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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机‘进谗’
半晌才又道:“四月赏荷,点子倒也新奇。难为他怎么想的……”
我提醒道:“皇上忘了么?打一个月前,莞嫔小主就想在太液池上泛舟,是皇上怕小主被风吹着,又兼着池中连荷叶也没长出来,除了岸边雕栏玉砌,实在没有风景可赏。流朱瑾汐也说池上风大,保胎要紧,莞嫔小主这才消了念头。”
“哦……”皇帝点点头,疑惑道,“不过,这事清河王也知道了?”
“这,奴婢不晓得。……”我默默摇头。
“除了赏荷,他可还有其他的点子?”
雷晋祥偷觑了下皇帝的脸色,也只好据实禀报:“老臣曾按着王爷挖渠的方向,到太液池边考察了一番,还发现了两根十来丈长的旗杆,已在湖边竖好,旗杆上挂了十多丈的锦帆。……”
“哦?”皇帝越听越好奇,只示意雷晋祥继续讲述。
“老臣问清河王随身的奴才阿晋,挖渠便挖渠,这锦帆是做什么用的呢?阿晋也没向老臣隐瞒——说用这锦帆保持下神秘感。待莞嫔小主生日当天,皇上和诸位娘娘来到池边,再撤下锦帆,立刻有满池荷花如祥瑞绽放,呈现眼前不说,还有各色的彩鸢漫天飞舞,每只彩鸢上都写着恭贺莞嫔娘娘芳诞的字样……”
那样的景色无须看到,只听雷晋祥一说,便觉得天地间一片绚丽浪漫之色了。只是——我偷眼看向皇帝,他表情惊愕不已,好奇道:“朕与莞嫔去赏荷花风筝还不够么?怎么还有诸位娘娘?”
雷晋祥看了眼皇帝,道:“皇上为小主庆生,自然要办场宴席,要合宫上下都来参加啊。
听到这里,我心思动了动,此时节方是‘进谗’的最好时机吧:“恐怕还不止宫里所有娘娘,宫外头的皇亲国戚也都得来参加呢。……”
皇帝越发好奇了,看向我道:“朕可曾说过要给莞嫔庆生的事?”
我摇头:“皇上的确没有说过。不过——皇上赏赐小主那么多昂贵的珠宝,皇上还亲口说——要娘娘生日那天穿上那件若亡降绍单衣呢。——难道,不是要当众穿么?”
皇帝气的拍案了:“混账!你便是如此体会上意的么?”
我慌忙跌膝跪倒了:“皇上恕罪!此事与奴婢无关,奴婢不敢也无须胡乱揣度圣意,但宫中人人皆以为皇上要为莞嫔小主庆生,却是事实啊!”
“哦?何以见得?”
我想了想,甚是无辜道:“皇上不知道么?现在梨棠宫前每天都门庭若市,前去送礼的,都快踩破梨棠宫的门槛子了。上至皇后,下至更衣,无人不上赶着趋奉……”说完了此话,偷眼看向皇帝,但见他脸色有些苍白茫然,心里悄然浮起一丝得意——这样虚荣的女子,果然并不是你所喜欢的。面上并不敢表露丝毫,忙又惶惶追加一句,“皇上若不信奴婢所言,尽可找来其他的奴才问话,看奴婢是否有欺瞒皇上……”
皇帝冷然了半晌,挥了挥手,我这才敢站起身来,悄悄用衣袖拂拭了下额角。皇帝冷笑了下:“当朕不晓得你在朕面前说这些话是何用意么?”
我怔然一愣,难道这点‘进谗’的小心思也被他看透了?惊惶之余,面庞亦发了烫,索性并不隐瞒:“皇上圣明,自然无所不知。奴婢的任何小心思当然也瞒不过皇上。”
“你所说的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皇帝依旧冷笑道,“错会朕的意思的,是各宫送礼的人,而非朕的莞嫔。”
他竟还是这样维护甄氏,一股苍凉悲愤气息直冲脑门儿,我冲口说了出来——“皇上,奴婢听闻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如饴;奴婢还听闻——”
“什么?”皇帝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似乎已无更改的余地,我深吸了口气,一字字道——“君子达时,如水……”
话音未落,皇帝已霍的拍案,在他拍案的同时,我无声的折膝跪了下去。那句话的后半句是——小人达时如火。我骂甄氏是小人,此罪当诛。——当诛则诛好了。与其来日死在甄氏手里,倒不如死在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主人手里。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流入口角,只觉咸咸的。
一时殿内无声,皇帝放在龙书案上的手攥成了拳头,骨节咯咯的响。气氛是那样的冰冷,紧张。忽然雷晋祥哆里哆嗦的说话了——“皇上,皇上息怒啊。老臣看的出来,莺儿姑娘是为了皇上好,才敢于直言进谏!”
