒绝,“你老老实实去ZAFT历练两年,什么毛病都没了。”
“您不能这么武断!一定会有解决办法的……”阿斯兰焦急起来,父亲冰冷的话语毫无商量余地,这令他的语气也渐渐激昂,“无论如何,我都要去。”
“那你就试试看,我看谁敢给你批。”他们的谈话时间即将用尽,帕特里克亦失去了耐心,不打算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拨通内线让警卫带阿斯兰离开。
阿斯兰望着父亲孤傲的身影,心里忽然涌起深深的厌倦。从小到大,十几年的人生轨迹都是父亲安排好的,仿佛他身为人子的使命就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完全不需要什么个人意志。而他温柔敦厚的母亲也从来不为他考虑,每当他有疑虑,便站在父亲的立场替他说话,说服他理解和接受。可是他早已不是孩子,对事业有自己的考量,对未来有自己的梦想,为什么当他渴望他们理解时,他们一点儿也没意会到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就如这一次,父亲只暴怒于他竟然为了一段恋情反抗他的安排,却完全不在意他喜欢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警卫开门引领,他跟随着扭头便走,不再对父亲抱以幻想。走到门口时,身后的父亲突然出声,令他顿住了脚步:
“我对你很失望,阿斯兰。”
他忽然想笑,索性肆无忌惮地反唇相稽,心中竟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快意。
“我也是。”
交涉失败的后果就是父亲不再放心他一个人返回奥布。当他最后一次在毕业前抵达学校以后,立即察觉到身边多出许多父亲派来的暗线,随时监视着他的行动。他的反侦察能力够强,发现之后只觉得好笑。他又不是通敌叛国,何至于这样无所不用其极地束缚着他。
这时候他倒庆幸卡嘉莉已经与他断了联系,至少免于无处不在的监视,以及追根究底的身份盘查。他暂时没有再主动联系她,但在他前往各个行政楼处理毕业手续,以及到营业厅缴纳充足话费的过程中,他总会有意无意地经过她的宿舍楼。可惜,没有遇见。
那么全校级的这一届毕业典礼,或许是他能再次见到她的最后机会了吧。就算她再想躲避,领取毕业证书这样充满仪式感的神圣时刻,她总不应该错过。然而他在人群中驻足许久,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他叹了口气,独自前往机场踏上归程。自安检过后到登机前是转瞬即逝的监视空档,他迅速拨打电话想要与她取得联系,内心祈求着它能接通。但信号的另一端,最终传来的仍是机械的关机提示。
我一定会回来,等我,卡嘉莉。他握着金灿灿的拂晓,在心中千万遍默念。
抵达PLANT以后他没有回家,将大部分行李托运回家以后,只揣着一个整理好的行李包便直接去ZAFT报到了。他带着他们毕业前拍的最后一张合影,但没有带上拂晓。它搭载的是地球通用的信号卡,由于星际间严格的通信管制,在他离开奥布之后就犹如废铁一块,在高强度的行伍训练过程中,他恐怕无暇顾及它。
他对军营生活并不陌生,算起来从中学起至今,他似乎一直在各式各样的军校中成长。不同的是,如今他是作为ZAFT的正规军人进入真实的战场。人际关系倒不成问题,他被委派为队长,直属教官是从小认识、中学时也曾同校但高一届的迪亚卡艾尔斯曼,队友里也有因为父母的缘故而认识的朋友,比如尼高尔阿玛尔菲。他的父亲也是PLANT最高评议会所属国防委员会的一员,因而虽然他本人是音乐学院毕业,也同样响应国家的号召应征入伍。
他们日常的训练除了正规的训练科目以外,还有一项重要任务便是清理战后遗留的太空垃圾。他的小队所属母舰为维萨留斯号,被指派的任务总是所有队伍中分配最遥远的区域,由于行程较长、来回补给艰难,更需要集中精神与精湛的技能。迪亚卡安慰他们“能者多劳嘛!”,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以为常,甚至以挑战速度极限为乐趣。
而对于阿斯兰来说,虽然这已经是战争过后的废墟,但宇域中飘散着的爆炸后的残骸、半毁的战舰以及机体遗留的瓦砾,都在无声地诉说着,就在离PLANT不算遥远的地方曾经发生过怎样残酷的战争。在奥布的时候,他接受的新闻时评众口一词,大多称这是大西洋联邦与蓝波斯菊势力之间的内耗,和PLANT以及奥布之类和平的国度都毫无关系,因而他虽一直关切但并未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战火的确一度十分迫近,父亲口中的危机所言非虚。他紧锁着眉头执行任务,时不时提醒队友注意避险。
经历过多次便积累了经验,他定期在母舰上对小队成员复盘,分门别类地指出操作中不够规范之处,提醒队友们注意。而他们毕竟年少气盛,总是不以为意,正当他愠怒地训话时,迪亚卡匆匆赶来,将他拉到一边悄悄说:“萨拉夫人来了,希望见你。”
妈妈怎么会来?他完全意想不到。且不说这里与PLANT殖民卫星群相距何止万里,光是军规就禁止服役期间亲人随意探望。妈妈作为ZAFT国防委员长的夫人,怎么能带头徇私?
迪亚卡推推他:“快去吧,这里我替你顶着。”
“不去。”阿斯兰果断拒绝。他抬头迎向立正等待他的一排队友,倘若他真的去见了妈妈,恐怕以后都无颜面对这些信任他的同僚们。
迪亚卡拍了拍他的肩,仿佛了然一般,替他回绝去了。
之后他才有心思考虑妈妈此行的目的,或许是知晓了他与父亲的争执,特意来从中缓和,顺便像过去一样劝他接受父亲的安排吧。这样一猜,倒是幸好自己不假思索地拒绝了。他想要再度回到她身边的心愿如此坚决、软硬不吃,即使见面,他也不会退让的,反而徒增母亲伤心。或许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演绎完美的、令父母骄傲的“别人家孩子”。然而他的逆反期来得晚却无比汹涌,18岁的他固执得无可救药、绝不让步。
真对不起,我无法成为你们的骄傲。
隔着舷窗,他的目光追随着着离舰的穿梭机划出的那道微光。心中的无奈与遗憾碰撞在一起,化作窗玻璃上一团薄薄的雾,尔后迅速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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