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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八羔子暗算我!
yy62
他伸手,手指勾了勾:“东西。”
程墨亭一挑眉,把厚厚一沓卷册砸在他手里。
聂未晨稳稳接住:“你最好别耍花样。”
他将主要几页快速誊抄,燕十在他落下最后一笔时赶到。
“大人,有事找我?”
“用暗线送到御前。”他将纸页收进信囊后密封,递给他。
“这有何难?”燕十把信囊收在怀里,抱拳领命,“大人放心。”
聂未晨点头,看他跑出门去,又道:“各自收拾行装,两个时辰后出发。”
燕十将信囊送给渔夫,从他手里接来了马车,两个时辰后,他带着干粮备药回到院子门外。
梁若鸢看见他,轻轻一跃便上了车,却见巷口一匹骢马狂奔而来。
张五脸色铁青,缰绳猛拉勒停了马,下马就是一跪:“大人!暗线……断了!”
北镇抚司的暗线经营多年,是绝密的传信网,它若断了,只有一种可能。
京城内部,又或者……北镇抚司……有人掐断了它。
“什么时候的事?”
“最后一次信号在七十里外的老君观,随后便再无回应,我们的人赶去,只找到……灰烬和血迹。”
张五的声音低下去,一旁院门打开,程墨亭从门里出来,几个白莲教仆从低着头跑出去,唯他动作悠悠哉哉,掏出钥匙和铜锁,仔仔细细锁门。
聂未晨看向梁若鸢,两人眼神交汇,而后目光都落在了程墨亭身上,燕十会意,随手拔了刀。
程墨亭将门锁好,一转身,发现三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一下愣住:“干……干什么?”
张五反应过来,大步上前,拽起他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是不是你干的?!”
程墨亭脚尖堪堪点地:“这位大人,你总要说说发生了什么,我才好知道是不是我干的吧?”
“锦衣卫传信的暗线断了。”聂未晨淡淡答道。
程墨亭嗤笑:“放你娘的屁,我图什么?图带着你们这群拖累一起让人剁成肉泥吗?”
梁若鸢趴在窗沿上:“那你的人可有消息?”
程墨亭看了她一眼,对聂未晨怒道:“指挥使大人怕不是脑子让驴踢了?若是我干的,我现在就该在外面带着大军把你们围起来,饺子现包现炖还祛寒呢!需在这里让这头蠢牛掐脖子?!”
聂未晨盯着他,没说话,放任张五将他放下后双手反剪按在大门上。
梁若鸢微微皱眉,这话虽难听,但确有道理,若他真是内鬼,此刻里应外合才是最佳时机,何必跟着他们自陷险境?
燕十刀横着,死死盯着程墨亭的反应,只等一个命令。
聂未晨抬了抬手:“张五。”
张五回头,见他做了一个“松开”的手势,愤愤哼了一声,松手的一瞬把刚要站直的程墨亭往门上猛地推了一下。
程墨亭踉跄站稳,扯了扯弄乱的衣袍,目光扫过在场几人,最后落在聂未晨身上,嗤笑道:“好!怀疑我是吧?”
他抬手指向那辆简陋的马车:“我驾车!我给你们挡第一支箭。”他提高了声调,“这一路,老子就给你们当车夫,让你们看清楚,老子到底是人是鬼!”
他一把推开张五,走到马车旁,在燕十面前停住,故意与他对着看,片刻,他猛地夺了他手里的马鞭,翻身坐上车辕:“还愣着干什么?上车!不是要出发吗?看看是追兵先到,还是我先把你们卖了!”
聂未晨眼神询问,梁若鸢点头,低声道:“眼下……他确实不像。”
白莲教此行确是有他一番助力,聂未晨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到车前:“最好如此,若你敢有什么诡计……”
程墨亭马鞭甩出一声脆响,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嘲讽:“知道啦,格杀勿论嘛,聂大人,上路吧!”
