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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醒来时,裴若初已经不在身旁。
季雨桐发觉,在裴若初的身边,她总是睡得很安心,那些伴随她多年,光怪陆离的幻梦,都消失无踪。
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到卧室外传来锅炉煮沸的声音,悠悠起身。
厨房里,裴若初背对着季雨桐,手上动作不断,正在对付刀板上的蔬菜。
季雨桐趿拉着拖鞋慢步至厨房,眼睛亮晶晶的:“你会下厨呀?”
“当然,”裴若初空出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然这些年我喝露水吗?”
季雨桐眨眨眼:“仙女都是喝露水的。”
明知道是情人口中的捧赞,裴若初还是为季雨桐明晃晃的讨好逗笑了,她推了季雨桐一把:“去玩会儿,好了叫你。”
季雨桐心里一暖,厨房里裴若初忙碌的身影,竟使她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定。
裴若初为季雨桐下了一碗简单的汤面,白雾般的热气升腾之下,细白的面条浇上了浓郁的汤汁,绿色的葱花增色,一如树上新抽芽的叶,叶间还浮着一朵饱满荷包蛋,香气扑鼻,季雨桐食指大动。
“看起来很好吃。”她惊喜。
裴若初将面条端到桌前:“冰箱里没什么东西,凑合一下。”
季雨桐不禁脸红,春台苑里几乎没准备什么食材,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
“这几天我多买点……”
季雨桐没什么底气。
裴若初看她一眼,戏谑写在眼睛里。
“桐桐,你住这儿跟我住酒店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季雨桐食欲浅薄,物欲浅淡,不仅春台苑没备什么丰富食材,单看春台苑的家居装饰,无不充满冰冷的、孤独的味道。也就是在天气晴朗的时候,阳光穿过玻璃窗洒在室内的地板上,春台苑才显得温暖一些。季雨桐虽然常住春台苑,春台苑却没有家的气息。
或许对季雨桐而言,她心里的家还停留在十年前,向明烛活着的那一刻。
只是裴若初到访,毕竟不同以往,季雨桐暗恼,她应该早点把春台苑整理一番,好让裴若初感到温馨。
“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住酒店?”季雨桐好奇。
以裴若初的经济实力,在鲲城买几套房子根本不成问题。何况,裴若初明明在寸土寸金的枕山还拥有一套别墅,即便她一直不住。
裴若初站在春台苑的落地窗前,望着窗上自己的身影和背后客厅的反光,语气平淡:“家都没有了,要房子做什么?”
她周身萦绕落寞感,如白日的清月一般,虽然也挂在空中,却毫不起眼,仿佛下一秒便会隐没在清朗的天空里,遍寻不至。
季雨桐见不得裴若初这副模样,心疼地抱住了裴若初。
“搬来春台苑住吧。”季雨桐鼓起勇气。
裴若初不说话,只轻轻用手盖住了季雨桐环绕她腰际的手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场拥抱很久,她们各怀心事,反而默契地贪恋彼此的温暖。
最终是裴若初悄然退让一步:“春台苑很好,以后我会常来的。”
季雨桐松了口气,她刚刚草率了,不应该这个快就提出这个请求。
本来,她还担心裴若初不喜欢,如今听到裴若初这么说,心里也轻松了一点:“好。”
她们才在一起不久,许多事情,来日方长。
季雨桐不着急。
“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请教你。”裴若初拉着季雨桐坐回餐桌前。
“怎么会谈得上请教。”季雨桐受宠若惊。
“我写了一个剧本,季大导演有兴趣帮我指点一二吗?”
“剧本?”季雨桐惊讶。
她想起还在拍《相逢》时,每天晚上裴若初的小说练习,恍然大悟——裴若初竟用那段时间写了一个剧本。
季雨桐忽然觉得自己对裴若初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些。
氛围正好。
等季雨桐吃完面后,裴若初将平板里的文档打开,推至季雨桐眼前。
“怎么会想到写剧本?”
“你就当我闲着无聊吧,”裴若初没有多提写剧本的原因,“不知道能不能得到季大导演的青睐?”
