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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
从孔府出来，外头天色已晚。
孔父原本想送大皇子等人到门口来，被大皇子婉拒。
“修齐如今受了伤，孔大人不必拘泥于这些虚礼。”
“我已吩咐过，林太医每三日会来府上会诊，府里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叫人来找我。”
“多谢殿下！”
孔修齐虽没什么大出息，身上还有些纨绔之气，但他是孔大人唯一的儿子。
孔大人老来得子，把这个独苗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大皇子得了孔修齐的追随，也就是得了孔大人的追随。
“我瞧修齐的脸色，怕是把这次记在那女人身上了。”
“若是孔大人真去追究…”
高承泽没把话说完，他知道大皇子明白他的意思。
如今三皇子那边拉了禁卫军一派，若他们这边再同国公府交恶，在武将这边便是输了一筹。
“这事你来办。”
大皇子双眼微阖，语气冷淡。
“是。”
“今日为何阻拦修齐？”
“是瞧不上孔修齐做你妹夫，还是瞧不上我？”
大皇子睁开双眼，目光如剑般射向高承泽。
高承泽面色不改，衣袍一掀跪了下来。
“殿下熄怒。今日一事，乃我个人私心。”
“哦？”
高承泽抬眼，同大皇子那森冷的眼神直直对上：“高家嫡庶之争，殿下定有耳闻。”
大皇子冷眼看着，片刻后突然冰雪消融，轻笑出声。
“你啊！倒真是个疼人的好哥哥！”
高承泽笑道：“多谢殿下夸奖。”
“明日去完孔府，你再去跑一趟董府。”
大皇子吩咐道，但很快又变了主意。
“董府那边你不必去，我叫李公公跑一趟。”
李公公是大皇子殿里的总管，比起高承泽更能显出大皇子的亲近。
“殿下英明。”
“比起董家，还是国公府的份量更重些…”
大皇子语带可惜。
“国公府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沾了便是自取灭亡，殿下不必可惜。”
高承泽说道，微微一笑：“但若是其他殿下有想法，您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推一把。”
大皇子嗤笑一声：“谁敢跟父皇抢女人？”
“屏州军，是决计不会流到任何一个皇子身上的。”
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府邸，小厮正在房门口等着。
“主子。”
小厮跟在高承泽的身后，接过他脱下的外袍，不等他发问便轻声道：
“二公子被邬正卿收为徒弟了。”
高承泽动作一顿，语气听不出喜怒。
“他倒是有几分本事。”
小厮也有些想不通，这二公子打小就不聪明，为人又鲁莽自大，怎的这几年就突然开窍了呢？
“奴才已派人去打探宴会上的事儿了，明日应该就能有结果。”
“嗯。”
.
关成业今日下值到府里后便一直在骂。
“我还说这孔荣轩今日是哪根筋不对劲，讲话这么阴阳怪气的，原来是自家小子丢了脸！”
“老的不行带的小的也不行，赛个马而已这般输不起！”
“高家的小姑娘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人配不上！”
“好啦。”国公夫人忍俊不禁，“你这来来回回的骂也不嫌累，我们可都听累了。”
“况且两个孩子还等着用饭呢，快些坐下吧。”
“哼！”
关成业重重的哼了一声，在自家夫人的安抚下坐了下来。
杜玲和关昭对了个视线，皆从对方眼里看出了笑意。
“下次若还有这种事情，你便大胆上场比试，反正丢脸的又不是你。”
关成业说着，看着自己这不争气的徒弟。
“从前在营子里不是张扬的很？怎么到寿康就缩起来了？”
国公夫人不轻不重的拍了下关成业的胳膊，“说的什么话，孩子这还不是怕影响了你。”
关成业嘟囔两声：“能影响我什么？我看他们有脸来找我麻烦？”
嘴上骂的硬气，身体却很是诚实。
关成业哎呀两声挥一挥手，叫底下人上菜。
老爷每日下值时间都是一个点，后厨早就备好了饭菜，若不是关成业把孔家父子上下一通骂，杜玲三人早该吃上晚食了。
饭桌上，关成业也不再去提那些恼人的事，几人就这几日发生的趣事聊了聊，氛围轻松又愉快。
“再过两日，便是十五了。”
国公夫人停了筷，语气有些低沉。
“嗯。”关成业点点头，“十五那日，便由我和玲儿一同进宫，你和昭儿留在家里。”
国公夫人对这些宴会向来不热衷，自无不可。
关昭的神色有些黯淡，却不是为了不能参加宴会一事。
虽国公夫人不热衷于宴会，但宫里头总有些宴推不掉，因此关昭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叫他感到失落的，是与宴会一道而来的——分离。