两人眼神交锋,聂未晨睨着他,从他背后攀进车厢里。
程墨亭看着面前两匹马,长长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巷落四周,积雪深厚,若有埋伏确实难以发现,他神情迅速警惕起来。
燕十坐上车辕另一侧,张五翻身上马,梁若鸢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小院,轻声道:“这里其实还不错。”
聂未晨坐在另一侧,透过窗子看见小院里高出墙头的几支白梅,伸手将她拉近自己:“这一路,无论如何跟紧我,旁的,不要去管。”
他说得郑重,梁若鸢微微一愣,点了点头:“嗯,但……”
“军令没有但是,你现在是十二暗卫之一,此案由我主审,这是命令,明白吗?”
他说得认真,梁若鸢眼珠一转,狡黠道:“聂大人,可别忘了,我是贼。”
聂未晨不以为意:“好巧,我也是。”
梁若鸢转手捻出了他藏在身上的龙纹金牌,悄声道:“见令如见君?”
聂未晨淡淡一笑,指尖抚过她耳后,那页她偷摘下来的名录出现在他手里:“致仕阁老王宪、江西赵家……归我。”
都是仇人,死法如何都不错,梁若鸢耸了耸肩。
马车驶出扬州城,碾过官道上未化的积雪,车内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坐。
聂未晨收起那页名录,闭目养神,梁若鸢靠在他肩侧,把玩着那块金牌,默默将刻纹线条熟记于心。
她抬起头,看见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微微滚动的喉结,这人闭眼时气势稍敛,却更显深沉难测。
“大人,”她下巴抵在他肩上,笑意戏谑,“你说你是贼,那这些年还偷了什么没?”
聂未晨没睁眼,知道她盯着他看,唇角弯了一下:“偷了颗……滑不溜秋的心。”
梁若鸢心头一跳,坐了起来:“哦?那聂大人可要看好了,一不小心可就……”
聂未晨睁开眼,眸色深暗,扣住她后颈将她推向自己:“夫人若想逃,也可以,就看是为夫守得住,还是夫人……手段更高明。”
两人目光胶着,心跳加速,马车忽然一晃,猛地停了下来。
程墨亭扇骨弹出钢刃,警惕着周遭动静,燕十敲了一下车门,低声道:“大人,有埋伏。”
“低头!”
数支弩箭自官道两侧密林射出,聂未晨将梁若鸢带倒,箭镞穿进了车厢壁板,堪堪卡住。
“有本事出来!”燕十怒吼一声,挥刀劈落箭矢,张五策马护在车厢一侧。
跟随清障的十几名锦衣卫近半数调转刀口,从林中掠出后直接攻向燕十。
“你们……!”燕十劈下一刀,手臂震得发麻,难以置信,“你们竟敢叛变?!”
带头一人笑起来:“燕头儿,对不住了!兄弟们也是讨条活路!”说话间,他再次挥刀而来。
程墨亭折扇旋出,割断一人喉咙后飞转而回,他扬鞭抽翻一个试图爬车的,一手接回扇子,嘲讽道:“这样看来……是聂大人图谋不轨了?”
聂未晨开门掠出,瞬间劈下两个带头冲近的叛徒,梁若鸢滑出短刃,从窗户翻出去,落地无声,旋身一刀划开了一名叛徒的脚筋,张五猛地回头,一脚将他踢出数尺。
聂未晨格开一刀,听见各处传来弩机的声响,这些人知道他们惯用的路数,早已设好了圈套,他吼道:“不能纠缠!突围!”
程墨亭鞭子一扬,马车猛地前冲,梁若鸢攀上车顶,甩出数枚铜钱,前方枝头传来几声闷哼,摔下几个弩手来。
燕十和张五与所剩不多的缇骑配合断后,刀光血影中不断有人倒下。
马车奔出一段距离,一支强弩带着尖啸声射向程墨亭,梁若鸢余光瞥见,惊呼出声:“小心!”
聂未晨飞掠而回,将刀换手,反刃一劈将弩箭磕飞,左肩旧伤震得剧痛,他闷哼一声,咬紧了牙:“快走!”
程墨亭回头,正对上聂未晨微微发白的脸,两人视线一触即分,他勾了勾唇角:“欠你一次!”
