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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户
给李昭昭申请的专案监护批下来时,陈帆一还怕她会不会心里负担大。
结果下班赶回家后才发现,她今天早早地就结束了手里的工作,难得地摆了一桌的水果点心,坐在客厅里等陈帆一下班。
“在看什么电视呢,饿不饿啊?”,陈帆一特意站在屏幕前展开手臂,引得李昭昭注目。
他一路踩着油门飞回家,下了车,步子又迈得极大,眼下霸着李昭昭的视线还在悄悄喘气呢。
李昭昭就这样抬头看着他,身上松了一口气,“今天下午伯父伯母来看你了,可惜你不在家,他们突然看到我反倒吓了一跳。”
陈帆一也顿住了,确实,他有一阵没和陈女士打过电话了,最近事情多,他压根儿就没想起来这事儿。
“他们,他们说什么了吗?”,陈帆一弯了身子坐到李昭昭身边,一边瞥着她的表情一边问她。
“没说什么。”,李昭昭看着电视想了一会儿,继而幽幽说道,“他们问我,孩子多大了,在这生活习不习惯?一个人带孩子也不方便,伯母挺愿意帮我们看孩子。”
“……”,还好,陈女士没把陈帆一当初搪塞她的“非传统性向”抖出来。
“我哪来的孩子给她带,以前随口胡诌的,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记得这么清楚。”,陈帆一压着脑袋赶忙顺毛,生怕李昭昭误会,“你今天是不是也被吓到了,我待会儿就给我妈打个招呼。他们倒是不常来这,但冷不丁来一次也确实是够突然的,是吧?”
李昭昭忽然伸手擦掉陈帆一鬓角上冒出来的汗珠,嘴角浮着一层轻松的笑意,“嗯,你去给他们打电话吧,伯母说你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伯父也很想你。”
“我爸?”,陈帆一先是惊讶了一瞬,而后哭笑不得地和李昭昭解释,“我妈这人说话向来有两个意思,她乐意痛痛快快说的,当下就直白了当和人说了,不乐意说的,最后弯弯绕绕就习惯往我爸身上带。她说我爸想我,那估计是不好意思在你面前说她想我了。”
“这样吗?”,李昭昭脸上有些错愕。
“嗯。”,陈帆一点了点头,一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昭昭,你怎么了?”
“没什么,你去打电话吧”,李昭昭笑着把陈帆一往阳台推了一下,脸上干干净净的。
陈帆一拿着桌上的手机将信将疑地往阳台外走,天气变化得更加捉摸不定的,才入秋没多久,晚上的温度一下就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陈帆一轻推了一下门框,湿冷的秋风一下顺着缝隙就窜了进来,他果断地关了门往回走,顺带拉上帘子,严严实实地挡住了那股阴风。
“昭昭,和我再说会儿话。”,陈帆一一下坐到李昭昭对面,不容拒绝地看着她。
果然,她又一个人憋着呢,眼眶都湿红了。
“哭什么?”
“怎么,不能和我说了?”
“你因为下午的事和我生气呢,是不是?”
陈帆一语气无赖,一反常态地究根问底,非要李昭昭说出来才罢休。
见李昭昭皱着眉头,不知道又想怎么打发他,陈帆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着手机就要给陈女士打过去,“我问我妈去,总得有个原因不是,哪能不明不白地就掉眼泪呢?”
“陈帆一,不是——”,李昭昭被激得眼泪都顾不得去藏,“哐当”砸到陈帆一脸上,又热又苦,曲折地蔓延到唇角。
“行,那你和我说说,你刚刚怎么了?”,陈帆一舔了舔嘴唇,无奈温和地轻声问她。
“和下午的事没关系。”,李昭昭缓声说着,手里紧紧地捏着刚才好不容易才抓住的手机。
“嗯。”,陈帆一看着她,继续等着。
“我没有生你的气,更没有因为下午的事不开心……我只是想到爷爷以前说过的一些话,觉得和伯母的反应很像。”
李昭昭说完,便不自在地想要从陈帆一怀里往外走,陈帆一一下没注意,差点儿就让她推倒了。
还好,陈帆一手劲儿也不小。
李昭昭和他说起爷爷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导致陈帆一对他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我妈私底下倒是很直白,想什么说什么,爷爷呢,也这样吗?”,陈帆一的话像钩子似的,慢慢把李昭昭往外引。
李昭昭看了陈帆一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实在是挣不脱腰上的那双手,“爷爷不这样,他说的话很多,有时候能说一下午,兜兜转转地让我回学校、别耽误学习、不要操心他的事……反正他不想我去看他。”
不知道她是和陈帆一横在腰间的禁锢赌气,还是气不过爷爷的顽固,越往后说,李昭昭的声音就越僵硬。
“每次见到你,爷爷都很开心吧。”,陈帆一想起雨里载爷孙俩回家的那次旅途,老爷子确实很健谈,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开心愉悦。
“嗯,我知道。”,李昭昭不挣扎了,沉闷地窝着不动。
“爷爷怎么会不想你,他看着你,笑得嗓子眼儿都藏不住了。”,陈帆一提着李昭昭萎靡的指尖,挨个亲了一遍,“昭昭,你心里想什么全写脸上了,爷爷头脑这么灵活,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你会想不通了,现在指不定正晒着大牙直乐呢。”
“再说了,爷爷心思开朗,到哪儿都能乐呵,你就算没能陪着他,他也能让自己待得舒舒服服的不是?”