“你拍了那么多部电影,对剧本的了解,可比我深刻多了。”
说着,季雨桐点开平板上的文档,封面写着——第二十年。
“名字起得不错。”季雨桐心想。
读着剧本,故事的画面在季雨桐的眼前翩然浮现。
秋夜,星垂平野,月涌江流。
星辰是在一场晚宴上认识钟宵的。
说是晚宴,不过是小地方办的展销会,大家的脸上都有一种天然的质朴,像极了那个年代。
那时,星辰的父亲刚开始做电器,踩着时代的浪潮赚了一点钱,这次带着星辰出来,既有见见世面的想法,也有结识青年才俊的意思。
可那是父亲的想法,星辰不过二十出头,根本没兴趣陪父亲谈那些钱不钱的事。
为图清净,她特意搬着小板凳挑了个角落藏着。
这小角落靠着通往二层的楼梯,藏在拐角深处,不仔细往里看,很难发现此处有人。
偌大的厅里,没人会注意到星辰,她乐得清净。
也不是没人注意到的。
星辰游弋的目光忽然对上了从楼梯上下来的男子。
该如何形容呢,那是她见过最英俊的男子。
星辰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简单又干脆地坠入爱河。
他从楼梯上走下来的那十几步,她根本挪不开眼。
或许是星辰的目光太过炽热,他注意到了这个偷偷在小角落里躲懒的少女。他朝星辰微微一笑,俊朗的脸上,和煦而阳光。
“你好。”他走近,同星辰打招呼。
“我叫晏星辰。”她急急忙回答。
回答完后,星辰才想起,对方还没有问过她的名字。
太突兀了,星辰羞红了脸,直觉自己闹了个笑话。
好在,对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接着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钟宵。”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他与她的名字,好相配。
“你是晏家女儿?”
星辰点头。
他走下楼梯,席地坐在星辰的身旁,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狭小的角落却显得愈发拥挤。
“这地方真够无聊的。”星辰低着头,把玩着手指,不敢看身旁的人。
“星辰大概对生意上的事不感兴趣吧?”钟宵为她解释,“其实这里头全是商机,所以你父亲他们很看重这样的展销会。”
道理星辰都懂,但可能是因为父母从小娇养,她一直对赚钱生不出太大兴趣,相比之下,星辰更愿意做自己喜欢的事。
然而父亲更希望她能帮衬着家里。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同钟宵说的。
钟宵听后了然,却不似她父亲那般循循善诱,钟宵说:“自由的灵魂万里挑一,何不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比如?”
“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演戏。”其实星辰考上了电影学院,比起卖电器,她更喜欢演绎故事里的人生。
钟宵鼓励她:“那就去,拿个影后奖座给你爸瞧瞧!”
星辰惊讶地望着身旁语出惊人的男子。
钟宵的笑容,依旧是淡淡的,他的眼睛里斟满星辰形容不出的倾慕。
那时候,星辰还不知道,那就叫喜欢。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里,也倾泻了一样的情愫。
她已经怦然心动。
这是她与钟宵相识的第一年,她们繁华相爱。
……
“你是要写一个爱情故事?”看完故事的开头,季雨桐惊讶地问。
裴若初一笑:“当然不是,这只是第一年,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年,他将她介绍给身边所有至亲好友,她主演的电影,他部部投资,她则是钟家品牌的最佳代言人,他们相爱的故事传遍了大江南北。无论身体与灵魂,他们都是天生一对。
第三年,他们顺理成章成了婚。旦为朝云,暮为行雨,良辰美景,暮暮朝朝。
后来,星辰怀孕,于第四年诞下一女。
女儿出生的那日,恰好是两人初见的日子,钟宵遂为女儿取名钟初。
隔年有一场大洪水,汹涌滔天,民不聊生,洪水退去后,镇上哀鸿遍野。钟宵带头号召企业家们捐款捐物,博得一片美名。百姓都说钟家是良心企业,钟家的事业越做越大。
世纪末的钟声响起,他们的眼底,依然饱含着初见时的情愫,四目相对,他们知道,这就是一辈子。
春去秋来,花开花落,白衣苍狗,烟云过眼,钟宵的鬓边掺了几缕灰白,星辰的眼角也添两道细纹,彼时已是第二十年。
他们相识相知,姻缘美满,阖家幸福,已携手走过二十年。
看似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可对星辰来说,她的人生,在与钟宵相识的第二十年,才刚刚开始。
“二十年过得这么快。”
在剧本中,二十年不过短短几页便写尽了。
聪明如季雨桐,已猜中了开头,她问:“你是想通过这个故事思念故人吧?”
裴若初摇摇头:“你不妨先读完。”
季雨桐眨了眨眼,面露不解。
“哪能这么简单让你看穿。”
裴若初绽开一抹笑,淡然,却伤感。
诚然,季雨桐也嗅到二十年顺风顺水后的转折气息,剧本接下来的一百多页,应当都是第二十年突逢的变故与漂泊的际遇,季雨桐心里有了数,却很期待裴若初会如何描述这个故事。她被勾起兴趣,还想把接下来的故事读完。
“下次再读,”裴若初收起平板,“你该去工作室了。”
电影的后期制作是漫长而细致的,《相逢》的拍摄虽然已经结束,但季雨桐作为导演的工作才进行到一半。把成片剪出来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实际上,后期所花费的功夫不比拍摄阶段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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