燕十和张五且战且退,发出一弹信号,与未叛变的锦衣卫朝另一个方向撤离。
程墨亭驾车狂奔,打斗声渐渐散去,聂未晨坐回车里,解开衣襟,肩上伤口已渗出血来。
梁若鸢翻出包袱里的金疮药,解开了他肩上染血的布条:“别动,幸好燕十备了药在车里,你这样折腾,再多也是不够的。”
她将新的布条绕过他背后,缠上他的伤口,抬眼见他望着身后窗外,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程墨亭驾车疾驰,回头一眼,调侃道:“两位风花雪月够了没?这路可颠得很,别咬着舌头。”
聂未晨目光转向他,淡淡回敬:“程车夫,看好你的路,若翻了车,第一个拿你垫背。”
梁若鸢轻笑一声,扯了一下他的耳朵,让他转过脸来:“伤员要有伤员的样子,你就少说两句。”
她笑得狡黠,聂未晨无奈摇头,靠在车壁上闭眼调息。
程墨亭嗤笑道:“聂大人,我妹妹可比你明白事理。”他甩了个响鞭,又道,“我说妹妹,这么个闷葫芦你也不嫌无趣?你都看上他什么了?招蜂引蝶的脸?一身扛刀子的本事?”
梁若鸢故意凑近他,在他脸上打量了一番,煞有介事:“嗯……脸嘛,确实养眼,至于挨刀子的本事……”她拖长了语调,指尖在他胸前画了个圈,停住戳了戳,“主要是耐扎,挺好用的。”
聂未晨耳根一热,抓住她作乱的手,低声警告:“梁若鸢。”
程墨亭笑起来:“妹妹你看,这种闷葫芦就是不经说,你若厌了考虑考虑哥哥,扬州茶庄酒楼样样归你,保你不烦闷。”
车门猛地关上,聂未晨盯着梁若鸢,眸色一点点暗下去,车内光影暗淡,因着疾驰而不住摇晃,他抓住她的手微微收紧:“挺好用的?”
“就说说……”她虚虚挣了挣,看着他靠回车厢壁板上,握着她的手搭在膝上。
聂未晨闭上眼,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他愈加烦躁,马车摇晃着,他牢牢攥着她的手,以此获取些许平静。
马车行至一处早前预设的联络点,程墨亭勒马停住,敲了敲车门,声音懒散,却听得出警惕:“二位停一下,这地方不对啊。”
梁若鸢轻轻推了他:“去……醒醒。”
聂未晨睁开眼,拨了一下她微乱的头发,神色稍敛,把门拉开:“什……”
土地庙周遭寂静无声,没有夜不收的接应暗号,也没有旁的人影。
梁若鸢探出头来:“怎么了?哪里不对?”
“夜不收……”聂未晨低声回答,跳下车去。
梁若鸢听得一怔,下车便往庙里走,发现里面有打斗的痕迹,很轻微,像是清理过。
聂未晨紧跟着,看见角落里未干的血迹,一枚柳叶镖落在离血迹不远处,是夜不收和边军所用的制式。
“标记?”梁若鸢指向木柱上一处本不该有的划痕。
聂未晨走近细看,心底一沉,屋后传来马蹄声,他拉过梁若鸢退到石像背后,将后窗推开一道缝隙。
程墨亭绕到破庙一侧,背贴着墙小心窥望,只见林间奔来两匹马,马背上的人皆趴在马脖子上。
燕十右肩插着一支断箭,强撑起身,却从马背上滚了下来,聂未晨翻窗而出,一把接住他。
“燕十!”
张五背后一道刀伤微微渗着血,下马勉强站稳,走了两步,直接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骂道:“奶奶的……”
“大人……”燕十紧紧抓着聂未晨臂上衣料,“我们……甩掉追兵了……但兄弟们都……”
他眼中满是痛楚,聂未晨将他手臂架在肩上,忍痛撑起他:“……知道了……先站起来。”
那些没有叛变的缇骑拼命掩护他们突围,如今恐怕都已凶多吉少,梁若鸢站在窗前,双手抠紧了早已朽坏的窗框。
“他们一直藏在我们身边……以我们最信任的身份。”
程墨亭从车上取下备用的伤药和布条,走到张五身后,看了一眼他背后的伤口,不以为然:“很常见……活命要紧,现在没时间论是非。”
聂未晨肩上刀伤又再裂开,他咬牙强撑着,将燕十扛进破庙里。
张五后背渗着血,堪堪站起来,每走一步就是一阵剧痛。
梁若鸢伸手去扶,程墨亭一把抢过:“我来!”
