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来信

　　“……池舟要过生日了啊？”梁窈拨弄拨弄桌面上新添加的ins风万年历，问余青痕。

　　“嗯。”余青痕点头。

　　梁窈也点点头，又看了看日期，“他这么小呢？”

　　余青痕：“……？”
　　余青痕回看暑假才成年的梁窈。

　　梁窈眨眨眼睛：“哎，我没说和我比啊。”

　　那是……？
　　余青痕又看今年才十六岁的蒋楠。

　　“咳……当然也不是和小南瓜！”梁窈恨铁不成钢，“我是说你！他比你小三个月啊？”

　　“嗯。很多？”

　　“不多。”梁窈说，“但是很有意思！……因为他看起来不像，好吧也像，又老又小的一款。”

　　余青痕时常感到自己和梁窈拥有并非太相近的语言系统，但也神奇地领悟了这话，沉默一会，并未反驳。

　　“他管你喊过姐姐没？”梁窈观察余青痕的脸色，趁她不备，突然问道。

　　好在余青痕一贯不是“一惊一乍”的性格，闻言只停顿两秒，便带着一点无语坦然回看梁窈。

　　“嘁，没意思。”梁窈撇撇嘴，实话说，认识池舟一年多了，她对这人的评价几番变化，到了今天，终于因为余青痕本人的态度有了定论。
　　一言蔽之，保留着一点审视，她开始恢复她的八卦属性。

　　奈何余青痕总是这样防备森严，除非她愿意主动说，不然梁窈什么也别想问出来，然而梁窈又是这样一个极其富有探知精神的人……

　　真是可恶！好奇心没被满足的梁窈愤愤想。

　　-

　　劳动节过后，便是淮宁市考生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
　　经由一中自行组织的一次次考试磨炼，又有余青痕在旁看顾，池舟这次成绩稳稳地超出一本线二十分。

　　看完成绩，池舟呼出一口气，总算有心情应对自己不日到来的生日，回复考完试放飞自我骚扰了自己一下午的林文，自己关于生日的最后决议。
　　——那就是他要和余青痕过二人世界，并且征得了余青痕的同意！

　　嗯，对余青痕本人当然不是这个说辞。
　　不然他可能说出口的第一秒就会被余青痕的目光冻结。

　　“啧。”这是林文的第一反应。

　　“你早就想好了吧？”这是林文的第二反应。

　　“都想好了一直瞒着兄弟干什么？哥们难道会不同意吗！”林文咬牙切齿地说。

　　……虽说一早便清楚了哥们的远大志向，并多次在其中扮演了不起的助攻角色，但看到池舟真在偶像那获得了殊遇，林文还是难免泛酸，生出一点毒唯心肠来。

　　池舟微微一笑，含着一分得意轻描淡写道：“事以密成。”

　　“去你的吧！”

　　就这样，五月十一日当天，池舟并不秘密地和余青痕一块约了出门。

　　池舟向余青痕发起请求时，原想提交一份具体的出行日程，却被余青痕打回了，她的原话是：“你过生日，你做什么计划？”

　　就这么一句，立刻让池舟打消了做计划的心思，陷入到天旋地转的甜蜜当中去。

　　因此这日，他当真全无准备地和余青痕出了门。

　　等到上了公交，看着沿街满墙盛放的白色夹竹桃，他才后知后觉地问：“班长，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现在才想起来问？”余青痕瞥他一眼，随口道：“去市图书馆。”

　　闻言池舟不由红了脸，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今天余青痕难得换了身亮眼的服饰，他看得挪不开眼才忘了问的——算起来他也有近三个月没见过余青痕穿校服和家居服以外的衣服了，毕竟高三了，即使是周末，余青痕也是万万约不出来的。

　　兀自红完脸，想起余青痕方才说的图书馆，这等池舟从未涉足过的文雅地方，他又不免紧张兮兮道：“真的去图书馆吗？那待会是不是先找个教辅店，我临时挑两套卷子去做？”他当真是什么也没带的。

　　“……”

　　“你还真信？”余青痕叹了口气，指指头顶的公交线路，“去游乐场。”

　　“哦哦……哦？”游乐场？池舟一惊，那岂不是说，有摩天轮、还有旋转木马了？

　　一时间各色偶像剧浪漫桥段在他脑内不断上演，余青痕不知他心中所想，竟是一路安静地补了会觉。

　　但等到了地方，池舟才直到自己有多异想天开。

　　淮宁本就算得上旅游大热城市，即便出了小长假，这个市内最大的游乐场也是人满为患，别说摩天轮了，他想去排个旋转木马，都因为对上护栏内一张张小孩、情侣的脸而却步。

　　“班长……”池舟在各种心仪的设施边上探头探脑一圈，最后失落地回到长椅旁的余青痕身边，“我们玩什么啊？”

　　余青痕并未看他，而是盯着远处。

　　池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听见她语气坚定地说：“大摆锤。”

　　…………

　　池舟上了，池舟含泪也上了。

　　这据说是全园最刺激的项目，也确实惊人地可怖。

　　虽然池舟身材健硕，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也很难否认被甩起来时，紧闭双唇的他的心脏大概也是含在嘴里的。

