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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两日后,酒泉屋~
推开酒泉屋的实木门,风铃发出细碎的叮咚声。决明站在门口,目光扫过室内:原木色的桌椅被暖黄的灯光晕染出温柔的光晕,墙上挂着几幅水墨风格的山水画,角落里一株绿植的叶片在空调风中轻轻摇曳。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檀香,与窗外飘进的桂花香交织在一起。
榆阳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摆着青瓷酒壶和三个白瓷酒杯,桌上七八道菜铺得满满当当,旁边是冒着白烟的砂锅鸡汤,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玻璃。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向决明颔首:"来了!,坐!"
决明脱下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诧异道:"榆队长,只有我们两个人,你点这些是不是太多了?"
榆阳轻轻摇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不会...你介意我喝酒吗?"
决明看着他,目光在他握着酒杯的手指上停留片刻:"你喝吧。"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所以你上次说冯泽川的身体毁掉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榆阳沉默良久,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喉结滚动,断断续续说道:"当年...他师父出事的时候,他也被烨打伤了,当时他还在医院,情况很糟糕。毫无准备的就接手了太虚印,他那时...很慌乱。"他眼神中闪过一丝痛苦,"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突然被扔进了猎场。"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趁他虚弱不堪,有不止一伙人想从他手里把太虚印抢走。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就一直在被暗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黯淡:"直到有一次,他喝了被投了异毒的水。在现实世界开车时,被大货车撞到,翻下悬崖。"声音低沉下去,"一度...都以为他醒不过来了,就算是后来,他身体也···一直不好,所以才很少去异界..."
决明怔怔的听着他讲着:他记忆中的冯泽川总是笑里含刀,运筹帷幄的模样,居然也会有这么狼狈不堪,不知所措的时候吗?
决明忍不住追问:“你不是他的爱人吗?为什么不帮他···“
榆阳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我那个时候还不是他的爱人,殷巷业对我有知遇之恩,他不允许我帮冯泽川,我只能很隐晦的帮他,终究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决明眉头紧锁,继续追问:“那秦屿呢?秦屿不是他师弟吗?秦屿也不帮他,眼睁睁看着他被追杀吗?”
榆阳长叹一声,神色中透着无奈:“烨当时就把秦屿带走了,我们也不知道他把秦屿带去了哪里···”
决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对了,当时秦屿在鬼蜮城。”
榆阳眸色骤沉,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叹息:"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要助他脱困时,传来的却是他重伤不醒的噩耗。"
纸灯笼在穿堂风里轻轻摇晃,将影子投在酒瓶上。他盯着杯底残存的酒液,琥珀色液体里浮着几粒冰,像被封印的星辰。
时间回到遥远的几年前······
那是被混乱撕扯的一整夜。当晨曦终于从厚重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时,榆阳才在冯泽川的家里醒来。
房间里静得可怕,只有消毒水的气味顽固地弥漫在空气中,像一层冰冷的薄膜,覆在每一寸皮肤上。榆阳眯着眼拉开窗帘,视线扫过房间,近乎病态的整洁,和刺目的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总是穿着白衬衣,带着冷冽质感的金属表。
阳光斜斜地穿过窗棂,落在那一排排被水洗了的衣服上。昨晚沾满他□□的白衬衣正滴滴答答地滴水,在晨光里泛着冷冽的光。榆阳感觉,如果不是自己躺着不愿醒来,说不定这套白床单也一起被挂在那里,随风飘扬~~
昨夜冯泽川醉得厉害,在那里无声的啜泣,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洇湿了枕畔。榆阳的心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喉间泛起酸涩,几乎要失控。
他那双手实在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指深陷进绵软的被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像一株濒死的藤蔓死死攀附着最后的生机。耳垂红得惊人,仿佛浸透了胭脂,在暖黄灯光下透出几分妖异的艳色。他的喘息声压得极低,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直到被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逼到极限,才终于泄出一声压抑的、破碎的呜咽。
即便醉得这般厉害,他仍固执地紧咬着下唇,将失控的喘息生生咽回喉间。那副隐忍又狼狈的模样,像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榆阳心口,值得他一遍遍在寂静的夜里细细回味,直到掌心沁出薄汗。
榆阳非常想确定这份感情,他从张扬青春的大学一直追到现在。第一次有非常强烈的占用欲望,那股执念像藤蔓一般疯长,冯泽川压抑的喘息声总在耳畔萦绕,那声音像带着钩子的蛛丝,将他牢牢缚在名为"欲望"的茧里。他忽然明白,所谓"食髓知味"的滋味,他想天天都上演一场隐秘的生命律动。他再不愿退回那个默默守望的角落,哪怕要撕碎多年情谊的伪装。
冯泽川盯着手机屏幕上榆阳不断跳动的来电提示,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方向盘。七八个未接来电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喉头发紧。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去对这位曾经的挚友。他做不到以恋人相称,更不想失去这个朋友。看着一遍遍想起的零声。冯泽川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接了起来。
"你在哪里?"榆阳的声音裹着电流的杂音,小心翼翼的询问。
冯泽川瞥了眼导航:"南益城异界不稳定,异务局叫我去看一下。"
"你已经在路上了?"追问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嗯。"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的音节像生锈的齿轮。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刚刚没听见。"他的谎话脱口而出,后视镜里却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
"不要躲着我好吗?泽川!"这声称呼像柄钝刀,生生剐开他刻意维持的平静。"我爱你。"
这三个字像冰锥刺进耳膜。他死死攥住方向盘,指节泛起青白。车载空调嗡嗡作响,却吹不散他纷乱的思绪。这句话像无形的绳索,勒得他心脏生疼。
沉默在电流中蔓延,像涨潮的海水。半晌,榆阳的声音带着沙哑的试探:"你昨天说,让我陪着你,是认真的吗?"
