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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6 合欢泪（1）
予晗闻声后，微微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一身白衣，宛若芝兰玉树的壶衍鞮斜斜的靠在大柱之上，周围还有不少少女投来的憧憬与羞涩的目光。
她微微一晒，不明白壶衍鞮叫她所为何事。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注意她，便迈步向着壶衍鞮走去。壶衍鞮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目光清冷的没有丝毫神情，看似无悲无喜，其中却是蕴含了千言万语。
两人的脚步在大殿稍作停留，便消失在了灯火浮华的宣室殿中。
刚刚离开大殿，迎面便扑来一股清凉，令予晗不由自主的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无比的舒服。飘飘欲仙般的感觉充斥了全身，原本的头晕，恶心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在远处传来的潺潺流水中更是如痴如醉。
壶衍鞮琥珀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似乎要将予晗看透。察觉到了予晗目光里传来的疑惑，壶衍鞮微微一晒，移开目光去，似是不经意的问道：“怎么样，一切都过得好么？刘彻没有刁难你？”
予晗淡淡一笑：“多谢，一切都还好。”
虽是嘴上这么说，她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抹强烈的悲痛之感。如今算算日子，她已经回到长安约莫有一个月了，而当初张大夫说合欢的大限也是在一个月之后，那......只祈求上苍，千万不要如此贸然的便夺了合欢的性命，一定要让她挺过去......
她为自己做了那么多，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壶衍鞮察觉到了予晗眸底涌动的深切的哀伤，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伸出手在空中微微一划，“长安城即使是那么的浮华，却终究是寂寞的。这只金笼子是你母亲为你打造的，如今她已经不在了，你没有理由把自己永远的锁在这里。”
“我又能怎么样呢。”予晗的嘴角牵出一抹苦笑，“合欢是我从小玩到大的好伙伴。如今大哥如此对她，令她生命垂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壶衍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有用。看样子我是唯我独尊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霍家大小姐，其实我活着，连一只蝼蚁都不如。我要看着那么多人的脸色活着，你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一丝丝的意思么？其实我也觉得没有，可是我又能怎样，又能怎样？”
壶衍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只是区区一个月的分别，却好似过了十年。予晗原本灿烂如花的笑靥再也不在了，她也变得如此憔悴，眼角还凝着无比深重的眼袋，漂亮的丹凤眸熠熠无光。
他忽然知道狐鹿姑在他临走时，为何要交给他一包药了。
难道狐鹿姑是真的猜到了予晗势必是在这里过得不愉快么，才会将且鞮候单于交给他的珍藏了许久的秘药给他，请求他交给予晗。
“予晗。”壶衍鞮轻轻地话语飘出，“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青萝忐忑不安的走在回霍府的路上。
途中，她已经向予晗请示，自己身体不适率先回府。并不是身体不适，而是她得到了霍去病的命令，合欢大限将至，送她上路。
霍去病很早就知道了予晗母亲死的真相，却一直没有对予晗言明。而如今，似乎予晗也明白了一丝端倪，对于霍夫人更是满心满眼的仇恨，那神情似乎要将她生吞活剥了去，她更加感到不妙。
而更为巧合的是，合欢很少下地走动，就算是极少的出来走动，也是由她扶着。每次，她都走到霍夫人的房前，恶狠狠的盯着那房间许久，眼神中也是充满了恨意。
青萝只感到胸中露出一丝嘲讽，这主仆，还真的是情深呢。
她看着嘲讽的，对于霍去病可不然。他自是有自己的谋划，而在他看来是合欢将此等头大的秘密告诉了予晗，才会下令自己对合欢痛下杀手。而予晗很早就知道合欢只剩下了一个月的时间，如今一个月期限已至，若是合欢在此时离去，也是顺理成章。
她悄悄问过张大夫，合欢此病，不能吃太浓或者是太甜的食物，若是吃了，则会立刻死亡。
伸出手摸了摸袖子中掩藏着的药包，那里面是很甜的甜粉，放到食物里，看似不起眼，也品尝不出来，却不知道无形之中甜度已经是无比之高。
如此来送合欢上路，最好不过。
回府时，合欢正坐在榻上绣着一幅刺绣。娇俏的合欢花，伞形的红黄夹杂的花瓣，格外的清灵可爱，配合着那白色的绣布，竟是惨白的刺眼。合欢嘴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容，即使重病缠身，她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一股从容与喜悦当中。
青萝从侍女手中接过莲子羹，悄悄缩到角落。
莲子羹是每晚予晗吩咐合欢必须要喝的东西，只有将这甜粉放在这里，合欢才会顺理成章的饮下。
她强笑了下，调整好了表情，端着莲子羹想着合欢的房间走去。
似乎是感觉到了有人走来，合欢微微抬头，淡淡道：“莲子羹放在桌上就好了。你们都辛苦了，下去吧。”
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回话。
合欢惊讶回头，却看到青萝含笑看着她，笑的那样灿烂，因隐含着些许嗔怪，道：“合欢姐姐对她们还真是好。放在桌上如何了得，你还要自己亲自爬下来才能喝的到么，那样多费劲啊。你就不要担心了，青萝喂给你喝。”
合欢摆了摆手，笑拒绝道：“不必了，青萝，你还有事，去忙你的吧。”
青萝生怕她偷偷将莲子羹倒掉，连忙挖起一勺，递到合欢嘴边，微微吹了吹，撒娇道：“合欢姐姐快些吃吧，可别放凉了。”
合欢未考究她的用意，凑近了喝了一勺，便想要将碗推开。
青萝哪里会让，连忙在挖起一勺，就这般看着合欢一勺勺将那被死亡的毒酒喝完，心里却没有半分愧疚，只是有一种完成任务般的凯旋。
合欢喝下了那一碗莲子羹，没有往日的舒心，却有一种撕心裂肺似是要咳出血来的难受。她局促的喘息着，猛地一呕，血不可抑制的从嘴角流出。
这是......
她猛然抬头，却看到青萝嘴角勾起一抹嗜血般冷笑，淡淡的却居高临下的看着合欢吐出一大口血迹，没有丝毫触动，只是静静的蹲了下来，勾起她的下巴。
合欢嘴角仍然又血迹不断的渗出，她不解的看着青萝，声音里满是嘶哑：“你......你为何要......”
“我本就是大公子的人。”青萝话语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合欢姐姐，你死之后，小姐一定会很伤心。但是很可惜，莲子羹你已经喝完了，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我杀死了你。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可我根本就不怕。你若少告到了阴曹地府，冤有头债有主，可千万不要来找我。”
她露出一抹笑容，转身离开房间，却还没有忘记将门掩上。
合欢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她已经撑不住了，恐怕不能再见予晗最后一面了。
小姐，对不起，合欢不能继续照顾你了，合欢......真的要先走一步了。
对不起......
血迹从合欢的嘴角渗出，她猛地翻了一个身，手从榻上无力的垂下。
月光从窗外投进，无比的凄凉，带动着些许嗜血妖媚，照亮了合欢的身体，却带着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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