　　紧张刺激地来了一轮，池舟捂着自己沾满口水的心脏下来了，总算有空偏头去看余青痕，他才想逞个强安慰安慰余青痕顺便刷分，却见余青痕双眼发亮，碎发因为经受过强风掀起，露出她饱满漂亮的额头，愈显精神。

　　“班、班长？”池舟迟疑地问她。

　　“嗯？”余青痕转过脸来看他，语气难得有些兴奋，主动道：“还来吗？”

　　“……”

　　“……来。”

　　…………

　　好在余青痕并非什么全无良心的奴隶主，体验过三回便也歇了心思，总算愿意和池舟一块普通地在场内散散步，买了杯果茶捏在手里，慢悠悠地逛一些场内开设的小摊。

　　“班长，你看我戴这个怎么样？”池舟很懂余青痕的心思，捏了只棕色狗耳发箍比在脸上。

　　和他眼睛一个色系。

　　余青痕很难否认自己对此的偏好，也没打算否认，平淡道：“买吧。”

　　然后一秒掏出手机扫了码。

　　“……到账十五元！”

　　池舟“哎……”还没说完，头顶便刷新出一对新耳朵来。

　　“那……那我也给你挑一个？”池舟无法，只得试探道。

　　余青痕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边上的摊子。

　　池舟立刻为她寻来一只侧边贴了神似伊莲恩的狗玩偶发箍。

　　别说，出奇地很搭。

　　-

　　天色渐暗，闭园时间也渐渐到了。

　　池舟心有不舍，有意装了晕车，两人便提前下了公交，在夜色里慢慢地往回走。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和余青痕这样走在夜色里，不是他不愿意去计数，只是他很难在与余青痕相处时分出心思记忆这些。

　　这次回程和平时不是一个方向，道路两旁开着的是陌生的小店，栽种的女贞树已经稀疏地开了些花，在晕黄的路灯下朦胧犹如薄雪，散发淡淡的植物气息。行人也并不多，偶有车辆穿行而过，显得林荫下格外静谧。

　　让池舟想起初雪的那个夜晚，也无端地心跳起来，像是面对一次陌生的冒险，又觉得今天像是一场梦。

　　……比他期望过的，还要好上很多。

　　“滴滴——！”

　　“发什么呆？”余青痕眼疾手快抓了下池舟的衣摆，一辆小电动也正“刷拉”地与他擦肩而过。

　　“哦……哦。我刚刚走神了。”池舟摸摸后脑勺，好容易才平息心跳，和路灯下余青痕的眼睛对视。

　　也许是今天在游乐场消耗了太多精力，池舟说完这话，两人一时都没再开口。

　　“班长……要不要听歌？”好半晌，看着街口熟悉的景致一点点出现在面前，池舟忽然觉得有些过分安静。

　　刚还差点被车碰，现在又想听歌。

　　余青痕时常怀疑池舟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但她看了已经掏出蓝牙耳机的池舟两秒，到底还是没说什么，只是又把他往里扯了扯。

　　见余青痕接过耳机，池舟很是高兴，摸出今天几乎一天都没怎么碰的手机，连上蓝牙开始随机播放。

　　港台歌手迷蒙的歌声慢慢地传出来，池舟调了几次音量，确认余青痕觉得恰好才收手。

　　这倒是两人第一次一起听歌，包括余青痕和池舟在内，一中虽有许多学生违反校规偷偷带了手机，但多数时候是不放到明面上来的，一起回家的放学路上，池舟便也没在余青痕面前掏过手机。

　　“你很喜欢粤语歌？”余青痕问他。

　　“也没有，只是我妈妈听，也跟着听一些。”池舟自然道。

　　余青痕偏头看他一眼，没提他父母至今未曾归家的事，只说：“那你妈妈品味还挺好的。”

　　一曲罢，播放软件自动切到下一首，余青痕觉得有些熟悉，分神听了两秒，又问：“这首……我好像听过。”

　　池舟一怔。

　　耳机里播的是杨千嬅的《炼金术》，林文生日那天，他在余青痕耳边唱过。

　　没想到余青痕还记得。

　　“……和你唱得不太一样。”余青痕说，语气有些轻飘飘的揶揄，被池舟很容易地分辨出来，

　　池舟有些脸红，也没敢提自己暗借歌词表衷心的事，只说：“我毕竟不是粤省人啊……”

　　余青痕翘了下唇，歌曲走到尾声，今夜便也走到末尾。

　　二人停在余青痕家楼下，余青痕说：“到了。”

　　“生日礼物。”她从包里摸出一个不大的盒子。

　　池舟呆住了，他本以为余青痕今天愿意陪自己就算是她的礼物了，却没想到她还备了别的。

　　“接啊。”余青痕催他。

　　耳机里女歌手唱着最后一句“何用心急手震”，池舟伸手去接。

　　小小的礼物是素色的木质包装，甚至没有多加装饰，一如余青痕简洁的画风。

　　等池舟拆了盒，用一点疑惑的的目光看她，她才摘下耳机放进他手心：“这是我在用的那款香水。”

　　“你好像一直很喜欢，送你了。”

　　“池舟，成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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