冯泽川喉结滚动,想说"是",可舌尖像被冻住。他想起昨夜榆阳滚烫的体温,想起自己仓皇逃离时带倒的玻璃杯。他从小就习惯筑起高墙,讨厌有人闯入他的世界,更抗拒肌肤相亲的亲密。但此刻,他竟渴望有人能看穿这层铠甲,触摸他灵魂深处那个蜷缩的孩子。
"我不喜欢做那种事。"这句话像块石头,砸碎了所有可能。
榆阳的呼吸在电话那头骤然停滞:"抱歉,是我弄疼你了吗?你现在在哪个路口?我来接你!"
"不用。"冯泽川别过脸,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灯牌,"该说抱歉的是我,我无法回应你的感情。我们当昨晚没有发生过,好吗?"
"那我们……"榆阳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我们还能继续做朋友吗?"冯泽川问道
"哼!朋友……"榆阳突然笑起来,笑声里带着哽咽,"我不想跟你做朋友……我等你好吗?没关系的泽川……我等你……反正……我也等了很多年了……不在乎这几天……你好好开车……我等你回来……"
冯泽川只觉得胸腔里塞满了浸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抓起水杯猛灌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浇不灭心里翻涌的酸涩。导航仪上,南益城的坐标仍在闪烁。他踩下油门,将身后那个炽热的目光,连同自己摇摆不定的心,一并抛在了身后。
然而,榆阳没有等到他到达的消息,只等到了冯泽川的病危电话···电话里殷巷业叫他把太虚印拿过来开会······
医院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榆阳看着病床上的人裹在雪白的被单里,呼吸机面罩下惨白的脸色像张揉皱的纸。榆阳缓缓的蹲在床边,指尖轻轻触碰他冰凉的手,而那人却没有一丝反应···
医生推门而入,白大褂下摆扫过走廊的消毒水味:"你是病人家属吗?"
榆阳直起身,指尖还残留着冯泽川指尖的凉意。他点点头,喉结滚动:"他……怎么样了?"
"情况很不乐观。"异务医生的声音像从冰窖里捞出来,镜片后的目光扫过心电监护仪,"全身骨骼呈现非自然碎裂,脑部遭受的异界能量冲击……"他顿了顿,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前的工牌,"不过听说你们异务局的人都有特殊体质,没准能创造奇迹?"
榆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扎进他每一寸皮肤,"我在电话里听见他中毒了······是什么毒?"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医生摇摇头,从白大褂口袋里取出密封的玻璃管:"样本我收集了,您带回去研究吧。我从未见过这种毒素,应该是异界特有的结晶。"玻璃管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凝固的星尘。
"谢谢!"榆阳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落在医生肩头。
榆阳接过玻璃管,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标签。他抬头看向病床,冯泽川苍白的脸埋在氧气面罩下,心电监护仪的曲线像一条濒死的蛇。他伸手轻轻摘下冯泽川脖颈处的太虚印,那枚印章和他整个人一样冰凉,此刻榆阳却觉得像一块烧红的炭,烫得他指尖发颤。
“等我回来!”他转身离开病床,太虚印在掌心沉甸甸的,像一颗坠落的星星。
人界总部大楼~
业务员甲:“冯先生是中午喝了那杯茶的,期间他一直开车在路上。大约两个小时后,在这个山崖路段。”业务员甲用红笔勾勒了出来,继续道:“冯先生就被两辆货车撞下了山崖……”业务员喋喋不休地分析着可能的情况。屋子里坐了一圈上级领导,众人面色凝重,榆阳则只能默默的站在角落,听着他们的分析报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沙哑地开口:“诊断结果出来了吗?”
业务员乙连忙接过投影,继续汇报:“禀告君主,据检查所见,冯先生身上有多处旧伤,颅内还有未散的瘀血。此次脑部遭受的异界能量冲击导致了瘀血扩散,骨骼呈现非自然碎裂,多处骨折,情况很不乐观,可能挺不过几天了……”
榆阳站在角落,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目光死死盯着投影中一张张划过的报告,每个数据都化作利刃,反复凌迟着他早已麻木的神经……西装革履的精英们仍在高谈阔论,而他的世界早已随那辆坠崖的轿车,摔得粉碎。
另一位戴眼镜的老人发言:“你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判断他的伤势。他毕竟得到了太虚印的传承……”
业务员乙连忙改口:“您说得是……”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讪笑道:“您也别太乐观。殷寒决当年何等不可一世,照样落得个尸骨无存。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呢?”