他把他背了起来,半跑着进了庙里,放在燕十身边。
“妹妹暂且回避一下!”
他高声喊了一句,看向聂未晨,一副邀功的模样。
梁若鸢靠墙坐下:“我放风就是。”
聂未晨阴沉着脸,动手解开燕十的衣裳:“秦啸不见了,可有线索。”
燕十脸色苍白如纸,摇了摇头:“卑职一路也没看见他们。”他说着似牵动了伤口,用力闭了一下眼,牙关咬紧。
聂未晨撕开断箭周围的衣料,冷声道:“忍住。”
燕十抓起一侧衣袖咬在嘴里,聂未晨猛地一拔,断箭带出一股黑血。
程墨亭抓起止血药撒在他的伤口上,又从怀里掏出解毒丸塞进他嘴里:“吃!这你们大人不顶用,你还是顶用的。”
聂未晨一面给燕十包扎,一面有一眼没一眼的看他,此人给的药分明没什么用,但确实又不是假药,到底怎么回事?
他满眼皆是审视,程墨亭回以不屑:“怎么,你自己吃惯了毒体质特殊,难不成还要怪我?牵机引若不是刚炼出来就喂给你了,我的药也是可以对症改良的,谁料到咱们家陛下手脚如此快呢?”
他用干净布条将张五背后的刀伤包扎好,又喂给他一粒药丸:“心也是够狠的……你也吃,有毒解毒,没毒补身。”
张五不甚咽下,咳了两声:“你这王八羔子暗算我!”
庙外下起雪来,聂未晨把梁若鸢带进屋里,破庙内陷入一片沉寂。
燕十累极睡下,程墨亭晃晃悠悠拾来许多柴火,扫开庙中一片空地,点出了一大团阳焰,指了一下屋顶:“喏,破漏不一定没好处,正好透气。”
“燕十带来的锦衣卫叛变近半,秦啸和夜不收不见踪迹……”聂未晨靠坐石像下,声音有些低哑,肩上伤口隐隐作痛,“对方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甚至能精准策反我们身边的人。”
梁若鸢挨着他,接话道:“而且他们动作极快,我们刚拿到的东西,送出去不到两个时辰,他们就能直接阻断,甚至设下埋伏,清理夜不收的联络点。这绝非临时起意,更像是……一张早就撒开,只等我们自己触动的网。”
程墨亭用扇子扇着火,冷笑道:“能在锦衣卫里埋下这么多钉子,连夜不收都着了道……这手笔,可不是区区一个章仲启能办到的。”
他意味深长,看向聂未晨,扇火的动作慢了些。
庙中暖意融融,聂未晨正盯着火堆,目光一凛:“是王宪,他虽隐退,却从未放手过。”
他将那张梁若鸢顺出来的记录从衣襟里取出来,又展开细看了一遍,递给他:“如今京城回不去,各地的联络点也不安全,我们成了孤军。”他目光扫过眼前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唯一的生路,就是按照原计划,继续北上,去边关,雷虎手里,还有一支夜不收精锐。”
燕十微微醒转,挣扎着想坐起来:“大人,卑职……还能走……”
“躺下!”聂未晨厉声喝止,“现在逞强就是拖累。”他将他一把按住,又道,“今夜在此休整,明日一早出发,程墨亭,前半夜你守。”
程墨亭打开那页纸,就着火光细看,挑了挑眉:“表面归隐,实则通过门生故旧掌控朝局,与边镇大将、瓦剌,皆有勾结。绕那么大圈子,原来是为了让我把东西给他们拿出来啊……”他轻笑一声,把纸页递还给他,抱臂走出去,目光扫过庙外夜色,拢了一下肩上裘衣,哼起了扬州戏楼里的小曲。
曲声时远时近,闲散悠扬,唱罢,门外檐下又燃起了另一团火。
梁若鸢靠着石像脚下闭眼小憩,聂未晨将狐氅解下,盖在她身上。
她假装不知,疲累之中思虑许久,终究不大安宁。
她睁开眼,聂未晨靠在石像另一边,一只手撑着头,绣春刀放在脚边,似睡着了,眉头却拧着。