边关不能没有主将，祖父十五后便要离开寿康了。
而玲姨，不出意外的话也是要跟着回去的。到时候这偌大的国公府，便又只剩下他和祖母了。
关成业的视线在老妻的脸上停留一瞬，心底泛起愧疚。
这辈子，他无愧于圣上，无愧于大周，但却唯独愧对自己的妻子。
只希望，等他卸甲归田时，能好好陪陪她。
国公夫人自然看得出来丈夫未出口的抱歉，她冲他温柔一笑，而后伸出温暖的手来轻轻抚摸关昭的脑袋。
几人再厅里又坐了会儿，国公夫人身子乏累便先回了房，关昭跟着一起离开了。
“十五那日，可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杜玲主动开口问道。
就算是她这般粗鄙之人也知道，皇宫设宴必然是分殿分席的，到时候她没法跟在师傅身边，国公夫人又不在场，那便得全靠自己了。
“除了皇后娘娘与大长公主殿下你敬着些，其他人做到面子功夫便是了，就如同你和那孔修齐一般，除非圣上召见，这辈子也难见第二回了。”
关成业淡淡道。
“只要别在后头打起来，别的都不碍事。”
杜玲无语，我是那种人么？有事没事便要同人打一架？
收到徒儿的视线，关成业朗笑两声：“我自然知道你不会乱来，我的意思是，不必为了国公府去委曲求全。”
“知道了。”杜玲别开视线，轻声道。
关成业短促了笑了声，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他的语气有些干涩。
“玲儿，你可有嫁人的想法？”
他抬眼对上徒弟不解的神情，道：“虽没法同那些高门大户结亲，但凭着国公府的名头，也能找到不错的归宿。”
“若你有意，便叫你师娘这几日物色起来。最好能在我出门前定下来。到时候婚期近了，我再回来…”
杜玲看着师傅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表情越发狐疑。见人都开始说起要找个郎君入赘了，她连忙打断。
“我无此意。”
“…到时候孩子便…”关成业没说完的话卡在嘴边。
“离开镇子的那一日，谢子清曾问我有什么打算。我说，要继承师傅的衣钵，当大将军。”
“事业未成，哪来的心思谈论儿女情长？”
关成业看着自家徒弟神采飞扬，眼神如当初第一次见面一般坚定。
“我定要跟着您回屏州去的。”
杜玲说到，语气坚定。
关成业心里有很多的顾虑，但这一刻，他不愿再思考这些东西。
错了一次，可不能再错第二次。
他想着。
子女的路，当由长辈来铺平。
.
中秋，往年宫里只办家宴，除了皇亲国戚，其他官员是没有这个福气参与的。只一些天子近臣能收到宫里的月饼，更受宠些还能尝到赏下来的佳肴。
今年的中秋却不一样，除皇亲国戚外，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能进宫赴宴。三品下的官员虽没这个殊荣，却也都赏了菜肴。
“国公爷，许久不见了，您老还是雄姿不减当年啊！”
“诶，客气了！”
关成业朗笑着，同这些官员们客套寒暄。
“这位便是爱徒了吧？果然有您的几分风采！”
这时，杜玲便腼腆笑笑，做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那我先到前头去了，下次再聊，下次再聊。”
关成业结束了话题，领着杜玲往前头走去。
作为超一品国公，关成业的位置就在皇上的下首，皇子们的身旁。
今日既是家宴又是国宴，女眷们没有分殿入座，而是在主殿内设了屏风，以屏风隔开男女两席。
目送着这对师徒的身影走远，那打招呼的官员冷哼一声，小声道：“越老越糊涂了。”
收了个女徒弟就算了，竟还真把人带到宫里来，也不嫌丢脸！
场里同他一样想法的还有很多。
前朝对女子的压迫甚重，在街上基本看不到女人行走，全都锁在后院。大周虽鼓励寡妇改嫁、不限制女人经商做买卖，但终究建国时间尚短，整个朝廷上下，还是有前朝的遗风存在。
你说关成业和杜玲这两个人精感受不出来这些人的心口不一吗？
当然不可能。
但师徒俩就爱看这种你看不惯我却还要殷勤奉承我的模样。不然凭着镇国公的派头，关成业大可忽视掉这些人，哪里还要一个个寒暄过来呢？
“女眷便在那道屏风后头，董家和高家的姑娘都来了。你师娘打过招呼，你便同她们坐一道。”
圣上和皇子们都还未来，关成业简单的交代了几句，便叫杜玲到女眷那边去了。
“等会若是皇上唤你，你便绕过屏风到这边来。”
杜玲应了一声，往屏风那处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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