殷巷业轻咳一声,不悦道:“龙桑,今天我们是来讨论冯泽川的问题的。”
龙桑冷笑一声:“真是抱歉,不小心戳到您的伤心事了……”
头发花白的君主再次沙哑的开口:“他有徒弟吗?”
业务员丙战战兢兢地回答:“领导,他刚接到太虚印没多久,还没有弟子。”
殷巷业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痛惜与哀伤:“泽川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日里我最喜欢的就是他了,当真是可惜了,总叫我这个白发人送黑发人……”说着,他竟掏出手帕,擦起眼泪来。
在众人一片安慰声中,端坐主位的君主忽然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叩了叩黄花梨桌面:"巷业,莫要乱了方寸。"他声音不高,却让满室喧哗戛然而止,"事情还没到这一步,我们人界会尽力保住他的..."
殷巷业感激地看着他:“有劳了!”
“只是···这太虚印?”殷巷业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环视一周,沉声道:“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君主微微皱起眉头,目光如炬,问道:“现在太虚印在哪里?”
殷巷业亲切的招呼榆阳过来,引荐给众位领导,沉声道:“在我学生榆阳手里。”
殷巷业继续道:"寒决是我弟弟,泽川是我学生,我绝不能坐视太虚印落入奸人之手,导致世间动荡!"
他环视一周,见众人纷纷点头,又补充道:"依我看,不如先暂时交由我保管,等泽川醒来,我再亲手交还给他。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龙桑当即不满地反驳:"殷先生并非太虚之人,就算保管也该交给太虚的人负责。您这般越俎代庖,恐怕不太合适吧?"
殷巷业与龙桑之间的暗流涌动,此刻已化为明晃晃的敌意,两人当众怒目而视,场面一度僵持。
老者轻咳一声:"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我看就……"
"我不同意!"榆阳突然打断。
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目光中充斥着审视、打量与不屑。殷巷业更是震惊不已,榆阳一直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学生,他将异务局的大部分差事都交予他处理,甚至还特意安排他去取太虚印,并让他参加这场重要会议。他打死也没有想到,临门一脚了,他居然说他不同意???他有什么资格说不同意???
殷巷业轻咳一声,试图缓和气氛:"榆阳,你对我的不满,我们可以私下慢慢沟通···如今事关重大,不是闹小孩子脾气的时候!"
榆阳却径直看向主位上的君主,完全无视殷巷业拽着他手的手臂,坚定道:"太虚印争夺者众多,冯泽川此次中毒绝非偶然,而是有人蓄意为之。事实上,他已遭遇十余次暗杀或下毒,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龙桑见缝插针,冷嘲热讽:"那你倒是神通广大,竟比我们总部的专业业务员还厉害,连他中毒十几次都知道?"
君主转向业务员乙,问道:"是吗?"
业务员乙慌忙摇头:"我并未查到相关记录!"
殷巷业再次轻咳,试图平息纷争:"好了,不要再胡说八道了,你先下去!"
榆阳自顾自地看着君主,语气沉稳:"领导,我的意思并非为谁博取同情。我是想说,太虚印是个烫手山芋,而我的老师巷业先生年事已高,恐怕经不起这十余次暗杀的折腾。因此,我不同意由他保管此印!"
龙桑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好一个父子情深啊!"
殷巷业嘴角抽搐,眼神中满是杀意,内心懊悔不已:我为何要带这个蠢货前来?
君主摸了摸胡子,沉思片刻后道:"此言有理。我们不能再失去一位领头人才了。巷业!这孩子也是一片真心,为你着想,你也不必太过苛责。"
殷巷业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领导说得是。"
老者随即拍板:"那便由我做主,将太虚印存放于宝库,等泽川醒来再随我去取吧。"
会议结束后,三名业务员手持金属盒子找到榆阳:"榆先生,请将太虚印放入此处,我们送进去!"
榆阳审视着他们,他不相信任何人:"你们带我过去吧,我亲自确认,有劳!"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带着他一同前往。
期间,殷巷业走了出来,面色阴沉地盯着榆阳:"榆阳,你跟我来……"
榆阳瞥了他一眼:"老师,我先去把太虚印放下,随后就来!"
殷巷业气得死死抓住他的手臂:"你敢!你若敢去,明天就别再踏进异务局的门!"
榆阳颤抖着扒开他的手,语气坚定道:"抱歉老师···这是泽川的东西,你不能独占!我会······自己写辞呈的!"
说罢,他毅然跟随那几名业务员离去。
龙桑饶有兴致地看着殷巷业跳脚,甚至拍手称快:"师徒反目!!!真是精彩!早知道我该带瓶红酒来庆祝!"
殷巷业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悻悻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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