篝火烧得正旺,照得他脸色更加苍白,她悄悄挪过去看了看,想起他拖拽燕十的动作,伤口定是又裂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指尖探向他左侧的衣襟,聂未晨不知何时睁了眼,一把抓住她,瞳中映着火光,神色疲惫,没有说话。
梁若鸢动作一僵,手腕虚虚挣了挣,一时竟有些窘迫,好像做了什么坏事。
她兀自镇定了一下,低声道:“那个……我……看看你的伤。”
聂未晨没回答,看了她片刻,慢慢松开手,侧了侧身,是以方便她动作。
梁若鸢抿了抿唇,手伸进他衣襟里,一下裹了满手温热,手背往旁挪,将他一侧衣袍松开了些。
她轻轻揭开他肩上的布条,伤口果然又裂开了些,衣袍内侧也已血迹斑斑。
“这没完没了的,也不知何时才能好。”
她碎碎念着,回头拾了包袱里所剩不多的药粉,指尖捻了一点点撒上去,又取了布条重新为他包扎。
“可以用力些,我不疼。”
聂未晨看着她的眼睫,感觉到她指尖划过皮肤时一丝丝的微凉。
梁若鸢看他一眼,低头仍旧认真仔细,动作轻得像怕碰坏了他,束好布条后,她拉起他的衣裳替他重新理好,淡淡道:“好了。”
聂未晨将她收回的手一把抓住,轻轻一拉,将她揽进怀里。
梁若鸢稍稍一僵,顺从着靠过去,聂未晨抓起狐氅将她裹了起来。
“睡吧,明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心跳沉稳有力,就在耳边,狐氅将两个人的体温融在一起,带着呼吸的温热令人昏昏欲睡。
梁若鸢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看了看还在门外闲闲挑着火的程墨亭,闭上了眼:“睡吧。”
……
马蹄声和甲胄碰撞声惊醒了豹房深处熟睡的朱厚照。
子时三刻,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高林以章仲启遭聂未晨旧党构陷为由将其释放。
章仲启故作悲愤,声称自己养了蛇,又以“演练防务,防瓦剌细作”为名,调动京师神机营右掖、五军营一部,悄然围堵了东华门和西安门,宫城顿时与京营其他驻军失了联络。
高林指挥心腹力士,以搜查白莲教妖人为由,封锁了北镇抚司衙门,将聂未晨曾用的下属全部软禁,部分锦衣卫刀口调转,扑向了豹房。
朱厚照抓起枕边佩剑,殿门轰然撞开,魏彬浑身是血,双手持刀护在他身前:“陛下!高林反了!宫城禁卫有叛徒!”
御马监太监吴德忠带人将魏彬押下,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孙继宗率兵马司官兵里应外合,御前侍卫奋力抵抗,却终究寡不敌众,豹房外围死伤惨重。
朱厚照握着剑,眼睁睁看着眼前兵乱,唇角一勾,转身走进房中:“没必要!要什么,直说就是!何必杀伤无辜,他们也是当差罢了。”
掌刑千户曹吉祥将东厂内部魏彬一党全部扣押,带着一群甲士涌入豹房内院,皮笑肉不笑:“陛下受惊了,京城混入了瓦剌奸细,为保陛下万全,请陛下移驾,暂避锋芒。”
朱厚照目光冰冷,视线扫过殿外影影绰绰的叛军,冷笑一声:“好一个暂避锋芒,章仲启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赵德忠躬身一拜:“臣等只为陛下安危着想。”
火光在街头流动,官员府邸遭叛军围困,内阁次辅蒋冕、兵部右侍郎等人皆遭软禁。
至天明,京城落入叛军之手,对外宣称京城戒严,北镇抚司与五城兵马司正紧急搜捕奸细。
夜半血火,诏狱深处,蓝羽刚审完自绸缎庄抓捕的白莲教人,身上血腥未散,便听外面喊杀声震天而起,金铁交击的锐响隐约传来。
他猛地起身,镣铐碰撞的声响中,夹杂着几声惨叫。
“不好!”