谁说不是,老爷子孤家寡人地生活了大半辈子,随便出门逢人都能唠上两句,下棋、喝酒、临帖、作画,活得好不潇洒。
“要是爷爷还在就好了。”,李昭昭低声诉说,终于开了尊口,“我想他。”
李昭昭双手掩面,就算此时是坐在陈帆一怀里,也不肯全然露出自己的悲伤和无力。
她不够坦然,总是习惯直挺挺地掩饰自己的脆弱。
越难过,越沉默,直到逼着自己走到绝境了才放声泄力。
陈帆一无声地环着她,原来,最不能接受她这幅懦弱狼狈摸样的人,是李昭昭她自己。
以他的经验来看,这种性格短时间内确实是很难走出被拐的折磨阴影,她太要强了,甚至不愿意依赖他人。
自那天以后,陈帆一几乎就一直待在情报组的办公室里,一步都不往外踏,除了能保证每天回趟家,其余时候都在研究宋全销户前的社会关系,及其家人的银行流水证明。
陈帆一那天刚把人抓了没多久,许昌华就火急火燎地给他拨了通电话,那时陈帆一才知道,公安系统给他找出来的这个人叫宋全。
但宋全的销户证明七年前就办好了,证件齐全,手续完整。
也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会儿又诈尸蹦出来了。
陈帆一也想过,会不会是老系统又出了问题?
可检测技术不会有错,陈帆一重复测试了好几次,系统反馈的结果都一样,他抓回来的人就是宋全。
“帆哥,鉴定科的文件传过来了?”
吴瑞琳刚进门就看见陈帆一坐在桌前看资料,大清早的,精神头儿看着倒是不错。
“嗯,辛苦你待会儿帮我跑一趟309,他们的审讯报告差不多也要赶出来了。”,陈帆一接过手边递来的豆浆,轻声道谢。
“好好好,待会儿我就去跑腿。”,正巧她也要去找王雨。
内部资料的审批调取倒是快,但是层层查找下来,能用的上的线索却不多。
宋全销户销得早,人情往来、经济关联更是简单清楚得一干二净,陈帆一连着摸排了三四天,一点儿可疑的线索都没有。
他二十八岁前在龙发糖厂做工,父母务农,1987年犯盗窃罪被厂里退用后就再也没出来工作过了,之后十年又因为抢劫和偷盗被抓了几回。不过犯罪金额都不大,三十到五百不等,全是个人作案,没有半点团伙信息。
陈帆一的鼠标停留在一笔十年前的收款回单上,迟迟没有动静。
“笃笃——”
“帆哥,审讯笔录我也给你印了一份。”,吴瑞琳语气同情,听起来有些爱莫能助,“但是,罪犯的情况你也清楚,用处可能不大。”
“我有心理准备,多谢了。”
陈帆一这几天的工作压力一直在变,专案组的会议开了好几次,给到他的压力不断地往上加,资金网络的线索模糊不清,侦查组后面的行动收获不大,整个追查进度也被拉着几乎动不了。
而且,李昭昭这边他也放心不下。
陈帆一贴着鼻梁揉捏了一会儿,脑子里又响起了宋全最后和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要对李昭昭做什么?
回去之后陈帆一有和李昭昭打探过,她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叫宋全的人,姓宋的亲戚熟人也一个都没有,二者之间的联系似乎就只是那天在商场的一次偶遇。
陈帆一盯着桌上的笔录资料,眼里飘出一股似有若无的嫌弃和恶心。
类似的笔录,陈帆一这几天看了不下三份,都是关于宋全的,最后一份甚至莫名奇妙地提到了李昭昭的名字。
“昭昭那个小姑娘呢,长得挺水灵的,我要见她。”,宋全重复地说着同一句话,语气里充斥着明晃晃的恶意。
对于跨境拐卖的团伙作案,宋全是只字不提,不论怎么引导,怎么审问,一律回答“不知道,记不清了。”
有问必答,答非所问。
桌上的文件整齐地摊着,密密麻麻的啰嗦话,问不出个屁来。
陈帆一耐着性子又扫了几眼,而后麻利地收进文件袋里,拿着早上写好的申请往许昌华办公室走。
“你要去鉴定中心找方綦?”,许昌华从边上摸出一副眼镜戴上,细问道,“那你先说说,这收款回单怎么找出来的,学校给的?”
“不是,学校那边的凭证早没了,我又另外找银行查的。”,为了搞到这笔坪山实验中学十年前的学费收款单,陈帆一往综查系统上传了好几份申请。
后面下班又顺路跑了趟银行,这才在今天把单据拿到手。
“那也行,材料没问题,申请我可以给你过。但是询问过程注意着点儿,别太刺激他了。”
“……”,陈帆一敛眉站着,无话可说。
别太刺激他了?
呵,谁管他方綦是不是真的精神有问题。
陈帆一没那么多心思照顾他,问出想要的就行,管不了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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