皇帝轻舒了口气,转向雷晋祥,讥讽道,“你怎么知道她是为了朕好?焉知不是她嫉妒泼醋?”
“啊?”雷晋祥大大一愣,讪讪陪笑道,“老臣不知她是不是嫉妒泼醋,老臣只知道皇上之前曾处理几起行贿受贿的大案,将一些涉案官员按律治罪;亦为了开源节流,叮嘱六部节俭用银开支,且吩咐内务府少制奢华奇巧之物。可见皇上如今是不喜奢靡浪费了的。老臣以为莺儿姑娘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劝谏皇上的。……老臣今日前来禀报此事,也有此原因啊。……”
“因为这个原因?……”皇帝愣了一下,到底冷哼一声,“嫉妒泼醋也总得找个由头吧……”他一意认定我是吃醋嫉妒,我实在无可辩驳,偷眼看向皇帝,但见他满面不屑之色,略带得意。心中悄呼了口气——能留得命在,不辩也罢。
可那雷晋祥却无由得错会了皇帝的意思,诚惶诚恐的叩头:“皇上明鉴,老臣真的是为了皇上江山社稷着想,才斗胆求见皇上的啊!绝非嫉妒吃醋六王与皇上手足情重,得皇上宠信重用……”
这都哪挨哪呢?我拭去眼泪暗自发笑,皇帝亦有一丝忍俊,扬眉道:“那以你之见呢,此事该如何处理?”
“皇上若问老臣的愚见,皇上怎么给莞嫔娘娘过生日,花多少银子,老臣不敢发表意见。老臣身为将作少府左丞,只管那刨御道之事,此事是万万使不得的——破坏皇城内外建筑格局事小,改了大周的风水事大啊。”
“哦?”皇帝正色道,“依你看,这一个御道能影响大周的风水?”
“是。皇上明鉴——这风水风水,讲的是阴阳平衡,五行相克相生。是为了聚集吉气,消尽煞气。乍然引外源之水入城,无形便破坏了城中阴阳平衡之气。而且清河王爷所开这条渠道——起自北山,迂回至西,途径清河王府,再转折至东,由西墙下直穿而入。此八字水体,实乃兄弟纷争,夫妻失和,家运不兴之兆。……”
“哦?”皇帝闻言,有些怔忪变色,“为何渠道迂回成八字水体?”
“回皇上,中间有无数民宅阻隔,才导致水体迂回。”
皇帝想了想,道:“既然如此,挖渠引温泉一事,就不要再干了。明天找人把城里城外刨开的道路全部修复!”
“是!皇上圣明,老臣遵旨!”雷晋祥赶紧叩头接旨。
“这里没你的事了。此事你提醒朕,提醒的好。记着以后再有谁敢擅动城中一草一木,皆来禀报于朕!朕绝不会因此降罪于你!”
“是!老臣遵旨,老臣告退!……”雷晋祥磕了头,退出了仪元殿。
殿中复又剩下皇帝与我。我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皇帝冷然了片刻,道:“以你之见,庆生之事,该如何处置呢?”
皇帝无形又为我摆了道难题,方才还在说我嫉妒泼醋的。只是苦笑——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对主子嫉妒泼醋呢?却又猛然一警——皇帝竟容我一个奴才嫉妒泼醋他心爱的妃子么?吃惊看向皇帝,皇帝却冷然移目于案上。
我垂头思忖了下,才道:“皇上自己的银子,想怎么花便怎么花——是发给边关将士做抚恤奖赏,解甲归田养老之用,还是给自己心爱的妃子庆生,都随皇上的心意,只要皇上开心就好。”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皇家一笔庆生宴的支出,的确是不小。”顿了顿,复又扬眉,“但以你之见,朕不为莞嫔庆生,可该怎么哄她开心呢?”
这样的事也问我么?我心中暗苦,面上却不敢作色,只是淡然道:“奴婢以为,皇上亲自吹一首曲子,画一幅画的心意,远胜任何奢华珠宝的赏赐。”
“很好。”皇帝又点点头,唇角不经意的带了一丝笑容——“你说,朕叫清河王办的事,他是不是也太过用心了?”
我微微一惊,只淡然道:“只因此事是皇上交代王爷的,所以王爷才格外尽心吧。”
“他为朕如此尽心固然是好。只不过这心思怕是用错了地方……”
“皇上,要为此责罚王爷么?”我愣愣道。
“责罚倒不必了。不过,朕得让他明白朕的心意。……”
“哦,那奴婢为皇上宣来王爷,皇上亲自教导王爷?”
“朕有这么多政务要处理,可没功夫见他。倒不如,朕派你跑一趟凝辉堂如何?”
为什么是我?一转瞬的错愕后,我唯有俯首领命——“奴婢遵旨!……”
……
几乎是硬着头皮,踏进凝辉堂的门槛。此刻,清河王应早已知道他引温泉水入太液池的计划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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