他心中一震,抓起佩刀冲出刑房,通道内火光闪烁,人影幢幢,叛军正与锦衣卫厮杀。
他挥刀劈翻两人,厉声喝道:“守住出口!”
叛军人数众多,武器精良,混着几个叛变的锦衣卫。
他们专挑要害围剿,狱卒一个个倒下,长枪划破了蓝羽的手臂,飞鱼服袖摆染透了血。
“跟我冲出去!”蓝羽吼道,几个值守的校尉随他拼杀而出。
他们刀法狠辣,以命搏命,凭借对诏狱内部的熟悉,在围剿中撕开了一个缺口,撞破诏狱一处侧窗,滚入一条暗巷。
他们满身染血,冲进漫天飞雪中,身后,追兵的呼喝和火光还未散尽,几人相互搀扶着,狂奔疾掠。
“蓝羽!到底什么情况?现在怎么办?”
蓝羽喘着粗气,回望了一眼镇抚司衙署,各处火光映在他眼中:“镇抚司已遭人控制,你们分开走,想办法出城,去找找外围的暗桩。”
他快速下令,靠墙停下,看着他们身影掠入黑暗中。
他撕下染血的布料,草草包扎了伤口,将佩刀丢在暗巷中,深吸了口气,原路朝那龙潭虎穴折返。
他绕到一处侧门,看见几个叛徒把守,走上前去。
“什么人!”四把绣春刀指向他。
蓝羽面色苍白,平静道:“锦衣卫指挥佥事蓝羽,要见高林高大人。”
几个锦衣卫认如临大敌,犹豫片刻,上前将他猛地压倒,双手反剪捆住后,押往衙署内院。
高林正志得意满,一个人审视着刚刚到手的北镇抚司大印,几个锦衣卫将蓝羽押到他面前,他愕然一瞬,眼中很快充满了惊讶和玩味。
“蓝佥事?”高林放下手中的印信,踱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他,“不是突围出去了吗?怎么,外面天罗地网,无处可去,又回来寻死了?”他满是嘲讽和戏弄,靴尖挑起蓝羽的脸。
蓝羽浑身是血,迎着他的目光:“高大人,我是回来效忠的。”
“效忠?”高林嗤笑一声,“蓝羽,你是聂未晨的心腹,天下谁人不知?回来跟我说效忠,当我是三岁孩儿吗?”
提及孩儿,蓝羽额角青筋一跳,玄妙观里的孩童尸首在他脑海中浮现。
“正因我是聂大人……聂未晨的心腹,我才更明白何为识时务。”他语气沉静,不急不慢,“他聂未晨刚愎自用,在朝中树敌无数,如今更是遭了贬斥,生死不明,我蓝羽为锦衣卫效力多年,是为朝廷,为皇上,不是为他聂未晨尽忠!如今大局已定,高大人执掌锦衣卫,正是用人之际,蓝羽不才,愿效犬马之劳,戴罪立功!”
高林紧紧盯着他,冷声道:“空口无凭。”
“卑职愿献上投名状。”蓝羽似早有准备,毫不犹豫报出了几个名字和地点,“此三人,是聂未晨安插在五城兵马司和京营中的暗桩,负责传递消息,高大人可立即派人抓捕核实。此外,衙署内存放密档的机要室,有三处隐秘的机关消息,若不知情强行闯入,会引动火药,卑职愿为大人解除。”
高林背着手在他面前踱来踱去,半晌,脚步一停,挥了挥手,示意架着蓝羽的士兵退下。
“很好。”高林脸上浮出一丝笑意,“蓝佥事能迷途知返,实乃明智之举。从今日起,你便暂领衙署内一应事务,协助本官,稳定局面,若真有功劳……本官绝不亏待于你。”
“谢高大人!”蓝羽低头跪叩,掩去了眼中一瞬冷光。
………
边关风雪交加,隆冬似雪兽般不断嘶吼,雷虎坐在客栈里,一碗温酒下肚,大叹一声:“也不知老秦他们如何了,咱们这样的人,都是死了也没人收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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